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無用的抵抗,倒不如變爲我手下的邪魂,那樣至少能忘卻痛苦的永生。”修羅邪異笑起,黑衣裝束妖嬈詭異。“天怒”之劍,氣勢俱佳,只是在修羅面前,一切皆成浮誇。
地獄之中的鬼,有的只是永世不得超生的哀怨。凝聚的仇怨,在修羅的掌上爆發,天怒天怒,但那些微不足道的憤怒,只能湮沒在修羅所營造的人間地獄之中,轉眼之間,天怒劍斷。
“如此之來,倒不如給你個痛快。”修羅的邪魂他從不珍惜,就像他的掌無所顧忌地貫穿了“天隱”的心臟,貫胸而過的掌力又如冥河滾滾直奔“天雷”。在如此強絕的撕扯之中,“天隱”的身終於承受不住,扭曲直到崩裂,再在修羅蓄意的轟擊之下,灑出滿天血雨,從天而降,就像對人間的一場,殘酷洗禮。
“爲你清掉了束手的障礙,你又該如何回報在下的好意。”修羅話多,他最享受便是這樣的一場災難。與衆不同的情調,在鮮血中滋生。戲謔的言語,是屠戮的浪漫。
但是,有一柄將憤怒化爲力量的劍,突在天地之間閃動。動若雷霆,“怒引天雷”,曾傷到了“逆殺“神鋒的招式,帶著三位同門師弟亡逝的生命又重現,嘶吼著向修羅討債。而此不再是純粹的劍,因爲招式已完全駕馭人身——“天雷”所要,是玉石俱焚。爲了瞬時折殺的三位師弟,他決絕的捨棄全部連同生命,他只求,修羅一死。
那一刻,冬雷滾滾。“天雷”的肉身已在窮極的力量之中化爲飛灰,或是融入了執有的“孤鶩”劍中,人消亡,劍依然,眼前的魔,必在怒雷之中化爲灰燼。
這一刻的修羅,千真萬確被震懾,拼卻性命想殺他的人有很多,然這般以己身爲引的亡命招式他卻是第一次見。但是於修羅而言,弱者的堅持本就是徒勞,縱然是將自己的命一併壓做籌碼,亦無濟。
修羅的刀,好久未曾用過,非他吝嗇,只是能讓他出刀的人實在不多,尤其是這種在他出刀之後,猶逼迫他不得不以絕式相待才能自保之人,更是寥寥無幾,而以生命絕唱爲代價的天雷劍,無疑是做到了。
他如攜著地獄惡鬼萬千而來,“怒引天雷”穿過了惡鬼的重重包圍,卻終沒有觸碰到修羅的身,只因修羅手中的刀,將憤怒的天雷摧殘得支離破碎,連同最後的光亮,一併歸於寂滅。
修羅把這一招,叫做“超生”,將生者,從人世超生到地獄,讓他們在地獄裡享受痛苦的新生。
修羅絕技震撼全場,天淵蹙眉,修羅之式,若非妖刀不比霸絕,甚已超越當時赤環府中邪魂之主的十層混天,或許他們皆是來自地獄瘋狂報復人間的魔,故連那種囂張的邪惡亦有同工之妙。但若無恙,天淵自忖可剩,然則如今,他自知無能,強絕如修羅,天海之中已無人可應對,因震撼太深而心生膽怯的武者,拼死相抗不過是白白犧牲。如果以一個人的命爲代價,換得衆人活得久一點的時間,那麼他願意。
“你的目標是在下,不必爲難他人。只要你答應放過在場之人,在下願任你處置。”在毫無意義的單方屠戮之下,天淵終於妥協。他走江湖十五六年,第一次,向惡低頭。
他很難受。
“哼,如果我不願意呢?”微微勾勒出一抹邪惡的笑,修羅戲謔地望著天淵。可笑的憐憫,在修羅這裡,絕不會再有,因爲他是地獄中無情的魔,魔的惻隱只有過一次,而一次就已足夠。
天淵的拳緊握,直視著殺人不眨眼的修羅,既然一切只能以死戰的方式結束,那麼他從命,只是天海莊怎麼辦?他不畏死,卻會爲別人的命運哀嘆。但是無疑,他會讓肆虐的修羅付出代價,會讓修羅親身體會因許久未曾嘗過而漸漸遺忘的疼痛感,會讓修羅知道這裡是人間,地獄的規矩在這裡不算。
一步一步,腳步卻被另一個人阻絕,是伯昏擋在了天淵的面前,手執利劍,意氣風發,“這一仗老哥接下了,我會讓他見識到幻海之劍的真正精髓。”——
“不,他該見的,是華山劍法!”伯昏話音方落,卻又聞一雄渾之音在滄海之央迴盪,剛毅的男子,一步起落,已到場中,來者是華山掌門——楚雲帆!
若是天雷猶散不開陰雲,那麼便用華山最強之劍,撥弄雲開。
“爹!”楚陽朔拖著傷軀欲上前,卻被楚雲帆手勢攔止,華山沒有脆弱的劍。
“伯莊主,林賢弟,這一戰必須由楚某終結。”寒劍一柄躍然掌心,“長天”驚鴻,伺欲侵之而來的紫黑之氣竟全然退散。
“如此之戰又何勞楚兄親自動手?”天淵欲勸下楚雲帆,他明白,縱然他傷至這般,功力依舊要在楚雲帆之上,他不能讓楚雲帆鋌而走險,更不能讓武林盟主的名號,在修羅的手中變爲空談。
“賢弟放心既是,楚某雖在賢弟手下草草落敗過,卻自忖有方法滅這惡魔。因爲此時的楚某並非是一個人在戰鬥,楚某所揹負的,是吾華山弟子的使命,亦是吾華山亡逝弟子的遺願。這一刻,他們與楚某同在!”
楚雲帆言罷,躍身而前,鋒芒鬥轉,劍走龍蛇,勢氣之中,有著由心而發的決絕。“天雷劍”的最後一式,昇華與消逝,他看得一清二楚,他不知道修羅到底有何能耐,他只知道,這一戰,必須由他終結,這是華山劍客不屈的魂魄,他要讓失去的同門,在九泉之下,心中安然。
劍到之處,魔氣渙然而散,縱是修羅,亦要驚歎,他不相信楚雲帆的功力已高達如此境界,竟可隨心而欲的驅散他魔功的產物,他更不相信,憑著那一套不再新奇的華山劍法,可以如其豪言般的將他擊潰。
楚雲帆的劍愈來愈快,迅如疾風,直刺修羅的各個要害,看似凌亂卻連貫的劍招一時竟使修羅應接不暇,修羅想不出,楚雲帆的劍爲何會快至如此,快到讓他油然而生一股危機感,以及一股發自內心的顫悚。
曾是濃重而又妖異的紫黑之氣,而今卻如散亂的惡鬼,在一道道鋒利的劍芒之下,潰不成軍。而修羅,亦成了孤身而戰的魔,舞動起他的妖刀,招招式式,劃出飛爍的刀影劍光。原來,他一直太小瞧當今的武林盟主,至少如今的他,面對楚雲帆的劍,竟是漸覺力不從心。他是修羅,他怎麼會狼狽到如此地步!華山劍法妙不可雲,但身處在“逆殺”的高度,絕對可以化解,楚雲帆的內力渾厚精純,但他的內力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
——並非楚雲帆的劍快到了足以迷亂修羅雙眼的地步,而是修羅的動作徹底變慢了。一經凝神才察覺,亦非楚雲帆的內力高過他,而是他的體內竟有一股莫明的力量似在來回衝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