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暗中反擊
楊相既酣然入睡,嚴白又臉如炭燒,左右婢女捶捶打打,意態(tài)闌珊。陳飛感嘆,所託非人,急急出門,召集自己部下,大張旗鼓,往江州進發(fā)。行至半路,見江州大火沖天,心內焦急絕望,人催馬,馬催時,棄了步兵,飛馳疾速。剛到城門邊,忽然兩彪人馬殺出,左者頭戴金盔,右者身穿軟甲,陳飛來不及分辨,敵軍衝撞,軍士不依隊伍,自相雜亂,混戰(zhàn)一團。
原來姚武強弩在手,百步之內,例無虛發(fā),皆穿頭破顱,楚軍相顧駭然,不敢上前。姚武又一隊騎兵在手,敵進我退,敵退我追,皆快如流星,讓楚軍頭疼不已。楚將心想糊塗王爺不過是要他阻敵,並沒說要殲滅,瞥見城門狹小,姚武強弩只可遠攻不可近戰(zhàn),心生一計,左右埋伏城內,擺開虎口,只等羚羊一腳一腳來送死。
無巧不巧,陳飛兵馬正到,楚軍看大明人長得都一個樣子,又皆裝束一般,不管三七二十幾,鬨然圍上。陳飛雖倉促應戰(zhàn),卻穩(wěn)重老到,前後指揮,有條不紊,竟和楚軍殺得旗鼓相當,幾百回合不分高下。
遠處士兵看了眼紅,試探向姚武問道:“我們也過去?”
姚武冷冷看了那人一眼,撇嘴道:“不必,凡事有輕重緩急,我等當務之急是保護皇上。若是皇上在此地有個萬一,那我們就是殺再多的楚兵也將功不抵過。傳令下去,沒有我的命令,不可輕舉妄動。”
“是!”士兵聽言,悄悄一路傳令下去。
楊相待陳飛走後,立刻精神起身,拍其嚴白,兩人換了便裝,悄悄避過值崗士兵,來到一間茅草屋內,裡面木材陰溼糜爛,曾向榮愕然衣不遮體,露出潔白如嬰般的肌膚,正被五花大綁著,嘴堵耳塞眼遮,倒在其中。
楊相見此,點頭微笑。嚴白準備解開曾向榮的眼見,楊相卻忙阻止,輕聲道:“且慢!劍雲(yún)關人多嘴雜,此處不宜久留,且將他轉移到更加安全的地方。”
“關州已人去樓空,當往何處?”嚴白一怔,實無良策。
楊相神秘指了指曾向榮,笑道:“三人行必有我?guī)熞玻呤旨仍谘矍埃绾慰嘧贼[,他處尋?鑽牆打洞,他最在行,審查逼供,二哥當仁不讓,自是最佳搭配!”
嚴白聽言,釋然一笑,忽又轉言,道:“將軍,此事爲何要瞞著陳飛?”
楊相疑惑看了看嚴白,皺眉沉思。嚴白見狀,忙訕訕笑了笑,解釋道:“兄弟不過好奇,別無它意,將軍若是不便,權當我沒說。”
楊相搖頭,拍著嚴白的肩膀,開懷笑道:“二哥嚴重了,你我兄弟相交,生死相約,貴在知心,小弟又怎會吝嗇如斯?小弟自小生途坎坷,常是過了今朝無明日,是以一旦擁有,行事便瞻前顧後,過分珍惜。陳飛等人自少名門出身,陳天海提攜,一路順風順水,忠君愛國,早已是分內之事。然我等草寇出身,忠君倒在其次,保命第一,而曾向榮便是其中關鍵,如何能讓陳飛察覺。”
嚴白豁然跪下,原以爲楊相不過隨興所至,沒想到處處爲兄弟設想,愧然哽咽不能言,唯拱手嘆氣而已。楊相知其心意,緊握其拳,相對默然無語。
且說楚軍兩路追擊,卻發(fā)現(xiàn)皆是虛皇假鳳,反在沈有勝手上損兵折將,泛舟士兵也自刎浮屍江上,一無所得,不禁心思發(fā)狂,然江州城空,偶見一個百姓,早就有人先下手殺了,只得殺城砸鍋爲樂。
糊塗王爺入城之事,便已派人將四處城門全部堵住,除了以上兩支人馬,皆無外人出入,又聞吳浚單騎救主而來,命令左右休放冷箭,團團圍住,準備活捉。已領教大明人的狡猾,正自遲疑,這會不會又是吳浚表演的一出苦肉計,又聞陳飛帶著千騎,不顧死活殺來,這在放下心來,看來孝仁帝還未出江州,心情大好。
也是孝仁帝命不該絕,陳飛不想與楚軍糾纏,左突右擊,且戰(zhàn)且入,孝仁帝覓得一個空隙,快騎飛過,竟絲毫不損,姚武遙見孝仁帝的馬,拍馬上前,五千人一個快速衝刺,強弓硬弩掃射,即刻便拉開了一段距離,快速將孝仁帝包圍帶走。
楚軍對姚武的速戰(zhàn)速決,早已見怪不怪,是以沒做他想,陳飛得此機緣,正好緩了一口氣,趁楚軍混亂,突出重圍。然剛跑幾步,前面又碰見吳浚,正橫槍立馬,怒目厲聲,浴血奮戰(zhàn),又不得不催馬解圍,然楚兵實幾倍於陳飛人馬,轉眼間,都被圍在中間,奮力不得出。
李彥送走孝仁帝,吩咐吳用,廉營偃旗息鼓如故,且養(yǎng)精蓄力,以待天暗,再作打算,自己帶著一羣文弱官員,穿梭暗巷隱道,四處躲避,又故意泄露痕跡。李彥深知人在利益的面前總是容易迷失本性,若不給楚軍一些甜頭,待其清醒,冷靜思考,自己將還手無力。
一對楚軍果然自作聰明,以爲發(fā)現(xiàn)蹤跡,按圖索驥,四處尋找,雖然追至偏僻之處,反而心中更是篤信不疑,漸漸深入,卻不知李彥早安排好了“大餐”在等候。
“咚咚”寺院的和尚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任爾八面風起,我自巋然不動,無色無相。天理循法,卻是誰也不能阻擋得了的。和尚們經照念,鍾照敲,一個個和尚敲晚鐘,晚課已畢,皆手持鐵牌,敲著竹筒,口中念念有此。然江州已處水深火熱之中,卻是誰也聽不見他們念些什麼。
糊塗王爺正帶著幾個貼身侍衛(wèi),高坐在一座茶樓上,前面桌面上擺著各色水果點心,旁邊幾個低眉順眼的歌姬正按琴停舞靜待王爺指示,又有一壺新燙好的酒。
糊塗王爺聽聞鐘聲,摸著下巴,仰躺在軟椅上,看看天色漸暗,烏雲(yún)密佈,問旁邊替他端茶送水的士兵道:“小伢仔,今日七月幾號?是望?是朔?”
那士兵正聚精會神看著下面廝殺,沒聽清,頭也不回,不耐煩道:“不知道!”糊塗王爺聞言,卻一點脾氣都沒有,只好自己拈著指頭算,旁邊侍衛(wèi)忙提醒道,是十五。
“七月十五,萬鬼開言笑,恐不吉利!”糊塗王爺心中隱隱不安,無緣無故竟信起鬼神來,對手下安排道:“雖月照當頭,然明軍新敗,尚有反擊之力,小心防備。另外,大明皇帝很有可能還在江州,嚴守各處路口,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是!”手下聽言,下去安排。
這邊糊塗王爺又轉眼那士兵,輕輕道:“小伢仔,我等在江州停留的時間不宜過長,一旦大明各路勤王兵至,處境只怕要顛倒過來了。若是明日還找不到人,宜早作打算。”
那士兵點點頭,笑道:“糊塗王爺安排就是,我正看得高興,沒功夫理你。”
正說著,連聲慘叫起於江州城之東角,糊塗王爺聽得心驚肉跳,那士兵也轉過頭來,四目相對,俱見對方臉色發(fā)白抽搐,皆以爲風雨欲來,大事不妙。
這邊戰(zhàn)場,吳浚和陳飛背靠著被,手下已死傷殆盡,兩人廝殺一天,也已筋疲力盡,完全靠著功夫底子,依著本能抵抗。聽見如此撕心裂肺的喊叫,也都臉現(xiàn)驚恐,手腳一酸,聽下了動作。原本喧鬧的戰(zhàn)場,竟靜悄悄的,聲息不聞。一輪月亮緩緩爬起,又突然躲進了雲(yún)層,給原本詭異的情景,變得更加可怕。
“是誰?”糊塗王爺憑欄眺望,極目所見萬巷皆空,遠處高低房屋灰暗不清,心中猶豫更添一層。正所謂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如今敵在暗,己在明,蟻咬蠶食,雖可恨,卻無從下手去。
“司空召!”那觀戰(zhàn)的士兵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了糊塗王爺?shù)纳磲幔蝗婚_口,冷冷如霜,目光卻灼熱如火,似乎發(fā)現(xiàn)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糊塗王爺驚訝的張了張嘴,卻不是懷疑那士兵的話,只是司空召是他的得意門生,在帶來的所有將領中,是功夫最厲害的一個,沒想到今日卻此不明不白的死去,實在讓人無法接受。
“點火!”糊塗王爺終於有些著急了,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月亮躲進雲(yún)層之後,便沒再出來,霧氣漸漸凝結,迷漫至江州城的每個每個角落,無孔不入。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時,不知道是對方的運氣好,還是他法眼通天,早已算好了今日。
“點火”
“點火”
一路傳遞,江州城剎那間,亮起了幾千幾萬只火把,然而濃霧似乎並不懼怕,竟將一隻只火把都圍得朦朦朧朧,十步之內不見人影,百步不見火光。
“咻”一支利箭射至,楚軍士兵躲避不及,死於當場。
“咻咻咻”千萬支箭,如鬼魅一般,從濃霧中穿出,武功高強者尚能聽聲辨位,將之撥開,然大多數(shù)楚軍,箭到身前才發(fā)覺,然再躲避,爲時已晚,命殞者不計其數(shù),楚軍大亂,茫然不知方向,自相踐踏,自相廝殺。吳浚陳飛忙挑翻身邊士兵,貼牆而立,緩緩悄然離開。
“哈哈哈,王叔,這不是很有趣嗎?”那士兵突然大笑道。
糊塗王爺輕輕“嗯”了一聲,黑暗之中,也不知臉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