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指婚
雖說人是用一騎轎子自偏門抬過來,但官家庶女該有的也算是給了。
到底這年紀還太小了些。
原怪不得鄭四,只怨她二姐做錯了事,引起了鄭府的公怒,父親不疼,母親要趕人,將她視作包袱一般給丟了出來,而生她的大姨娘是死是活難以預知,就算活著,只怕因鄭二的緣故這處罰也少了。
婆子欠了欠身,告退出去。
鄭四身子微顫,眸含淚光,看著婆子的背影,年幼的她,甚至不曉什么是男女之事,就被家里人代替她二姐送來了。
皇宮里。
慕容禎笑容淡淡地請了安。
昌隆帝賜了座。
龍榻之側,坐著一位雍榮華貴的美艷婦人,眉似遠黛,唇有梅花之艷,瑩雪臉龐面泛紅潤,黑眸秋潭清亮,令桃羞杏慚、鶯妒燕怨,眸光流轉間吸人視線,竟有說不出的風華絕代。
昌隆帝問:“聽說謝南安許給祉兒了?”
慕容禎畢恭畢敬,抱拳答道:“回皇伯父話,已經交換了庚帖,只待五月十五就正式訂親。”
昌隆帝點頭,面含淺笑,南康姐妹以前也常來宮里玩,昌隆帝膝下無子女,姐妹的女兒便如公主一般,兄弟的兒子就似皇子一般,因為有了他們這宮里才不至太過冷清。
有宮娥稟道:“娘娘,鄭小姐送羹湯來了。”
鄭貴妃調頭對昌隆帝道:“晚心這孩子最是個乖巧的,今兒起了大早,特意給皇上做羹湯。”
昨兒午后,鄭貴妃就聽說了鄭府賞花宴發生的事兒,聽說鄭晚心要許給程家那個膽小鬼的結巴,立時就不樂意了,好歹鄭晚心也喚她一聲姑母,又是娘家人,她能看得入眼的侄女輩里就那么可數的一個。就這個最是大體的,為了維護父母的顏面,竟委屈說要下嫁。當即,就派了太監、宮娥去接人。
鄭大小姐領著兩名丫頭。欠了欠身,“皇上、貴妃娘娘,可以用羹湯了。”
鄭貴妃笑道:“你也替豫王世子盛一碗,他可是宮里的稀客。早些年,還常來宮里行走,如今大了,倒不常來。”
這大概是他十五歲以前的事,各王府的世子、長子多是這樣,十五歲以前常來,后因多有忌諱。沒有要事就不入宮,若遇事稟奏了皇帝就早早離去,更不敢輕易涉足后妃之地。
鄭大小姐給昌隆帝、鄭貴妃各奉了羹湯,又盛了一碗遞給慕容禎。
鄭貴妃嬌聲笑道:“皇上,你看他們。是不是郎才女貌,少有的般配……”
慕容禎一聽這話,擱碗起身,直呼一聲“貴妃娘娘”,在這宮里,敢打斷鄭貴妃說話的人屈指可數,他抱拳道:“稟皇伯父、貴妃娘娘。禎是克妻命,不敢誤了他人性命。另,早前便與父王、皇伯父約定過,這嫡妃人選由禎自己挑選。”
昌隆帝笑著,眼里掠過寵溺,“沒錯。這是十年前我就答應過他的。”
與其讓鄭貴妃求昌隆帝賜婚,倒不如他來開口。
慕容禎抱拳道:“稟皇伯父,禎的五弟祮,比四弟祉兒略幼,也到了成親的年紀。”
豫王妃育有兩子一女。嫡長子禎,嫡次子祉,這嫡女便是禧。祉與南安訂了親,鄭貴妃可不敢得罪安康大公主,雖說她不是昌隆帝的同母妹妹,可先帝時安康的嬌寵遠勝神寧。
昌隆帝突地回過神來,道:“你有八個兄弟,老七早年夭折,還有個小八。我好像記得,這四、五、六三位公子是差不多的。”
“回皇伯父,四弟比五弟略長三月,五弟又比六弟年長一歲,如今都大了。禎今日入宮,想求皇伯父恩典,為他們指婚。三個弟弟大了,總這樣閑著頗讓父王操心,生怕在外閑逛學出一身紈绔性子來,禎想求皇伯父給他們三人謀個差使,也好收收他們的性子,成家之后也便安心度日。”
昌隆帝笑指著慕容禎,“瞧瞧這孩子,當真像朕呢。朕當年像他這么大的時候,也頗是關照皇弟、皇妹們,頗有長兄的風范。”
鄭貴妃未曾反駁。
慕容禎的話說得再明顯,要是強迫他,他只能給鄭大小姐一個側妃的名分。
慕容禎笑道:“昨日在鄭府賞花宴上,五弟對鄭大小姐的印象頗好,五弟回府便時不時地提起,我瞧二人的年紀頗為相配。”
昌隆帝立時大笑了起來:“將晚心許給祮兒,好!真是一段良緣。哈哈……”
那可是個庶子!
鄭貴妃想要反駁,但又想著,好歹是比程府那個膽小鬼、結巴要強,再則這是皇帝賜婚,程家人就不能說鄭府悔婚。雖沒如她的預期嫁給慕容禎,但是嫁到了豫王府為嫡妻。
“臣叩謝皇上隆恩!”慕容禎半跪于地。
“好!來人,令翰林院擬旨,謝丞相府嫡孫女謝南安許給豫王四子慕容祉為妻,戶部鄭尚書嫡女許給豫王五子慕容祮為妻,這小六……”
慕容禎抱拳道:“皇伯父,六弟祿兒與兵部左侍郎李倫嫡次女。”
昌隆帝含著笑,他無兒女,他弟弟的兒子就跟他自己的一般,“兵部左侍郎李倫嫡次女許予豫王第六子慕容祿為妻。”他捻著胡須,“慕容祉武功如何?”
慕容禎答道:“回皇伯父的話,是跟著府中侍衛學的,不比二弟的武功差。”
“明日就著他到金吾衛擔任副指揮使一職。至于另兩個,你與侍衛總指揮使商議,給謀個中郎將的差。”
“侄兒慕容禎叩謝皇伯父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昌隆帝朗聲大笑著。
鄭貴妃看了眼殿中的鄭晚心,她提裙下拜。
這皇帝近來是怎了,頻頻召見慕容禎還與他下棋,且是每下每輸,明明輸了一棋,還輸得哈哈大笑。“禎兒,來,再陪朕下幾盤棋,昨兒那棋局我想著破解之法了。”
“臣領旨!”
鄭貴妃起了身,陪著昌隆帝折至偏殿,看昌隆帝與慕容禎奕棋。
鄭大小姐原也懂棋藝,瞧了不多會兒,就從中瞧出了端倪,這慕容禎當真厲害,每次勝皇帝,不多不少,或一子、或半子,最多兩子,接連三盤皆是如此。
鄭貴妃瞧得累了,領了鄭大小姐出來。
鄭大小姐快走幾步,垂首道:“姑母,這豫王世子的棋藝不凡。”
“可不就是個膽兒大的么,文武百官,連著祎兒都不敢勝皇上的棋,偏他就敢贏,皇上每次都想贏他,卻怎么也贏不了,這不,惹得皇上心里癢,就這么的,也就喜歡與他下棋了。”
數日前,朝堂人的文武百官就提出要慕容禎去西北賑災、督促黃河河道通渠的事,可昌隆帝因為迷上了下棋,竟一擱再擱。
昌隆帝與慕容禎下到了午后,留了慕容禎用了午膳,最后一局竟是和局,樂得昌隆帝很是歡喜,約他明兒再入宮下棋,他仿佛定要勝了慕容禎才肯罷休。
慕容禎未回府,傳旨的太監卻先一步到了。
待慕容禎回府,慕容祉領著五公子、六公子在曙堂院門口候著,個個神采飛揚。
慕容祉笑道:“大哥,你總算回來了。聽宮里的人說,你給我謀了金吾衛副指揮使的差使。”
不僅是慕容禎意外,就連慕容祉也喜出望外。
慕容禎伸手輕拍著慕容祉的后背,“明兒就去金吾衛上差,到了宮里,多用些心,莫要讓我小瞧了,萬事多個心眼。便是你二哥、三哥也想去呢,這回竟被你謀到了。”
金吾衛副指揮使,這可是從二品的武將大官,慕容禎原是想謀個正五品的中郎將就好,不想昌隆帝出口就給了副指揮使,現下細想,只怕昌隆帝一早就有這意思,這金吾衛按例是一名指揮使,為正二品,副指揮為兩名,皆是從二品的官。而侍衛總指揮使則是正一品的大員,通常任這官職的皆是皇帝的親信。
慕容祉樂呵呵地抱拳,“多謝大哥!”
“自家兄弟客氣什么。”他徑直入了曙堂,“五弟、六弟收拾一下,打扮得精神些,一會兒隨我去侍衛總指揮使那兒,得給你們謀差使,這是皇伯父下了口諭的。”
五公子、六公子頓時神采飛揚,呵呵笑了起來。
二人一走,慕容祉跟著慕容禎進了偏廳。
慕容禎道:“四弟怎么看這事兒?”
慕容祉不假思索,脫口道:“皇伯父待我們真好!”瞧見慕容禎神色里的失望之色,轉而又道:“大哥,你是不是要放外差了,否則皇伯父為什么讓我做金吾衛副指揮使。”
他含著一抹欣慰的笑,“不錯,如今知道想問題了。皇伯父雖然沒提,可這幾日朝臣們說得最多的便是西北的黃河水災、徽郡的旱災?”
慕容祉道:“我聽幕僚們說了,說是徽郡從去歲入冬以來就沒下過雨,地里都生半尺寬的旱縫了。西北那邊,原是派了賑災銀子的。徽郡這邊正催著戶部撥銀子……大哥要去便去西北。”
“剛才還夸你會想問題,又說孩子話?”他始終笑著,“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學會冷靜應對,這些日子我教你棋藝,教你審時度勢,就是希望你能學會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