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華燈初上

十二月三十一日。今年的最后一年。

伴隨著還有些寒冷的空氣，我和風瀾去到店里，開始了工作。

今天店里的人不算很多，但是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與平時不同的笑容。

一年終于又要結束了。希望之前的種種不快能夠隨著這新一年的到來一掃而空。

雖然大學的一個學期已經結束了，但我仍然沒有想到該做什么“作品”。社長告訴我，不用去擔心那個，跟著他們就行，我的份他們也包了。

雖然情況如此，大可以不用再去考慮那么多，但總覺得如果人生就只有賺錢、吃飯，購買自己想要的東西，滿足自己的物質或精神的需求。雖然舒服而又自在，但未免太過于乏味。

畢竟如果是自己在做某個研究的時候得到的東西，那可沒有地方能夠買到。

不過思考歸思考，終究還是沒有行動。我確實沒有任何好的方案，使得我能夠去做一件什么樣的東西。

說到底或許還是人類本身的惰性。思維可以漫游天際，不過行動上便沒有那么多變化。

活著究竟是應該一切都不想，活得逍遙自在，還是應該潛心研究，樂得一生，又或是其他的方式，本來就該是哲學領域該去探討的事。

但它雖然遠，又很近，與生活近在咫尺。這也就不免犯難，于是到了最后就變成了什么也不做，倒也快活異常。

或許是元旦即將來臨，人們的臉上出現了往日罕見的期待神色。

道路上的車鳴聲也少了許多，更多的是靜靜的等待，以及頗有秩序的行車。

天氣陰沉沉的，卻沒有將天空下忙碌的人們染得頹靡。反倒是和充滿希望的人群的氣息形成頗有感覺的氣氛。

猶記得高中那時候快放假前的氣氛也是如此。呵呵......

店長今天也一反常態，不再坐在某處偷笑著數錢，而是站在門前，但凡有人經過，他便行禮，無論那些人是否進店用餐。

風瀾還是頗有活力的招待著客人，我則站在柜臺。

下班之后，我決定履行幾個月前的承諾，帶風瀾去感受一下這種時刻的氣氛。

其實說起來，無論再怎樣的氣氛，體會多了便也不覺得新奇，甚至于感到毫無意趣。就如風景，看來看去都是一個樣，心靈的追求仔細想來似乎也并沒有太大的用了。一時感受甚佳，二次卻無諸多感受，三次則索然無味。

到頭來所謂的心靈之旅卻也變成了趕路。

世上諸多風貌確實千姿百態、千變萬化。然而變化愈多則觀之愈勞，到頭來卻還不如靜坐空屋之中，悄然安憩。外物一切皆空。

但無論我此刻是如何的感覺，承諾總是要履行的。更何況風瀾還表示從來都沒有見過。若是此時失約，罔論他人之心將會如何，只道自己的心便是不太好受。

未想太多，我便帶著她去到了上次來看山雪的那條街。

我并不知道這里是否在跨年之刻有什么“氣氛”，但考慮到此處的古風最濃，想必于此節日之氣氛也將濃于他處。

在和她一起再次穿過這條小吃街的過程中，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有些商鋪已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休息了。

而有些商鋪則點起了燈籠，掛在門前。于是一整條街還是明亮如晝。

不過人群倒是越來越疏散，大概是許多人回家了，與家人一同度過這一年的最后一天，一同走過這跨年之夜。

雖然不是春節，但元旦確實也是意義非凡。

我和風瀾則要在這里停留。只因回到那出租屋便是真的半點氣氛也沒有了，而并非這里有多么令人留戀。

但總不能在這小吃街轉一晚上啊。

“洛雨，你看，這里還有一條路誒，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的。”正在我思考的時候，風瀾拉了下我的衣服，用手指向一處已關門的店鋪旁的一條較為隱蔽的道路。

那里竟然還有一條路嗎。

平時所有店家都將各自的電爐、蒸籠一類以及店鋪的移動式餐車推了出來，連成一片，根本就到不了后面去，不過今天已晚，此店收工之后倒是將一條未曾走過的道路顯現出來了。

既然一直在這街上也沒有什么意思，那么走走著條路倒也沒有什么大礙。看樣子似乎并不是死路，但即使是死路，也就當是為這頗為無聊的情況添了一點探索的樂趣罷了。

于是我們循路而行，走了一小段時間后，兩側已沒有房屋或是圍墻，而似是水池，不知是田地還是湖水之類。

遠離了人聲擾攘，遠離了塵世的燈火，在這條路上只有靜靜的風聲呢喃，抬頭望去，星空璀璨，繁星遍布。整片天都被那閃爍著的光點占滿，這在城市的燈火通明中是無論如何也看不見的盛景。

風瀾頗有興趣的看著這片星空，時不時發出輕聲的贊嘆。

我們就這樣慢慢地走著，突然看見了前方的亮光。前方不再是狹長的通路，而是一處頗為廣闊的方形平臺，后側被許多假山圍住，一座古樸典雅的朱紅小房立于其上，房前兩矮石燈柱上放著簡樸的燈籠，兩柱對稱而規整。

右側是一長廊，長廊盡頭便是小亭，亭中一桌三椅，桌上一紅燭亮起，將亭中照的頗為亮堂，卻未見有人。長廊與亭下為池，頗多似是蓮葉之葉片浮于其上，而葉片之上各有著燃著微光的白蠟。

何等富庶風雅之人才會修得如此一居？

我們走上前去，敲了敲房門，卻沒有回應。

于是我們打算暫時借此一用，如此負有國風雅意的地方，自當是感受這春的氣氛的上好去處。

氣氛不一定非要有人才能體現，稍設幾飾，亦是可以將要傳達之意傳遞心中。

雖然到頭來，這些氣氛都是由人去設置才得以彰顯，無論亭或燭或池又或是房皆由人之手而成，但終歸是沒有靠著在場人的言語或行為而表現。

我不知風瀾對于此情況是否滿意，但看著她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便知道，大概她想要感受的“氣氛”，便是此種吧。

我和她穿過被微光照著的長廊，看著清澈而倒映著星空與燭光的水面，到達了小亭。

亭中雖是古樸無華，但也正好將最醇厚的國韻從心底呼喚了出來。

偎著燭光我和風瀾對坐，沒有什么話語，在這背景中卻似勝過了萬語千言。

景色看多，委實索然無味。體會太多，未免太顯矯情。

但總是有那么一些東西，是深藏在心底，平時未曾出現過的。潛似無形而乏，現若驚鴻而艷，飄忽九天入穹溢龍煌之皊，幻變匿風潛霫彰鸞瑯裳光。

“輕風不語世間揚，發之毿毿，懵懂少年郎，天云蒼澗何妨，執劍把酒，天星亦罔；

飄零無言臨四方，雪鬢霜鬟，誰曾笑癡狂，仙風命途入鬯，風雪一杯，光散華殤。”

就在這時，風瀾輕聲吟道。

那難以言說的莫名惆悵與命途將結之意，使人感到傷感萬分。

“風瀾，為什么最近你對于死亡之類的感慨比較多呢？”我不禁問道。

“啊？”風瀾似是剛回過神來，“這個嘛......不用在意啦，青春期的小女生都愛感嘆一下的~”

“呃......總感覺是在推脫啊......但你已經過了青春期了吧？”

“才沒有！洛雨你什么意思嘛！”

“咳。不是，我只是覺得你經常在對于生死的事情有諸多感嘆，有那么一些不放心罷了。沒有別的意思。”

“不用擔心啦。只是感慨罷了~”

我笑了笑，看著星空，“也是啊。生死本就無常，來去都若空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