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清霧晨風
一束晨曦破曉而現，透過窗照在我的身上。
我從靠椅中醒來，靜靜地凝視這零星的光點，與牀上熟睡著的風瀾的俏臉。
時間之流呼嘯而過，而此刻的靜謐與祥和令我並未感受到這無形河流的奔騰翻涌。只是安靜地坐著，與陽光一起。
“風瀾，我先出門一趟。”我說得很小聲，只是象徵性的說一聲。然後站起，寫了一張紙條放在桌上，她醒來應該就能看見。
不過出門之前還是忍不住把風瀾的睡姿用手機拍了個照。
今日的晨格外迷人。一層薄霧令人仿若置身仙境，淡淡的陽光穿過霧彌散在空氣中，清涼的風拂面而來。一切悵惘與不清醒都被瞬間掃淨。
看來選擇今天回老家是正確的。
說起來是老家，但實際上那地方連個故居的痕跡都不再有留存。回去，也就只是想看看風景而已。
有時候心中出現某個念頭，並不一定有一個目的性。或許僅僅是自己的心想要一次隨風而動的徜徉。
途經一個小廣場，每天都會經過，今天卻發現它與往常大不相同。光滑的磚地折射出一片柔光，樹影之下繚繞著清霧，陽光從樹枝間劃過，與地面的光輝交接，映出朦朧。
心情好而視萬物盡皆美好？又或是霧與陽光一同出現的情況，在我來到這裡後是第一次看到？不得而知。
“學長們早上好~”我來到學校的社團活動室，“誒？”
只有劉葉坐在電腦前專注的點著鼠標，沒有其他人。
“贏了。”他的嘴角揚起一抹笑容，雙手頓時離開鍵盤鼠標。“喲！洛雨，什麼時候來的？”
“哈哈......剛來。劉葉學長還玩電子遊戲的啊。”
“啊，現在只是消遣了，曾經這是夢想，也......達到了，有時間給你說說。你來這裡應該有什麼事吧？說。”
“我想借一下車，回老家一趟。”
“嗯？這麼年輕就有駕照啦，不錯不錯。但是十分不好意思......車可能是借不了了......”劉葉聳聳肩。
“爲什麼？”
“我們一共有兩部車，一部，張雨靈開走了，還有一部，前幾天我們開出去的時候，輪胎突然出現在我們的視野裡，當時我們還以爲這車要‘大黃蜂變身’了，下車一看，哦！原來是後懸掛斷了！”
“呃呵呵......呵呵呵......”
“嘛。所以送修了，沒法借給你咯......”
“好嘛......不過今天好奇怪，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在這裡啊......這個時間段......”
“嗯......**去別的大學演講了，講他的數學理論和生物新的研究成果，附帶占卜喲~”劉葉笑道，“然後林滄嘛，那傢伙從來都行蹤不定的，這麼一段時間他都待在這裡，我們剛想說他轉性了，結果他昨天晚上聚會結束就不見了。”
“呃......聽起來像什麼疑案......失蹤之類......”
“習慣了，反正他說要逐風嘛，我告訴他風這玩意哪都有，他卻說要與他熟識的風同行。隨他高興唄~”
“哈哈......”不過還真是有點意外，**演講？
告別了劉葉，我循路返回出租屋。
“歡迎回來~主人~”剛開門便聽見這麼一句話。
風瀾身著黑白系的修身女僕裝，雙手在身前交叉，畢恭畢敬的站在門前，一臉坦然，彷彿她真的是個女僕，我真的是她主人。
......一定是我開門的方式不對。
於是我小心翼翼地關上門，在屏氣凝神，嘗試著化天地之氣於身，將門重新緩緩打開。
她依然在那裡，穿著女僕裝，淺淺一笑，一副可人模樣。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我不禁開口。
“誒？洛雨你難道沒有感覺很興奮之類的？”他雙手相合於胸前，露出失望的表情。
“呃......呵呵......不好意思，衝擊力蓋過那個了......來，少女，到我的懷抱！”
“切~纔不要呢。早餐準備好了哦~”
向桌上望去，確實有一碗看起來還不錯的麪條。但空氣中飄著的卻是甜食的甜膩......
“你吃過了嗎？”
“對的~邊做洛雨的早餐邊吃的，巧克力派呀......草莓蛋糕呀......我哥他送我過來的時候，在箱子裡放了好多衣服和吃的。”
“原來如此......”
按張雨靈的套路......有件女僕裝不足爲奇。我開始好奇其他都是些什麼糟糕的衣服了。不過風瀾是怎麼做到毫不猶豫的換上這些東西，並自動開始角色扮演的？
希望不要有屠宰場工作人員的衣物在其中。呵呵......~
“好啦~快吃早餐吧~”
“哦，好。不過先擺個造型，我拍個照。”
......我什麼時候有了這毛病？
坐在桌前，面對面碗，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這飄蕩的甜膩氣味，帶著熱氣！似乎就是碗中傳來的......
我嚥下一口唾沫，抄起筷子，夾起其中麪條吃下一口。
巧克力與辣椒的味道同裹挾著韌性十足的麪條，在口中不斷輾轉，甜中有辣，辣中有苦，苦中有鹹，味道層出不窮，當咬下之時，巧克力的濃香頓時漫出，將其他一切味道蓋過，但又有著隱隱辣味。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辣鮮巧克力湯麪”？簡直......來自魔界。
我微笑著快速把它吃完，已感到氣海翻騰。
不過看到風瀾滿意的笑容，似乎一切又歸於平靜了。
人類還真是奇怪。爲了一個心中的撫慰，竟然可以拋棄自己的一切去做某件事......歷史上也是屢見不鮮。
但我還是急忙去尋找飲用水了。
我坐在風瀾身邊，她突然靠在我肩上。這一瞬間，陽光亮了一下，照在桌上。我們一起望著窗外，雲平靜的流動，忽明忽暗的陽光無聲搖曳。
“如果世上沒有別離，那麼一切的哀愁都會煙消雲散吧？”風瀾說著，手輕輕放在我的腿上，“我的心裡，總是隱隱感覺某一天我們將會分離......但我不想與你分開。”
“我也總是這樣的憂慮著......但此刻我們在一起，並努力讓下一刻也由我們共同度過，未來，不也終將成爲努力要共度的下一刻嗎。”
“我也知道的......但這種藏匿在黑暗中的不安，我覺得還是無法釋懷......因爲這種感覺，和胡思亂想不太一樣。”
“人生中太多的無可奈何，我們無法改變。別想太多了，我們無法改變那些既定的事實，但我們可以讓自己，不被改變啊。”
“嘿嘿......林滄哥昨天跟你說了什麼嗎？洛雨越來越不像洛雨了~”
“哈......是嗎。對了，今天我想......”
“回一趟老家，去看風景對吧~我和你一起去，當然，不和你一起去我也沒地方去啦~”她的心情似乎又變好了。
我點頭，慢慢起身，把碗筷收拾好，檢查液化氣竈，做好一切出遠門的準備。這一去，應該要去幾天吧。
沒能借到交通工具，所以決定坐公交車去。風瀾已換好了衣服。
現在是上午九點，等到了那地方應該到下午兩點左右了。
乘上公交車，我選了個窗邊的位置，風瀾坐在我旁邊。
隨著車開動，窗外的街景也不斷變換。
時而是人羣熙攘的市，時而是隻剩枯木的林，時而是車水馬龍的道。車一直平穩地前行，引擎聲也如影隨形。
漸漸地，遠離了城市，車駛上了高速公路，四下倏而寂寥，周圍的車輛也漸漸變少。除了遠處一聲邈遠的鳴響，就只能聽見破風而行的聲音而已。
“洛雨，你看，我覺得這句不錯誒。”風瀾拿著一本詩集，指出其中一句讓我看。
劍嘯川河江山蕩，衣袂破風雲嵐清。
“呃......呃？好是挺好的......但女孩子不是應該喜歡更細膩一點的字詞句嗎？這個感覺挺開闊的......林滄喜歡還差不多一些......”
她鼓起臉頰，用不屑的語氣說道：“你喜歡林滄嚯，不是我嘛。”
“哈哈。沒有沒有，你喜歡這句挺好的~挺好的~”
“當然~咯~”
車愈行愈遠，我依然看著窗外浮光掠影，風瀾靠著我，沉沉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