{三}情話幾何
小夜,人不寂寞。沒有美酒,可是有一種神情的交流,猶如對酌。
“顏兒,九天風華珠能不能解掉傲兒的毒?”十年壽命,天淵怎么能放任?他已經“棄”了傲兒一次,若這次,他還是不能做些什么,就算平了禍亂,他的心依舊永遠不可安。
“九天風華珠可驅百毒,治百病。可是能否解掉魂引噬心的魔氣,我亦不知。”如果可以,顏兒愿意全力幫助天淵,了卻天淵難解的心事。
“若是有太湖怪醫相助,或許魂引可消,然怪醫恨不得手刃傲兒,又怎可能出手相救?”天淵說道,非僅如此,他還要盡量避免怪醫與傲兒再遇到。否則,伴隨傷害而來的爭斗,他化解不了。
顏兒亦無方,但她只想安慰她的夫君,“總會有辦法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是嗎?”附著美麗的笑,一切都會好起來,這是天淵告訴她的。她深信著這句話,天淵說的每一句話,她都不再質疑。
或許顏兒的笑容便是平復他不安的良藥,至少在這一笑之后,他的心非似羽毛輕飄,卻也不再沉重如石。
天淵欲語,卻已休。他與顏兒有短暫的眼神交流——有人來了。
微微頷首,天淵悄然隱去,他是黑道心中已經死去的血災,有來歷不明的人前來造訪,他還不宜出現,但是,并未走遠。他若全力隱匿聲息,便是絕世高手,亦難以察覺。
沒有人會想到,來的人,竟然帶著在月光之下流轉著柔和光澤的面具,便連顏兒,也吃驚了。
“是你?”或許天淵不識得,但是顏兒知道,來者,是無念,掌管魅光閣的神秘男子,亦是曾經向她求愛無果的那一個。
“顏兒,是我。”無念有著溫和的聲音,附應了柔軟的夜色。
“我曾經似乎警告過你,‘顏兒’二字并非是你能叫的。”如果多年過去,無念自以為憑借執著能獲得她的一絲好感,那么她不在乎以苛刻的言辭將無念從幻想重新拉回現實。
“顏兒,你不該出現在這里,就算是血災的遺愿所指,讓你將昭陽皇帝安全護送回宮中,你亦然圓滿完成。剩下的事,你不該再繼續插手下去,畢竟,你不該違背大人——你父親的心愿。”顏兒的話無念聽在耳中,但是這一次他并沒有改口。如果多年前他是魯莽的說愛,那么今時,他認為一切都趨于成熟。
天下易主的時刻就快到了。
“我該如何做,幾時輪得到你來管?”顏兒有輕蔑的笑,就算是黑暗之中位高權重的魅光閣主,她又何時放在過眼中?
“我沒有管你,我只是想,拯救越陷越深的你。”在顏兒聽來如玩笑一般的話,無念卻說得極為認真,以至于顏兒質疑自我,是否出現了幻聽。
“拯救?我為什么需要你的拯救。”顏兒的輕蔑更深,她看無念似乎已走火入魔。
“因為江湖一統,江山易主,沒有任何反叛之人可以逃脫。”如果沉淪太深,就算是柳安顏,亦難以幸免。
繼續說下去已經毫無意義,但是如果可以從無念的口中獲悉更多,那么她愿意破例陪無念扯上一回。
“那我這種反叛之人,你又要用什么來拯救?”
“用,愛。”
這樣的場景,如同回到了多年前的桃花樹前。只是這次的結果,無念相信會改變。
“可笑。”無念越是信誓旦旦,顏兒越是嗤之以鼻。就算真的有救世主存在,亦決然不會是無念,因為無念所想,只是毀滅。
“‘愛’為何會可笑呢?顏兒,我對你所說的每一句話,皆是真心。”如果顏兒選擇不相信,那么無念選擇繼續證明,或者解釋,解釋自我的真心。
“‘愛’不可笑,但是你可笑,同一個陌生人說愛,便是你所說的真心?我勸你,還是死心!”同一個陌生人說愛,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天花亂墜亦無濟于事,因為無念于顏兒而言,什么都不是。
但是,顏兒之于無念,真的是陌生人?
“顏兒,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這個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你喜歡桃花,每年的驚蟄時節皆會在桃樹旁賞花;你喜歡白色,你那塊繡著淵字的手帕,如你的衣裳潔白勝雪;你愛飲碧螺春,一盅清水,只品二三杯;你最愛冬末,因為春若將至,驚蟄不遠,而驚蟄若過,便又是一年。顏兒,我還了解你太多,你的流螢劍法,你的彈指神功,你的輕喉斷夢,以及你那套邪氣叢生的掌法。”無念安靜地說,他捕捉到柳安顏稍縱即逝的神情變化。如果可以,他想去牽起柳安顏的手,就是現在,心意迫切。
然,神情波瀾之后,回應無念的依舊是不曾變的輕蔑與冷漠,“你了解那么多,卻有一件事不了解——我愛的是荊天淵,這一生這一世皆不會改變。”她說得決絕,并非礙于天淵藏身暗處,她的愛情,從來從來,皆是這樣。
可是,她依舊低估了無念的愛,“我知道,亦未曾想去改變。我所希望,只是能陪在你的身邊,填補他走后留下的那個缺口。我知道我或許代替不了他,但是我只想以我的方式去愛你,守護你,他未能給你的地老天荒,我陪你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