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橋流水,錦鯉嬉戲,鬱鬱蔥蔥的植株,平靜的水面上,水霧騰騰昇起,爲水面上的水榭亭臺籠上一層薄紗,點點星光閃爍,爲黑夜平添了一份魅惑。這是楚蕪莜喜歡的樓臺一角,平日無事便會過來小坐。
晚風有些冰涼,吹在楚蕪莜的臉上,倒是讓她清醒了幾分。她看著眼前的男子,竟發現從未了解過他,只是他的名聲,在北冥皇都也是傳開了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四哥楚捩彥與風長卿相交了四五年,不可能不知其真實身份,可是四哥卻從沒對她提及,這顯然是兩人一同約好,哄騙於她。而這種計策,一般都是自己那壞心眼的四哥想出來整蠱她的。
風長卿伸手撫琴,比楚蕪莜還要白淨幾分的手指修長且骨節分明,楚蕪莜覺得,哪怕他不彈琴,就這麼一雙手放在那裡,便是天下人豔羨的東西。
自風長卿撥響第一根琴絃,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原本只是籠罩在四周的水霧隨著琴音開始晃動,漸漸在空中飛舞,盤旋,跟著旋律而舞動。就連本在嬉鬧的錦鯉,也安靜下來,靜靜聆聽這堪稱天籟的樂曲。
這幅景象楚蕪莜並不是第一次見到,如今情景再現,更勾起了她過往的回憶,那次,四哥也在場吧!只是比自己率先離開了。
“你的琴音太過悲涼了,人生總有不盡人意的事,莫要放大了痛苦,忽略了本心的快樂。”風長卿彈完一曲後,楚蕪莜思索了一番,皺眉說道。
風長卿沒有解釋,只是淡淡一笑,道:“聽聞女皇棋藝高超,不知在下可有幸能見到?”
彈琴麼?楚蕪莜攤開自己的雙手,苦笑著不發一言,上一次彈琴是什麼時候呢!應該是剛認識洺奕的時候吧,那次,他闖進宮來,就坐在這個位置,瀟灑地彈了一曲,那日恰逢她睡不著,便不服輸地合了一曲,如今想來,竟有幾分任性了。
“不彈琴了,這些修身養性,怡然自得的東西,感覺不是我能擁有的了,四哥說過,你院裡有埋藏了好幾年的美酒,此次上皇都,可有帶上一兩壇啊?上次我離開洛川城時,本想向你討要兩壇,誰知你竟醉得不醒人事。”
風長卿的臉微微有些紅,顯然沒想到,那日的事,楚蕪莜記得如此清楚,他清咳了兩聲,說道:“好酒倒是有,只是今日不曾帶來,女皇若真有誠意,可否隨我走一遭?”
楚蕪莜站起身來,思緒有些凌亂,最近的煩心事太多,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了,“走就走,哪怕上刀山,下火海,”
女子笑容滿面,在昏黃的漁火下灼灼生輝,風長卿一瞬就看呆了,至此,多年不曾相忘。許多年後,他同楚蕪莜講起這段場景,仍舊眼底含笑,美好得不食人間煙火。風長卿說,那時候的楚蕪莜是他見過最美的樣子,無關傾城容貌,只爲那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意。
風長卿抱起琴,站起身來,站在楚蕪莜身側,言笑晏晏。
兩人藉著月色,偷
偷出了宮,風長卿來到皇都後,同在洛川一樣,買下了一處不大不小的院落,只僱了一個管家和三兩個家丁丫鬟,負責處理府中的雜事。此時,除了那一條煙花柳巷,仍舊燈火通明,其餘地方很少有人頓足。
“風公子可曾來過這煙花柳巷啊?不如改日,咱們一起來玩玩。”經過一段鬧市,楚蕪莜發現一位門口正在招攬生意的老鴇,好奇地往裡瞧了一眼,心想,改日可以女扮男裝來此見見世面,說不定,還會探聽到不少的消息呢!楚蕪莜收回視線後,回過頭來,卻看見了風長卿俊臉微紅。於是她突然惡作劇心起,對著風長卿如此打趣道。
“我,我從不來這些亂七八糟的地方的。”風長卿連連擺手,心底卻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這種地方,楚捩彥那個混蛋,沒少拉他來,雖然每次來他們都只是聽聽小曲,吃吃飯,喝喝酒,可是,如果因此被楚蕪莜誤會,他是一個朝三暮四的男人,那就慘了。
楚蕪莜見狀,也不再打趣他了,但卻忍不住笑起來,沒想到這樣似嫡仙的男兒,如此不禁逗,這樣的風長卿,與傳言的又不相同,幾乎判若兩人,果然,傳言不可盡信。
經過了一段鬧市,又繞了幾圈後,風長卿帶著楚蕪莜在一處清幽之地停下了。楚蕪莜看著眼前的清幽院落,不由得眼前一亮,這地方早些年似乎就已經廢棄了,如今,被風長卿一打理,竟成了景色優美的一處院落。
風長卿本想敲門,讓管家來給自己敲門的,誰知卻被楚蕪莜阻攔住了。楚蕪莜輕輕一笑,道:“天色都這般晚了,想必大家都已經睡下了,況且越是來之不易的東西,纔會懂得去珍惜。”
風長卿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只是覺得,只要自己見到楚蕪莜,智商便會下降,最後淪爲一個傻子。沒有人知道,他愛楚蕪莜愛了整整十年,從楚蕪莜還是一個稚嫩孩童時,他就喜歡上了她。只是,看楚蕪莜的表現,她應該是忘記了那段過往吧!不過,沒關係,他記得就好。
楚蕪莜往四周看了看,最終停在一處比較好攀爬的圍牆處,滿意地笑了。擡眸看著眼前高挑的男子,問道:“你會武功麼?輕功會不會?”
風長卿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她說的話,就那樣愣在了原地。楚蕪莜撇了撇嘴,似乎是有些嫌棄,以爲他不會武功,隨即不拘小節地攔腰抱住風長卿的腰,帶著他向上一躍,跳過了圍牆。
風長卿落地時,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一張俊臉上佈滿了紅暈,剛纔,楚蕪莜居然主動抱了他,風長卿第一次覺得,被女子保護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酒埋哪了?快去挖出來。”當事人楚蕪莜完全沒注意到風長卿的異樣情緒,而是滿心思地詢問美酒在何處,雙眼冒著精光。
風長卿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得有些皺的衣衫,擡腳走在前面,“就在後院,隨我來吧!這是我專門從洛川帶來的,可不輕易
送人。”
如今已是深秋,後院那個需要兩人合抱的桃樹已經掉光了葉子,獨獨留下光禿禿的枝椏在風中蕭瑟。這桃樹下埋著他遇見楚蕪莜那一年釀製的桃花酒,已經十年了,想來應該還算甘醇罷。一邊想著,風長卿走進後院的倉庫,拿來一把鐵鍬,注入內力,很快地上被掏出一個洞,風長卿放下鐵鍬,從洞裡搬出一個酒罈,看酒罈上斑駁的痕跡,想來也是釀造多年的好酒了。
這下輪到楚蕪莜傻眼了,感情人家會武功的啊!瞧這手法和對力量的掌控,想必武功也在自己之上吧!一想到自己剛纔還有些嫌棄他,楚蕪莜突然覺得這就是赤裸裸的打臉,貌似,她今天已經不是第一次丟臉了。
輕輕揭開酒罈上的密封,濃郁的酒香自其間溢出,頓時充盈了整個後院。風長卿沉默地看著這酒,漆黑的眼眸中閃爍著甜甜的笑意。
風長卿取了碗,倒了滿滿一碗,遞給楚蕪莜,“你嚐嚐,看香不香,能否喝得慣?”
楚蕪莜接過碗,順著桃花樹坐下,微抿了一口,讚歎道:“好香,好甘醇,酒裡還有淡淡的桃花的香氣呢!這可就是你那日喝的酒?它可有名字?”
“此酒名叫醉生夢死,一罈入腹,將會昏睡七天七夜,上次我就是喝多了,一醉不醒,你可千萬不能多喝。”殘月在碗裡被打破,風長卿一口飲下。濃香的烈酒從嘴角溢出,沿著脖頸滑了下去,打溼了素白的衣裳,勾勒出一片絕美的景色。
楚蕪莜學著風長卿的樣子將滿滿一碗酒一口飲下,靠在桃花樹下,滿足地說:“嗯,如此美酒,確實少見,我可否討要一罈帶回宮喝?”
風長卿無奈地搖搖頭,爲楚蕪莜再次倒了半杯,“酒可不是當水喝的,你要學會慢慢品。”
楚蕪莜愣愣地看著風長卿,總覺得這時候的他很像一個人,能夠給自己安心的感覺,可是像誰呢?她突然忘記了。
“你和四哥一樣,倒是對吃喝蠻有研究。”
楚蕪莜站起身,白色衣角隨風紛飛,三千墨發遮住了半邊精緻的小臉,長長的眼睫毛在月光下留下一排剪影。風長卿站起身來,想去爲她理好亂飛的頭髮,剛把手伸出去,卻又無奈地縮回了,他怕,怕他的熱情主動嚇跑了眼前聰慧的女子。
風長卿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思索許久後,對楚蕪莜說道:“聽聞北冥是四國中歷史最長的國度,平日裡我便喜歡專研這些,說實話,我對北冥皇宮蠻感興趣的,讓我住下,你要喝多少酒,我給你多少酒。”
楚蕪莜將亂髮別在耳後,摸著下巴想了想,笑著說道:“額,這算是一種交易麼?不過這樣看來,我不虧哎!聽四哥說,你還會做膳食,對麼?”
當楚蕪莜看到風長卿點頭的那刻,眼底閃起了深深的算計,太好了,她的膳食,終於有著落了。這畫風突變的一幕,突然讓風長卿有了一種誤上賊船的感覺,差點落荒而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