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完顏靜歌的宮外別苑--婷蘭小築。
幽靜的竹林深處,半掩住小樓亭閣。秋葉片片,蝶羽般翩躚而舞,落了完顏靜歌滿頭滿臉。
湖皋垂釣的他青箬笠綠蓑衣,細心靜待湖面泛起魚兒上鉤的層層波瀾。
細雨撲面,落在湖面一圈又一圈輕輕迴盪,湖中心忽而蕩起一圈有力外擴的波瀾,尖細的魚竿連連點頭。
完顏靜歌猛地揚起魚竿,一條又肥又長的魚兒在半空中連連掙扎,壓彎了他細如馬鞭的竿子。
他取下魚兒,放進浸在水中的竹簍子裡,不遠處兩個一青一粉的娉婷女子打著油傘娓娓而來。
自在站在前方,打量著竹簍子裡不少的魚兒,眼中含笑道:“主子,邊關征戰回來,你愈發喜歡躲在這婷蘭小築垂釣了。”
完顏靜歌復又將魚竿甩入湖面,“鐵血金戈的日子並不是我所喜好的,我只願四海昇平,盛世灼灼,才得我躲在這處小築悠然自得。若是能取上一房媳婦,陪我在此終老,執手相望,那纔是我所向往的。”
身後粉衣裝著的飛花聽得不由紅了臉,青衣女子自在卻急急搶白道,“主子,可是自在卻喜歡你騎馬征戰,踏平敵冠屍骨的英勇樣子呢?!?
完顏靜歌緩緩回過頭,睨了她一眼,“你是希望我在戰馬上累死?還是希望百姓們流連在烽火亂世中屍橫遍野、餓殍滿城?”
自在嘟了嘟嘴,“當然不是了,自在只是單純地喜歡主子的英勇善戰?!?
飛花走近兩步,不以爲然道:“我卻覺主子這般白衣翩翩的模樣十分儒雅風致?!?
完顏靜歌將目光投向湖面連天的遠方,灰沉沉的天空壓迫得他胸口微窒,恍惚視見昨日的鐵血金戈與浴血戰場,也是這般的灰暗不見天日。
他緩緩起身,取下蓑衣斗笠,露了一身隨風飄拂的翩翩白衫。
自在將油傘
打在他身上,他輕問,“有什麼情況了嗎?”
“如主子所料,朱姑娘果然被楚皇后毒害在了天牢之中?!?
完顏靜歌一臉沉靜,拽起裙裾緩緩邁步,“她的屍體尚在何處?”
自在與飛花跟隨身後,飛花一一回稟道:“昨兒楚皇后讓人把朱姑娘的屍體擡到了陸府。駙馬見了朱姑娘的屍體,還騎馬闖宮在鳳陽殿揚言要報殺妻之仇?!?
完顏靜歌猛地一驚,急急問,“楚湘湘那jian人沒把陸遠之怎樣?”
自在又道:“駙馬安然無恙回到陸府,並在皇城中重金訂做了十幾副棺柩。”
完顏靜歌興趣盎然地笑道:“楚湘湘未把陸遠之怎樣,倒是陸遠之自己有些能耐。不過,只死了一個朱小朵,他要訂做十幾副棺柩有何用意?”
說話間,三人已經邁步走到了湖邊小亭。
完顏靜歌依著石凳斂容正坐,“他不會是要對比哪家棺柩做得更何他意吧?”想了想搖頭哼聲道:“她死前,他沒有能力保護這心愛的女人,死後獻什麼殷情。就算朱小朵的靈魂能感應到他的真摯,也未必會原諒他?!?
他想了想,又道:“既然他到處訂做棺柩,就把我們早備好的那一副,以京城商賈之名送到他府中?!?
飛花拿起ru白的巾帕擦拭他發尖的溼濡,他輕輕接過巾帕淡淡道,“我自己來。”
自在輕蹙了蹙眉,“主子,若是駙馬不用我們備好的棺柩,我們豈不是前功盡棄?!?
完顏靜歌一邊擦拭發尖的溼濡,一邊笑道:“放心,你就讓送棺柩去的人說這棺柩有保屍長年不腐之效。他一定會用的?!?
身後的飛花眼中酸澀地望向他,小聲嘀咕著,“主子,飛花真不明白,你爲何要救一個跟你毫無瓜葛的女子。更何況……更何況朱姑娘她還是個有夫之婦……難道主子你專對這般女子興趣盎然嗎?”
完顏靜歌朗聲大笑,興趣盎然地直盯著一臉緋紅的飛花,打趣說道:“莫非我家飛花吃醋了?”
飛花只覺一股熱潮由耳根漫上雙頰,腮邊越來越紅,“飛花吃的什麼醋,飛花只是覺得這樣的有夫之婦配不上我家公子?!?
完顏靜歌朗朗而笑,“你認爲你家公子是這般容易對一個女子傾心的嗎?能陪我在這婷蘭小築執手到老的女子,一定是與衆不同、慧質蘭心的。現如今,這樣的女子還未出現。”
自在與飛花皆是明朗一笑,飛花搶白道:“那公子救這朱姑娘有何用意?況且,她的臉都已經毀了。”
完顏靜歌臉上的笑容忽而僵住,緩了良久才沉聲說道:“我自有我的用意,你們去做我吩咐下去的事吧?!?
他身後的細雨濛濛地飄著,拭淨的髻發又撲滿了細細雨珠子,那眼中有如竹生空谷般的孤寂讓兩個女子琢磨不透。
她們無法理解,堂堂聖上最喜愛的大皇子、京中數一數二的風華男子,怎會有這般孤寂的一面。
卻誰都不敢對他過問一二。
他心中的傷事,永遠是個迷。
細雨一直下個不停,綿綿不斷。
這晴空萬里的秋日,本該秋高氣爽,卻在朱小朵死後的第二天一直細雨綿綿。
京城的一戶商賈送來一副具有保屍不腐的棺柩,陸遠之就用這副棺柩將朱小朵葬在了陸府前院,在那荷花池亭,修樹疊泉,奇花異樹,四季都有鮮花盛開的前院正中央。
陸府上下,包括他旗下的所有工人都被命來了府中。
朵朵死的時候,孤零零的。
他要送走她時有許多許多的人陪著她。
她定然不會孤獨吧?
然而,一衆的僕奴工人卻無法明白,駙馬爲何要將大夫人葬在繡府前院,會擋了他所有的運勢,會帶來晦氣,會引來冤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