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王上甩袖道,“你當(dāng)然不是依郞。依郞文武雙全,又擅長騎術(shù)。只是他有特殊的身分,不能和小君成婚,才導(dǎo)致筱君得了瘋癲之病。你不過是長得與依郞形貌相同,讓筱君無法自拔罷了。若你真是依郞,本王也必不會讓你們成婚。我也只是想借你的樣貌,來安撫筱君孤苦的心,沒想到你這般不識擡舉。”
靜歌一時之間似是解脫了,又似是陷入更深的痛苦當(dāng)中,“我當(dāng)真不是依郞,那我是誰?”
“你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想繼續(xù)活命,就只能是依郞。待小君的病有所好轉(zhuǎn),我會再安排你們成婚,你若拒絕,只有死路一條。”語畢,旋即朗朗吩咐,“來人,把依郞大人押下去,和這幾個中原人士一起關(guān)押。”
“王上……”求情的大阿詩剛一開口,便被北域王上冷冷喝斥,“他又不是真的依郞,你若要替他求情,那本王當(dāng)真會治你家族滿門抄斬之罪。”
朱小朵越發(fā)將陸遠之的雙手握緊,急得六神無主,“遠之怎麼辦,安安還在他們手上。”不待他們有任何餘地,已有鎧甲錚錚兇神惡煞的漢子前來拖著一行人等離去。
返回地牢,朱小朵直撲向完顏靜歌,撲通一聲跪了地,重重磕起響頭,“依郞大人求求你,答應(yīng)王上的條件娶了筱君公主吧,求求你,求求你……”
靜歌被這陣突如其來的懇求怔住,困惑地望著她磕頭的身姿,一邊伸手去扶,一邊緩緩道,“朵朵姑娘你起來,我不是什麼依郞大人,不過確實是我害大家如此,真的很對不起!”
朱小朵拒不起身,黯淡的囚室映著她滿面的淚痕,一搖頭,髻上珠翠隨之不停搖曳,那釵上華彩雖與記憶裡那兩支一黑一白的鏤空玉簪有所不同,卻也異曲同工。
突然覺得,記憶裡的女子,也應(yīng)該是來自中原,否則怎會是中原打扮,即使她不是眼前的朵朵姑娘,也萬萬不可能是北域公主筱君。
他越發(fā)肯定,“朵朵姑娘,你快起來,我當(dāng)真不是什麼依郞大人。”
朱小朵拒不起身,淚眼相望,聲聲哀求,“不,不,你是依郞大人,你確實是漠北第一勇士,血玉我已經(jīng)收回了,你不是我想要找的人。你快做回你自己,娶了筱君公主,大家便能脫身了,求求你了。”
自在握緊手中的劍,緩緩走過來,透著壁上一盞破敗的煤油燈,沉重地望著完顏靜歌的背影,“主子,你莫要怪姐姐不與你相認(rèn)。安安還在他們手上,所以姐姐不得不如此陳述。”
朱小朵擡眸望去,眼淚中多了一絲憤怒,冷冷喝斥道,“你住嘴,他不是你家主子。他是漠北第一勇士依郞,你是不是尋人尋暈了頭,歹著一個相貌相似的人,就誤以爲(wèi)是自家主子?”
自在輕輕皺眉,“姐姐,他明明就是主子,你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我們大家一起來想辦法,一起去救安安。主子現(xiàn)在正是迷茫的時候,我們?nèi)魧⑺葡蚰莻€瘋瘋癲癲的北域公身,雖能救得了安安,但是對主子何其不公平。”
朱小朵登時從
地上起身,冷冷睨向自在,每一抹目光都在告誡她閉嘴,口口聲聲道,“他不是你的主子,不是完顏靜歌。我說不是,就不是……”
面對她如此態(tài)度,與之前大相庭徑,靜歌一時之間更加迷茫,皺緊眉來呆滯地望著衆(zhòng)人,“那我到底是誰。”
自在緩緩從他身後邁上兩步,與他並肩駐足,“主子,你是完顏靜歌,曾經(jīng)有無數(shù)的身分,先是西域國的大皇子,南征北戰(zhàn),殺敵無數(shù),後又是西琰國的皇帝。”
朱小朵吸一口冷氣,忍無可忍道,“你閉嘴,我說他不是靜歌,就不是。我自己的丈夫,我自己還認(rèn)不得嗎,何時輪得著你一個奴才來搬弄是非了。”
道出這般不講情面的話,實屬她無奈,語畢後望著自在頓時閃閃爍爍的淚光心有不忍卻無可奈何。
自在一陣哽咽,緩緩喚道,“姐姐,你考慮過主子的感受沒有?他只有不到三年的壽命了,你確定要讓他這三年裡,都找不到自我嗎?”
三年……
想想就可怕的三年,當(dāng)真要讓靜歌轉(zhuǎn)身離去嗎?
眨了眨眼,晶瑩的淚珠順著睫毛落下,喃喃問道,“可是安安怎麼辦,她只是個孩子。”
自在上前握住她雙手,殷切地望著她,“姐姐,我們一起想辦法救安安,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讓主子找回自我,多一個人,我們便多一份力量。”
朱小朵用力甩開她,痛聲道,“再多的力量又能怎樣。我們始終是蕭國的逃犯,現(xiàn)在逃到人家漠北的領(lǐng)土,只是別人刀俎下任其宰割的魚肉。我們自身都難保了,怎麼去救安安。平平是怎麼死的,難道你忘記了嗎,難道你想讓那神秘人的話都驗證了,讓老天把安安的命也收了去嗎?”
自在據(jù)理力爭,“可是你也不能因爲(wèi)這樣,而否定了主子的真正身分。”
朱小朵甩手一吼,“那你要我怎樣?”
身後的陸遠之與採青一直保持沉默,旋即一聲朗朗大吼,“夠了,你們都別吵了。這樣吵下去又有什麼用,都閉嘴。”安安的安危,他同樣憂心忡忡,生怕這時候小小的生命已經(jīng)受到了迫害,心裡亂如一團麻,卻不得不隱忍一切,望著衆(zhòng)人,也望著喃喃自問著自己到底是誰的靜歌,緩緩道,“誰都不要再爭了。我來告訴你,你到底是誰。”
望著一步一步從角落裡走到人羣中的他,朱小朵滿眸凌亂,“遠之……”
他斬釘截鐵打斷她接下來要說的話,露了一個溫馨笑容,輕聲說道,“朵朵,不要再擔(dān)憂,一切的事都讓我來處理,你放心,在我死之前,我一定不會讓他們傷害安安。”
目光似線地落在他身上,見他駐足靜歌身前,緩緩陳述道,“你確實是我們要找的人,如自在所說,你的身分衆(zhòng)多,曾經(jīng)是西域國的大皇子,讓敵人聞風(fēng)喪膽的大將軍,你一肩擔(dān)天下策馬平四海,若不是我的出現(xiàn),你會是一個很好的皇帝,是我害你西域國瞬間覆滅,是我對不起你。你的過去,接下來自在會一一告訴你,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保住安安的性命。你還記得安安嗎,那個一聲一聲喊你父親的小女孩子,她我的的親生女兒,你卻一直視她如己出。”
靜歌半瞇起眼,目光虛浮,“安安?”
陸遠之點點頭,“嗯,安安,是你守在朵朵身邊,看著安安和平平出世,是你一直在撫養(yǎng)他們。若不是我心胸狹窄,容不下你與朵朵如此幸福,便不會毀了西琰皇城。你的過去,以後再細(xì)細(xì)告知,能看在安安一直視你爲(wèi)親生父親的份上,救她一命嗎?”
靜歌猶豫片刻,緩緩點頭。
陸遠之滿意一笑,如釋重負(fù)道,“謝謝你,完顏兄。如今只有讓你佯裝順從,等大家都得到自由後,再想辦法如何脫身,可好?”
靜歌重重點頭。
待聽了遠之的話,朱小朵也豁然開朗,眼裡露出希冀之光,“我怎麼沒有想到,讓靜歌先佯裝順從,再想辦法脫身呢?”
陸遠之哼鼻一笑,屈起手指在她額頭輕輕一彈,“你呀,是焦急過了頭。”
望著他們?nèi)绱擞H密的動作,完顏靜歌目色尷尬,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流連半響,待陸遠之發(fā)現(xiàn)後,急忙朝他解釋道,“完顏兄,你莫要見怪。我和朵朵雖然曾經(jīng)是夫妻,但是她現(xiàn)在只是你的妻子,我也是……”
正要繼續(xù)解釋,朱小朵輕吼了兩聲。
對面的靜歌一臉尷尬,雖然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分,也覺得確實是那麼一回事,但是面對著眼前的朵朵姑娘,始終沒有夫妻之間的那種親密無間,牽強笑了笑,道:“我沒有多想,況且我真的還不適應(yīng)現(xiàn)在新身分。”
這話一說,朱小朵越發(fā)覺得失落,明明那個讓他魂牽夢繞的人就在眼前,卻像是隔著萬重高山迢迢千里一般,旋即露了一個牽強的笑容,越發(fā)不自在地盯緊腳前一片朦朧光影,“靜歌對不起,我方纔也是一時心急,才否認(rèn)了你的身分。我並不是想讓你一個人去面對筱君公主,而是……”
靜歌臂手一擋,旋即道,“不用解釋了,我知道你也是擔(dān)憂安安的性命。不過,我看筱君也不是惡毒之人,不會連孩子也不放過的吧。”
聞言,朱小朵的目色立即一沉,低聲說,“可是筱君公主已經(jīng)瘋了,北域王上是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安安她……”腦海浮過安安無人照拂,又哭又鬧時被人欺負(fù)的畫面,心便一陣又一陣地痠痛起來,似有人拿著釘子一根一根地紮在心底,好痛,好痛。
痛得她無法呼吸,擡脣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黴又腐的空氣,“我不在她身邊,她一定很害怕。她還不到三歲,從沒有落在壞人手裡過,以前是遠之將她搶走。可是那時我並不擔(dān)心她的安危,這一次卻不同,她是落在了陌生人的手裡。況且北域王了有裡有氣無處發(fā),一定不會善待安安的。”
安安,安安……
這個時候,你到底在什麼地方,有沒有害怕,有沒有找母親,有沒有哭成個淚人,有沒有餓著,有沒有人對你又的又罵?
一想到這些,她便沒有了所有的心思,連已經(jīng)尋回身分的靜歌也冷落在旁,一個人坐到角落裡,蜷成雙膝,將頭埋在膝前,每呼吸一次,心便尖銳地鈍痛一次。安安,安安,母親不是一個好母親,害你與哥哥生離死別,害你一個人孤苦無依,這個時候你到底在哪裡,到底在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