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簡直閃瞎人眼(一更)
俞九清答應(yīng)過沈卿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因此,沈卿這句話讓俞九清怔然了一瞬,一時不知道,她說的到底是什么。
沈卿也不賣關(guān)子,道:“我們新婚之夜時,你說過, 等我們垂垂老矣,便找一處風(fēng)景清幽、民風(fēng)淳樸之地,你就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教書先生,我則可以盡情搗鼓我喜歡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閑暇時可以一起去垂釣,一起去鄉(xiāng)間野餐, 或者等我們的孩兒以后成親生子,我們可以含飴弄孫,安享晚年?!?
俞九清微愣。
這確實(shí)是他新婚之夜時說過的話。
他父母早亡,自小寄人籬下,看盡了人世間的黑暗與骯臟。
青青是第一個撬開他的心房,讓陽光照射進(jìn)了他心底的人,自那之后,他開始對自己的人生和未來生出了一絲希望,原本以為自己一輩子都只能孤寂麻木地活著的人,頭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竟還有期盼未來的能力。
誰都不知道,也許連青青都不知道,新婚之夜時,他是用什么樣的心情說出的那番話。
帶著無盡的欣喜和渴望,卻也裹挾著對來之不易的幸福的緊張和不安。
這些幸福,對于他來說太絢麗,太耀眼了。
他這樣的人, 有資格得到這樣的幸福嗎?
腦中不由得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從小到大那些人對他說的話——
“你就是一個克父克母的克星, 你父親母親是因?yàn)槟悴潘赖?!你給我滾遠(yuǎn)點(diǎn), 我可不想被你克死!”
“我們好心收留你,沒有我們你早就餓死街頭了!不過是打你幾下泄泄憤怎么了?就算殺了你你也要感恩戴德!”
“你這喪門星給我有點(diǎn)自知之明, 學(xué)習(xí)這種事是你該肖想的嗎?你本該要給我們做牛做馬償還我們對你的恩情, 沒有讓你做那些下賤的奴仆做的事已經(jīng)是很仁慈了,給我滾回你的狗窩去!”
“九清,俞九清,呵,要不是看在你這張臉的份上,你以為我會這般好聲好氣地與你說話?明明只是一個下賤胚子,卻長了這么一張讓人沉迷的臉……只要你乖乖聽話,嬸嬸保證你不會再挨餓受凍……”
見俞九清神色微僵,整個人仿佛陷進(jìn)了某種泥沼一般的沉思中,沈卿有些訝異,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九清……”
莫非那時候說的話,他都忘記了?
怎么可以忘記!
眼前那只纖細(xì)白皙的小手瞬間拉回了俞九清的神智,他下意識地一把將那只手抓住,仿佛抓住的是一根救命稻草。
卻也因此無意間用了太大的力氣,面前人立刻柳眉微蹙,有些吃痛地嘶了一聲。
俞九清連忙松開了些許, 帶著薄繭的食指和大拇指在那只柔滑的小手上安撫一般輕輕摩挲, 低聲道:“當(dāng)然記得?!?
沈卿狐疑地看著他, 只是男人鳳眸沉幽, 臉色沉靜,不像是忽悠她的模樣,才繼續(xù)開口道:“那段話我也一直記著,這十年來從沒有一刻忘記。
俞九清,我不求權(quán)勢滔天,也不求大富大貴,我只希望我們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等看盡世間浮華后,能掙脫這俗世紅塵,自由自在地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雖然,他們已是無可避免地被推到了權(quán)力漩渦的正中心。
雖然,他們想安然脫身并不是那么簡單地一件事。
可對于他們來說,這是他們必須做到的一件事。
于私,那是她一直渴望的生活。
于理,這也是他們唯一可以走的路。
這個天下只能姓司馬,天地間有一股比他們更強(qiáng)大的力量在左右著這個秩序,這不是他們可以輕易打破的。
如果俞九清生出了什么不該生的念頭,時空管理局只會再一次派人出來制止。
俞九清的鳳眸中有一絲暗色一閃而過,他定定地看了沈卿一會兒,突然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低聲道:“青青,你之所愿亦我之所愿。”
但若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他傾力保護(hù)的東西下手,他也不會再客氣。
到時候什么道德倫理,慈悲之心,對他來說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沈卿原本以為,那天的談話應(yīng)該多少能開解俞九清一些,然而接下來的日子,俞九清依然早出晚歸,以前幾乎天天都想曠工賴在家里守著她的男人,如今卻是一整天都難以見上一兩面,讓沈卿有些不適應(yīng)的同時,心里也升起了淡淡的不安。
只是,不管是她盤問俞九清得來的情況,還是麒麟出去查探回來的情報,都說明俞九清這段時間沒有亂來,而是在有條不紊地處理著瑞王的事情。
瑞王死去這件事瞞不了多久,沒過幾天,俞相砍殺了瑞王這件事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百姓多是震驚不安,雖然俞相在他們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但前幾年的戰(zhàn)亂結(jié)束還沒多久,他們害怕大齊會再一次陷入動亂之中。
他們不在乎執(zhí)掌這個天下的人是誰,但他們害怕戰(zhàn)事,害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靜生活再次被打破。
而朝中大臣震驚之余,分成了三大派別,一個派別是指責(zé)斥罵俞相膽大包天,不敬皇室,再這樣下去,大齊的天遲早要變,這個派別多是本來就對俞九清有意見的臣子。
一個派別則是覺得俞相的做法雖然有所不妥,但瑞王私自進(jìn)京會見京中各大世家的人,只怕早已有了謀反之心,何況他還把俞相夫人以及明珠郡主也抓去了他的宴席,意圖用他們?nèi)傇趫龅馁e客,簡直禽獸不如!俞相反應(yīng)過激也可以理解。
這個派別的人很多是本來就站在俞九清這一邊的。
另一派則是中間派別,即不愿意趟這趟渾水,甚至因?yàn)楹ε聞觼y而努力和稀泥的朝臣。
形勢一下子變得混亂而讓人不安,雖然在俞九清和江成熠的周旋之下,各個派別還處于一種微妙的平衡之中,但這種風(fēng)雨欲來的氣息,總會讓人有種這些矛盾遲早會爆發(fā)的感覺。
沈卿雖然不安,卻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待在丞相府,靜觀事態(tài)的發(fā)展。
這天,俞九清再次早早出了門,沈卿正在丞相府百無聊賴之際,郭乘風(fēng)上門求見了。
因?yàn)樵龠^不久就是圣上的十五歲生辰,沈卿懶得想給圣上送什么禮物,直接便全權(quán)委托給了郭乘風(fēng),讓他給她挑一件。
郭乘風(fēng)這次過來,就是把選好的禮物拿給她的。
郭乘風(fēng)選的是一整塊上等白玉搭配各種金銀珠寶做成的馬鞍,簡直要閃瞎人眼,雖然俗氣,但逼格方面是夠夠的了。
沈卿看著放在她面前的馬鞍,嘴角微微一抽,最后按了按額角,道:“行罷,反正也不是我用。
不過郭乘風(fēng),你這品味還真是數(shù)十年如一日,毫無長進(jìn)啊。”
想起他以往送給她的生辰禮都是怎么金光閃閃怎么來,沈卿不由得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無言以對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