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威武
這幾天,誰都知道戰(zhàn)國的心情非常好。
朝堂上,雖是為邊境動蕩的局勢而彌漫著緊張和不安,但是戰(zhàn)國始終都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看著兩方朝臣為了主戰(zhàn)和主和吵得難舍難分竟難得沒耍脾氣走人,倒像是看戲一樣眼睜睜的瞅著一幫老臣互相掐架;后宮之中,太上皇戰(zhàn)云的突然回來也算是掀起了不少的風浪,尤其是戰(zhàn)云在和戰(zhàn)國多次交談未果的情況之后,戰(zhàn)云被自己倔強死腦筋的閨女氣的渾身發(fā)抖,戰(zhàn)國雖然也好不到哪兒去,但卻也難得沒有由著性子大發(fā)雷霆、遷怒他人;而這看似一切古怪的背后,事實的真相只有真正伺候在戰(zhàn)國身邊的人才知曉。
能讓個性十足、暴躁易怒的戰(zhàn)國化一切戾氣為春風沐雨的功臣,正是合歡宮的那位主子。
小春這幾天覺得生活格外美好,生命格外有活下去的價值;尤其是在看見御公子笑盈盈的看著他家陛下時的模樣,更是感慨萬分、叩謝九天諸位神佛賜下了這樣一位妙齡秀麗的公子給他家陛下,這才讓他們這幫當奴才的少受了不少委屈和責罵。
彼時,合歡宮里御天涵也是難得有些閑情逸致;這幾天戰(zhàn)國心情一直很好,而他也難得將心頭的話說出來,長久以來壓在心里的大石頭突然被搬走,整個人都輕松不少;所以臉上的笑容也比往常多了許多,王喜是個七竅玲瓏的人,看的出這幾天陛下和御公子打的火熱,自己自然也是在一旁不斷地說著討喜好聽的話,哄得整個合歡宮上下都是一派歡喜妍妍。
“公子,這是陛下剛要人送來的香杏,生津止渴、味美香甜,聽說是從江淮一帶快馬加鞭送過來的。”話說著,就看王喜美滋滋的端著青白瓷玉盤,捧著黃橙橙的香杏朝著御天涵獻寶:“這香杏要新鮮著吃才味好,保存起來極為不易;好容易八百里加急從外頭送來了一小筐,也只有陛下的御書房、太上皇的昭坤殿和咱們的合歡宮里才有;公子,你看陛下多疼惜你。”
御天涵正手邊拿著清水在為親手栽種的盆栽澆水,聽了王喜的話這才回頭看了一眼那別為金貴的香杏;圓圓小小的杏桃黃橙橙的十分可愛,捏起一顆送到鼻尖輕嗅,果然飄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御天涵以前跟在喬羽身邊時經(jīng)常游走四方,這奇花異草、美味珍饈也是嘗過不少;西涼的香杏他也是聽說過的,皮薄而肉汁多,甜美可口、香氣迷人,被不少文人雅士形容成人間難得一見的水果珍品。
王喜樂滋滋的繼續(xù)對著御天涵說道:“公子,陛下真是疼愛極了你;聽說這香杏剛剛下來,陛下就要人去當?shù)夭烧菹码m然登基多年但絕不鋪張浪費,更不喜用軍情驛站來做一些無用取樂之事;如今為了這小小的一筐香杏陛下居然動用了八百里加急,可見公子真的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奴才說句砍腦袋的話,恐怕咱們的太上皇能在今年吃上新鮮剛下來的香杏也是托了公子的福氣。”
御天涵默默不語的將手邊的香杏送到嘴邊咬了一口吃下,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可那雙亮閃閃的眼睛和翹起來的嘴角可以看出歡快的心情。
“陛下沒有給楚月宮送去一些?”御天涵將手邊的清水交給一旁伺候的侍從,優(yōu)雅的轉(zhuǎn)過身朝著一旁的軟榻上走過去,隨口問著。
王喜最是知道這小男人之間的心思,看見御天涵居然問出了這么意味深長的問題,就知道這御公子定然是對陛下上了心,怕是已經(jīng)吃上了楚月宮那邊的醋了。
“公子哪里的話,那楚月宮里住的怎能配吃上這種好東西?就算是陛下對那楚月宮里的幾個人刮目相看,但畢竟只是逢場作戲、一笑而過的把戲,怎能跟公子你相提并論呢?!”王喜說著,就狗腿子似的跟在御天涵的身后;看著優(yōu)雅如芝蘭般的公子因為他的幾句話歡喜的眼睛里都帶著羞澀迷蒙之氣,自己的心里也是美美的。
御天涵的心情越來越好,看著盤子里的香杏也是越看越順眼,難得胃口好的多吃了幾顆,又瞧著王喜這饞嘴的奴才使勁的在他面前吞口水,一時好笑之際便也賞賜了這奴才幾顆,開心的他捧在手心里上蹦下跳,當真是快活開心到不行。
外頭陽光正是明媚,連日來一直呆在宮里的御天涵也有些悶得慌,趁著心情好便要出去走走;王喜討了好吃的零嘴,更是賣力的幫著御天涵張羅;這西涼皇宮雖然戒備森嚴,但礙于御天涵的身份特殊,戰(zhàn)國又多番交代,就連出去走動走動也要帶不少人跟著才肯放心。
御花園中,姹紫嫣紅一片盎然,盛開正是天真爛漫的菊花和艷麗多姿的牡丹花相映成輝,小河流水上白色的石拱橋伶俐矗立,垂著青綠色絲絳的楊柳枝妖妖嬈嬈,隨著清風擺動著華麗細膩的弧線;空氣中淡淡的花香草木之氣,偶爾還能聽見幾聲清脆的鳥鳴嘰嘰喳喳、悅耳動人。
御天涵穿著一件墨綠色的青翠長衫,衣衫上精致的繡著華貴雅致的花團錦簇,金線游走、曲邊精致,長衫穿在纖瘦挺拔的他身上,居然帶給人一種羸弱嬌嬌的模樣,再加上御天涵有別于他人白嫩的肌膚,更像是碧瓷白玉間要人心悸向往的仙人一樣。
就在御天涵心情頗好的帶著王喜一眾人在御花園里散步時,老遠就看見另一撥人慢慢徐徐的朝著他們這個方向走過來。
御天涵喜靜,看見前頭人多就想要轉(zhuǎn)身離開,這時身邊的王喜卻是個眼尖的家伙,一眼就認出那朝著他們走過來的人是誰,詫異道:“咦?今天的御花園還挺熱鬧的,沒想到宋公子和傅公子幾人也出來賞花散步來了。”
御天涵轉(zhuǎn)身的腳步一頓,專注的回過頭朝著那邊看過去;就瞧著眾星捧月之間,宋若卿長身玉立、俊美異常的走過來,身邊跟著的幾個人可不就是前幾天一起在楚月宮中進膳時同坐在一起的幾位公子嗎?!
王喜見御天涵停下來不動,以為有什么事,忙開口問:“公子?怎么了?”
御天涵收回打量的眼神,抿了抿嘴角,道:“無事,難得在這里巧遇他們,就在這里等等吧。”
王喜一聽這話心里就咯噔了一聲,‘等等’?什么意思?難不成這一項眼高于頂?shù)挠酉胍瓦@楚月宮里的公子們過過招?
這后宮爭斗暗計,王喜身為宮中的老人可是最清楚不過的;這得寵的和不得寵的在這里遇著,指不定會發(fā)生什么無法控制的事呢。
想到這里,王喜就著急了,打著小心忙說道:“公子,你看這日頭越來越毒了,你要是想要找人說說話奴才陪著你說,咱們還是先回去吧;要不去前面的湖心亭上坐坐也好,涼爽清風、清茶甜點,總比站在這里干曬著太陽強。”
御天涵瞅著王喜一個勁兒冒冷汗的模樣,慢悠悠的說著:“我瞧著你這模樣怎么一副害怕我見他們的模樣?難道是陛下口諭,不讓我私底下與那楚月宮里的人見面嗎?”
王喜更是雙腿發(fā)軟,不敢隱瞞:“哎呦我的公子呦,陛下可從來不曾下過這樣的口諭,您可千萬別亂猜誤會了陛下呀!奴才……奴才也只是掛心公子的身體,太陽毒,公子身子嬌弱,不可多曬。”
御天涵就知道王喜不會跟他說實話,冷哼一聲直接回絕:“你放心,我以前在綠柳山莊經(jīng)常被師傅拽出來曬太陽,師傅說我身體里陰氣太重,多曬曬太陽反倒好些。”
聽了這話,王喜簡直想要一巴掌抽死自己算了!
說話間,宋若卿一行人已經(jīng)走過來,顯然他們也是看見了他,兩撥人居然難得沒有任何生分齊齊的朝著對方靠過去。
傅靜涎和姬遙也在內(nèi),這倆人也算是除了宋若卿以外在眾多進宮的公子里最出類拔萃、身世顯赫的兩個了;自小就在官場和大院里長大的兩人,在一瞧見御天涵的時候這心里都征楞了一下,可很快在余光瞄到宋若卿時,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況是兩只深藏不露、同樣深得圣心的兩只公老虎呢?!
宋若卿儀態(tài)端莊,在靠過來之際就朝著御天涵拱手打招呼,神色不冷不熱,端的是要人找不出半點不妥來。
“御公子,也是出來賞玩的嗎?今日這御花園里的花開的正好,當真還是喜氣的很。”宋若卿淺淺一笑,明眸皓齒、俊秀逼人。
御天涵自小就不喜歡跟別人親近,所以身上總是帶著一股孤冷寂傲的氣質(zhì),聽見宋若卿這么說也只是勾了勾嘴角,眼底一片清明之色,沒有任何弄虛作假道:“前段時日心情不好就甚少外出,今日爛漫之日,難得在這里遇見宋公子和大家,所以就在這里停留片刻靜候等待,希望天涵沒有叨擾到各位公子賞花的興致。”
御天涵一番話說出口,著實要宋若卿等人和王喜都驚訝了一把;宋若卿驚訝的是沒想到這個冷傲逼人的御天涵居然也會這樣寒暄客套,至于王喜驚訝的是,他家一向任性冰霜的御公子,何時如此知情趣、識世故。
姬遙搖晃著折扇看著御天涵那張極為精致的臉,心里暗罵了一聲狐貍精之后,也呵呵陪著笑說道:“御公子貴人之姿,自進宮以來一直都常駐合歡宮嫌少外出,今日難得出來還碰見了我們,別是我們叨擾了御公子你的興致才是。”
姬遙的這番話表面上說的句句在理、謙虛謹慎,其實實則卻是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酸氣;在場的幾位公子,誰都知道這楚月宮縱然再豪華奢侈、金碧輝煌,但這鳳君居住的宮殿卻是合歡宮;他們都是出身高貴的世家公子,縱然相貌上略輸御天涵幾分,可這才學和膽識上絕對不比御天涵差幾分;眼下他們都是人生最美好俊逸的年齡,被家人送進宮里都是為了掙得一個美好榮華的前程;合歡宮就在眼前,可它們只能干巴巴的看著連觸碰一下都不可以,現(xiàn)在現(xiàn)任合歡宮的主人就在眼前,能不叫他們心里憋屈、暗暗吃飛醋嗎?
傅靜涎聰慧過人,自然是第一個就聽出姬遙話里的意思;手邊在擺弄著折扇的同時不免為姬遙嘆了口氣,聰明是聰明,只可惜是個太心急、太容易表露野心的人了。
其他公子也在慢慢回過味的時候眼神都有些晦暗不明的看向御天涵,先前還勉強從容的氣氛,現(xiàn)在卻有些僵硬的感覺。
宋若卿靜看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一抹淡然嫻靜的笑容出現(xiàn)在臉上,似乎根本不被這奇怪的氣氛所影響,道:“西涼皇宮中珍奇異獸無數(shù),御公子若是有時間可以多出來走動走動;我們也算是都在宮里住下來了,下面多見見面也能增加感情。”
御天涵根本就不在意其他人說什么,在他的眼里,他從頭到尾最在意的人就是宋若卿;眼下聽他這么說,又想到戰(zhàn)國將這么一大幫世家公子養(yǎng)在后宮里,將來要和他們一起生活,這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又開始漾起幾寸漣漪。
“天涵性情孤冷,恐怕很難主動去找宋公子,倒是宋公子若是無事,可以常來合歡宮里坐坐。”
宋若卿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御天涵,淡然的笑意從未在他的臉上下去過:“好,若卿有機會定會去找御公子聊天解悶。”說完,宋若卿就朝著御天涵又一抱拳,眼見著他要領(lǐng)著眾人離開的時候,就看他突然停了下來,在御天涵身側(cè)之際,壓低了嗓音,聲音輕緩流暢道:“聽說御公子和大周兵馬大元帥喬羽自幼相識,是關(guān)系極好的青梅竹馬,現(xiàn)在西涼與大周交惡,想必御公子心情不愉多半也是為了這事;公子放心,若卿不才,希望在以后的交談中能為公子排憂解難。”
御天涵垂在身側(cè)的手指猛然攥緊,在回眸看向身側(cè)的宋若卿時,狹長的眸子微微的瞇了下,淡淡道:“不勞掛心。”
聽了這話,宋若卿客氣一笑,接著就大步闊闊的朝著前面走去;很快,耳邊眾人交談的聲音也隨之而去。
王喜杵在一旁看著剛才還笑臉盈盈的御天涵此刻卻是滿面冰霜,心里忐忑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御天涵原地站了老半天,終于出聲:“王喜,我的真實身份戰(zhàn)國有告訴過其他人嗎?”
王喜弓著腰上前答話:“當日公子被陛下領(lǐng)進宮,多次交代奴才們務(wù)必要把嘴巴管得嚴實點,可見陛下并未要他們?nèi)酥拦由矸莸拇蛩恪!闭f到這里,王喜歪著腦袋疑惑的看著御天涵,繼續(xù)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御天涵冷冷然道:“整座皇宮的人恐怕都不知道我的身份,可他宋若卿卻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不覺得奇怪嗎?”
剛才宋若卿很顯然是刻意將最后一句話說給御天涵聽的,聲音非常小,王喜自然是沒聽見;所以當御天涵這么一說,頓時也要王喜嚇了一跳,頓時有些口不擇言:“宋公子知道這件事嗎?那是不是……是不是陛下告訴他的?”
吃話一說出口,王喜霎時后知后覺的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可他這么做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就看臉色本就冷然的御天涵一下就變得極為沉郁;連眼神中的神彩也依次退去,到最后變成看不見光的焦原。
王喜顫顫巍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奴才……奴、都是奴才多嘴!”說著,王喜就給了自己一嘴瓜子,惱恨后悔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陛下極為珍視公子,怎會將公子的事情說給其他公子聽呢?定是那宋公子用了什么法子知道了公子的身份,要知道宋公子可是丞相大人的嫡親孫子,丞相大人不管是在西涼還是在朝堂上都是一言九鼎,想要知道什么秘密不過是時間問題……。”
說到這里,王喜就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看向御天涵,看見御天涵冰冷的臉色緩和了幾分后這快要蹦跶出來的心才又放回到肚子里。
就在王喜顫抖的就像秋風中的浮萍花時,一個青色的身影快步朝著他們這邊走來;王喜看見來人立刻上前,一改剛才的慫樣,端著架子道:“何人前來打擾?”
那穿著青色綢衫的小公公顯然是個眼生的,在看見王喜和御天涵后立刻跪在地上,捏著細嫩的嗓音回話:“奴才是昭坤殿的,聽憑太上皇的口諭,前來請御公子前往昭坤殿問話。”
御天涵本來腦子里正是一團亂麻,突然聽見昭坤殿召見,顯然也慌了神,緊張的看向王喜不知道該怎么回話。
王喜也愣住,但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站回到御天涵身邊對著跪在地上的小公公說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回話,我家公子這就前往昭坤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