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的孩子被陸遠之親手殺害,而她還要看著他和完顏靜思如此親暱。
朱小朵深涼的目光彷彿穿過了他,回到以往的美好時光,回憶成災。
完顏靜思不可置信地輕輕擡頭,細聲追問,“你真的不在乎我的臉嗎?”
陸遠之細細俯瞰她,輕輕點頭,“嗯。”聲音柔軟如和煦春風。
完顏靜思不受自控地掩著右臉,淚眼朦朧,“真的嗎?”
他重重點頭,扮開她血肉模糊的手,“靜思,不管你的容貌能不能恢復,我都會好好愛你疼你,一如你疼我愛我一般。別傷心了,我們快點回府,讓郎中替你處理傷口。也許,你的臉還能恢復到以往的貌美如花,不要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擡手撫過她的鬢間碎髮,替她扶正了一隻歪斜的寶珠簪子,細聲哄道:“乖,外面天寒,快些上馬車回府,我去請大夫。”
夜風穿衣而過,朱小朵不禁一顫,全身寒涼。
目光深處,一幕一幕都如些熟悉似昨。
陸遠之曾經待她所有的細緻與呵護,都轉移到了完顏靜思身上。
且不論完顏靜思身分尊貴;
不論時代的性質;
不論封建社會男人三妻四妾的現狀;
不論陸遠之的身不由己,不論他的情是假是真;
她都要如此深刻、如此清晰地旁觀著這一幕幕、一場場本該屬於她的幸福。
這鈍痛雖不鋒利,卻在心底最深最軟處緩緩浸洇深入骨髓,已讓她生不如死。
她深涼的目光穿過了陸遠之,投向更遙遠的那片漆黑天空--那是她的未來,漆黑一片,不見光明。
完顏靜思垂了頭,不敢直視陸遠之的溫柔,躲躲藏藏,生怕他多看她的臉一眼。
在陸遠之的安撫下,她變得很乖,很乖。他急忙扶著她上了馬車,掀開翠羽鱗毫的車簾輕聲呢喃了幾句,復見馬車緩緩向蜿蜒裡許的街巷駛去。
陸遠之倏地轉身,刺痛的目光投向朱小朵,久久不語。
宮中派來的侍衛們依舊緊緊摁住她,毫不鬆手。
陸遠之冷聲吩咐,“鬆開她。”
甲冑鮮亮的侍衛斂眉正色,按劍行禮,“駙馬爺,恕末將不能從命。公主吩咐要將這女子手筋腳筋挑斷,末將只好照做。”
“放肆,公主的命令是命令,本駙馬的命令就可當耳邊風嗎?”陸遠之的神色威嚴沉鬱,又道:“還不快鬆開她,難道真想殘忍地挑了她的手筋腳筋嗎?你儘管試試看?”
這時,朱小朵一聲輕吼,“陸遠之,你閉嘴,我的生死跟你無關。你只管當好你的駙馬,少管閒事。”
陸遠之置之不理,不怒而威道:“張少將,本駙馬叫你鬆開她。”
這少將挺身擡頭,“兄弟們,若是駙馬敢搶人,大夥都一擁而上。”
劍拔弩張,千鈞一髮,雙方互瞪,誰都不願先挑起這導火線。
然而,一場鬥毆似乎一觸即發。
那少將周圍的幾十名御林軍都已拔出腰間佩刀,只待一聲令下。他目不轉睛地與陸遠
之對視,見其紋絲不動,終於開口道:“駙馬爺,末將可以暫時不傷這女子,但是末將不得不將她押入天牢。這是末將最大尺度的忍讓,若是駙馬爺有意爲難,莫怪末將和你動武。”
陸遠之朝這一羣黑丫丫如潮水涌來的御林軍望去,一個個高舉火把甲冑鮮亮,似一隻只懸在弓弩上鋒銳的箭頭。
他不置可否,最後不安地看了一眼朱小朵,退身讓開。
那少將雙手握拳舉過眉頭,行了行禮,硬聲道:“多謝駙馬爺配合,末將一定會守信,在公主沒有下令前不會傷害這女子。”他揚臂一揮,朗聲道:“帶她走。”
侍衛左右拖著她的臂膀,由陸遠之身前經過。
她反而笑了,冷聲告誡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要妄想翻身,就算是你翻了身我也不會原諒你,你還是好好愛你的靜思公主吧。”
陸遠之負手而立,只聽她的聲音隨著蹄踏的革靴聲越來越遠。
他的心瞬間冰冷,被當頭月華碾碎成灰,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望向她的身影時,卻見她回過頭目光刺痛地望著血泊中的月紅,眼裡絲毫沒有悲哀痛苦的他。
她的身影漸漸淹沒在大軍之中,越來越遠,消失在蜿蜒裡許的街巷那頭。
陸遠之俯瞰著血泊中羸弱的月紅,“十四郎,看看她還有沒有氣?”
十四郎俯身探去,重重蹙眉,“東家,她的氣息很弱,怕是救不活了。”
陸遠之目光幽深而篤定,一字一句地頓道:“救,無論如何也要救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