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6
思安三年八月十八，東臨國戰洛王蘇流率二十萬大軍與俟溢國軒帝的十萬軍隊前後夾擊燕城，雲之國冰帝在大戰一天一夜之後退回燕城，燕城城門極爲牢固，戰洛王和軒帝幾次想轟炸城門皆失敗。十九日，素煜帝率十萬士兵抵達燕城。
至此，燕城前方有東臨國三十萬大軍虎視眈眈，身後有俟溢國的十萬鐵騎兵。亡國之日，近在眼前。
二十日，東臨國終於失去了耐心，素煜帝下令攻打燕城。雲之國恭親王冰墨徽領兵迎戰，兩方打了一天一夜，冰墨徽死守防線，東方顥無法破除防線，一怒之下斬殺冰墨徽。雲之國的精英部隊幾乎全部聚集在燕城之中，一時之間東方顥也束手無策。
二十一日，久違的冰墨初終於出現在燕城城樓，用他手中的一弩弓箭成功擊殺我方一名大將，完顏睿晟爲保護東方顥身受重傷。
“冰墨初！”東方顥騎在戰馬上，朗聲道，“此時投降，朕可以答應你善待雲之國的國民，若你還執迷不悟，朕保證你的國民將會永遠低人一等！”
“咻——”東方顥的話音未落，一支利箭便朝他的眉心射來，蘇流抽出承影劍堪堪擋下利箭，手中的劍飛了出去，差點從馬上翻了下來。
“咻——”又是一支利箭撲面而來，然而這次的目標卻是蘇流。我心下一驚，手腕一轉，蝴蝶刀落入我的手中，直接朝蘇流身下的馬兒射去。在利箭射中蘇流之前馬兒的雙腿跪下，堪堪躲過了這一擊，只是狼狽地摔在了地上。
我前去扶起他，冷冷地看著城樓上的冰墨初，道：“冰墨初，雲之國能有今天全是拜你所賜，怪不得任何人！”
冰墨初冷笑，道：“沒有你，沒有顧傾，不，應該是戰洛王蘇流，區區一個東臨國，朕還不放在眼裡！朕唯一沒有算到的便是顧傾就是蘇流，蘇流就是顧傾！”
蘇流站直身子，直視他的雙眸，道：“若不是你執意發起戰爭，怎會有今日？！兩國交戰，一死一傷，是註定的結果！”
雨來遞上來一個東西，蘇流將它高高舉起——那是雲之國的玉璽，幾乎是蘇流用命換來的東西，也是這東西幾次將雲之國的大軍引入陷阱之中，使東臨國可以順利擊殺他們。
“砰——”蘇流將玉璽扔了出去，雕著龍的玉璽瞬間碎成了幾塊。
“蘇流——！！”城樓上傳來了冰墨初暴怒的聲音，我幾乎懷疑若不是他身邊的護衛牢牢地抓住他，他必會衝下來將蘇流碎屍萬段。
“今日——”蘇流冷冷地瞧著他，“便是雲之國亡國之日！”
他曾經說過，冰墨筠敢傷我一分一毫，他便要用雲之國的覆滅來償還！如今，他總算是做到了。幾度他無法堅持下去的時候，便是這股信念支撐著他。
東方顥騎著馬兒在蘇流的身後看著蘇流，心情極其複雜。此時的蘇流，即使身上只是穿著戰衣，可他的身上依舊散發著王者的氣息。
這樣的男人，怎會屈尊於他之下？
許是父皇早就發現了這一點，在他的身上下了蠱術，否則到了今
天，只怕連東臨國也得隨著蘇流姓“蘇”了。
還好，他就快要死了。
東方顥站在他的身後，看著戰衣飄飄的蘇流，心裡惡毒地想。這樣的蘇流，對於任何一個帝王無疑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我突然感覺身後涼涼的，轉頭便看見東方顥陰翳的雙眸，才突然反應過來，此時的蘇流太過於張揚了！忍不住往他的身邊靠了靠，擋住了東方顥的視線。
蘇流沒有發覺我的異樣，轉身朝東方顥單膝跪下，抱拳說：“請皇上下令攻城！”
東方顥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示意蘇流站起來，看了完顏睿晟一眼，完顏便悄悄地退了下去，我知道他是去幹什麼。
蘇流自然也知道。這一刻，終於來了。
沒一會兒，有兩個人士兵押著蘇柔和抱著冰昀軼的奶孃上來。
今日的蘇柔穿著月白色的衣裳，一直挽起的長髮已經放下，像極了十多年前我在蘇府幽幽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那個女子。那個時候的她，單純地像一張白紙。十多年後的今天，她的眸子裡帶著飽經風霜後的疲累。
東方顥將冰昀軼從奶孃的手裡搶來，冷冷地看著冰墨初，嘴角帶著嘲諷，道：“冰墨初，可認得朕手裡的這個孩子？”
東方顥提著孩子的領子，動作十分粗暴。我看見蘇柔的雙拳握緊。
“東方顥！”冰墨初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用孩子和女人威脅朕算什麼英雄？！有本事與光明正大地與朕打一場！”
“哈！”東方顥冷笑，“現在似乎是冰帝躲在一個小城裡久久不敢與朕大戰吧？用孩子和女人威脅你，那是朕的無奈之舉，現下投降，開了城門，朕就饒了你的孩子和女人！並且會將你的孩子撫養長大，也算給你們冰氏留了一絲血脈！”
冰墨初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猶豫。
我看得出來，即使他已經裝出不在意的樣子，但是從心底裡他還是在意蘇柔和冰昀軼的，畢竟一個是他唯一的孩子，一個是他深愛的結髮妻子。
“咻——”一支利箭突然從後方射來，直接穿透了冰昀軼小小的身子，東方顥一下子沒抓穩，手一鬆，孩子就被利箭帶了出去，無力地落在不遠處的地上。
所有人都被這突來的一箭驚呆了，直到我的耳邊傳來了蘇柔撕心裂肺的尖叫聲，我忍不住閉上眼睛，待我再睜開的時候，蘇柔已經掙脫了士兵提著裙子奔向冰昀軼的屍體。
然而那還在襁褓中的孩子已經死去，那一箭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臟，弱小的身子裡還在源源不斷地往外流血，滲透了他身下的那片土地。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身體的溫度漸漸低了下去，直到身子變得僵硬。
他還沒來得及好好看一下這個世界，還沒有來得及看看他的爹爹，還沒有來得及叫開口喊一聲“孃親”，便已經離去了。他的生命，還未開始便已經結束了。
蘇柔奔到冰昀軼的身邊，無力地跪在他弱小的身子邊上，像抱起珍寶一樣抱起了孩子的屍體，將那已經失去常溫的身體放在自己的胸前，離心最近的地方，隨後便開始痛哭。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就這樣走了……
蘇柔那身月白色的衣裳上沾染了泥土和鮮血，顯得有些狼狽，可此時的她怎麼還會去在乎這些？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死去，無能爲力。唯一可以做的只是用傷心的眼淚送孩子最後一程。她絕望地哭著，用淚水瘋狂地發泄著難以言喻的痛心。
冰墨初站在城樓上，無力地往後退了一步，手中的弓箭掉落在地上，若不是身旁的士兵及時扶住他，只怕此時他已經無力地倒下了。
所有人都轉頭望向那利箭射來的方向。突然發現在大軍的後方突然出現了一支軍隊，大約三萬人，他們的身上都穿著雲之國軍服，而領頭的是許久不見的故人。
“居然被他逃出來了。”楚在我身邊懊惱地說道。
冰墨筠一身黑色戰衣，許久不見，他那雙妖媚的紫色眸子似乎顏色更深了一些，透著陰冷，讓人看了極其不舒服。他高高的坐在馬背上，一手拿著黑色的勁弩，一手還握著一支銳利的弓箭搭在弓箭上，隨時準備射出。
顯然，剛剛那一箭是他放的。
大軍從中間分開，讓出了一條道路，東方顥冷冷地望著冰墨筠——這個男人，幾次潛入盛京城，現下居然直接射殺自己的親侄子，心狠手辣，就算千刀萬剮都不爲過。
東方顥正準備開口說話，突然身邊吹過一陣冷風。
“柔兒——！！”城樓上傳來了冰墨初絕望的叫喊聲，此時我和蘇流都清楚地看見那個舉著刀朝冰墨筠衝過去的人兒是誰。
蘇柔的眼裡，對面沒有那虎視眈眈的三萬鐵騎，只有殺害她孩子的仇人！
“咻——”冰墨筠的手指微動，利箭破開空氣朝蘇柔飛來，“噗”地一聲穿透了蘇柔的胸膛。月白色的衣裳染上了點點猩紅。
站在我身邊的蘇流喉嚨裡發出了幾聲奇怪的聲音，我轉頭看向他，他雙眼通紅，眼中佈滿了血絲，鬆開緊緊握住我的手，朝蘇柔的方向走去。
蘇柔躺在大軍讓出來的小道上，身體漸漸冰冷，感覺好像有人將她抱了起來，將她的腦放在胸膛前，她睜開雙眼，便看見雙眼通紅的蘇流。
“二……二哥……”一開口，便有鮮血流出。
“噓——”蘇流抱緊她，有眼淚落在她的臉上，他便伸手拭去，低聲說，“別說話，你受傷了，二哥帶你回家。”
“二哥……照顧……予蓮……”她像小時候一樣抱住哥哥的脖子，低聲說，“二哥……告訴他……我……我不是蘇縈……我……我是蘇柔……”
蘇流點頭，流著淚道：“二哥知道！二哥知道！柔兒最乖了！”
“二哥……柔兒好累……”眼淚混著腥甜的鮮血流進她的脖子裡，月白色的衣裳沾染上了紅色，蘇流匆匆地拭去她嘴角的血水。
蘇柔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抱住他脖子的手無力地垂下。
這一生，終於結束了。
蘇流抱著蘇柔的屍體坐在戰場上嗚嗚地哭出聲音來。他的妹妹，成爲了犧牲品，死在了這片土地上，死在了他的懷裡。
和她的孩子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