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媳婦要打仗
翌日
定北宮中
楚玉郎身穿紫紅色的王爺袍,施施然的站定在伏在龍案上的保定帝面前,偷偷的窺探了幾眼幾天不見耳鬢居然生出白發的皇兄,心里百感交集,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幾聲,伸了伸脖子,道:“皇兄,臣弟有個事想要拜托皇兄幫忙!”
保定帝端坐在龍椅上,兩鬢青絲中夾雜了幾縷銀發,讓年僅只有二十幾歲的他看似已然過了三十,憔悴不堪的臉上帶著連日來的疲憊,紅血絲布滿的眼睛,沒精打采的抬起,看見楚玉郎身影纖弱的站在眼前,招了招手,小路子很有眼色的搬了個凳子放在楚玉郎身后,示意他坐下。
“玉郎但說無妨,皇兄能幫忙,自然不會推脫!”
榮親王一生都在為大周守護天下,以前他還未察覺自己的這個皇叔究竟有多厲害,可是,當頂梁柱突然倒塌的時候,再華麗的房子也會慢慢腐朽破爛;近幾日,當他連連收到邊疆戰報的消息,他幾乎夜夜難眠;黑眼圈熬得一圈一圈不說,今早起來,一頭青絲上居然增添了白發,他愁啊!發愁大周的天下,他愁啊!發愁大周的子民。
現在,他看著皇叔的遺孤,心里有千千萬萬句安慰之語,可張了張口,卻發現不知該從何說起,而今楚玉郎有事相求,他自然是滿口答應;也算是報答皇叔在世時為大周做下的貢獻。
楚玉郎坐在凳子上,道:“臣弟想要讓皇兄將夏侯青的家眷從天牢中放出來!”
保定帝一抬眼,正好對上楚玉郎認真的眸子:“放出來?那些女人可是用來要挾夏侯青的籌碼,玉郎,你莫不是糊涂了,自己父王的仇不想報了嗎?”
“想!我做夢走在想!”楚玉郎一把捏緊拳頭,咬緊牙關,道:“可是,皇兄現在有什么證據證明夏侯青就是殺害父王的幕后真兇呢?再退一步講,就算是他夏侯青圖謀不軌,但罪不及家人,我楚玉郎何曾需要要挾幾個婦孺來泄憤?男兒大丈夫,要干就真槍真刀的干,拿女人出氣,不是好漢所為,更不是英雄所動;父王若是在天有靈,他也會為我而蒙羞,做下這等卑鄙齷齪之舉,老子半點也開心不起來!”
保定帝慢慢從龍案上坐起來,瞪著眼睛,吼這突然變得大仁大義的小混蛋:“楚玉郎,你敢拐著彎的罵朕?”
楚玉郎見保定帝動怒,忙烏龜的縮了縮脖子:“皇兄,你別見帽就帶,我怎么敢說你?人家只是覺得那群女人可憐,想要你開口放人而已!”
瞧著楚玉郎那副竄頭竄腦的王八模樣,保定帝總算是壓下怒火,拍了拍連日來一直郁結的胸口,吐出一口惡氣:“朕不是沒考慮將人放出來,只是這圣旨朝令夕改,朕的面子著實掛不住不是?!再講,那混蛋小子從小就是個鬼靈精,朕了解你們這群混蛋所有的心思,就是猜不準那混蛋的小心眼,他城府深,玉郎你這個二傻斗不過人家。”
“皇兄,面子重要還是人命重要!”楚玉郎套用明瀚的話,說的極為慷慨激昂:“夏侯青且先不說是跟我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他更是太后娘家的人不是?他這個人雖然平常是鬼心眼多一點,正經事也沒做幾件,但天下百姓說他偷了女人,勾搭了小寡婦我倒是相信,說他謀害我父王,害得我受傷我絕對不會相信的;皇兄,這圣旨都是你下的,這大周都是你的地盤,你想放誰就放誰,想宰誰就宰誰;朝令夕改又怎么了?反反復復又怎么了?只要皇兄你高興,一天一道口諭,半天一道圣旨都沒人敢說你!”
保定帝被楚玉郎這混蛋的小嘴巴哄得有些心動,這一個月來,他的心情就沒有舒暢過;朝臣看見他都是哭喪著一張臉,不是講國庫漸漸空虛,就是說西北戰況多么多么的慘烈;聽得他是心驚肉跳,做夢都夢見小鬼扛著大刀追殺他;現今被楚玉郎這口若懸河的架勢一講,雖然知道這些話都是不可能的,可他還是聽著舒服、聽的舒心!
保定帝嘆了口氣,揉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道:“算了,朕也說不過你;過會兒朕就要小路子傳旨放了關東王府的人,只是這些人不能隨便走動,大理寺若是查出什么苗頭,必須隨傳隨到!”
楚玉郎一聽這話,歡喜的鼓掌:“皇兄就是英明,知道體恤天下百姓,果然是一代明君!”
“屁的明君!朕的皇位都快不保了!”說著,保定帝就又趴在龍案上,就跟一只無腳蝦一樣,耷拉著一雙無精打采的眼睛:“皇叔這么一走,朕的天下就岌岌可危了;西北邊境的戰況越來越慘烈,縱然是虎狼軍驍勇善戰,但是經過十年的擱置,再強大的軍隊里也混了一些沙子,這不,朕剛收到了西北監軍王朔的折子,說守護平陽關的少將軍郭達在面對東蠻的進攻時,居然棄城投降,主帥潛逃;平陽關中數十萬百姓個個水生火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楚玉郎見保定帝跟他提起前線戰況,難得臉上露出笑意的他慢慢收緊身上的散漫,微微擰眉,問:“郭達?可是朝中右丞相郭郛的兒子?”
“可不是那個王八蛋?”一提起這對父子,保定帝就氣得直跳腳,眼睛里滋滋滋的冒著火,拍著龍案咆哮:“當初皇叔在世的時候,朝中的那群混蛋生怕皇叔獨大,就想方設法的將自己家中的兒子、侄子,甚至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的孩子王軍營里送,妄想圖個一官半職;皇叔在的時候那群混蛋是借著虎狼軍的名聲狐假虎威,但現在皇叔走了,東蠻攻過來了,他們就嚇得連褲子都來不及提,只想著逃命;朕的天下就要被這群王八羔子弄沒了!”
楚玉郎這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上戰場殺敵,保護國家,保護百姓;所以他對軍營中的將士都有一種莫名的感情,那種感情就像對待自家兄弟一樣,看見有人穿著虎狼軍的鎧甲,他就會傻呵呵的樂呵;所以,對軍營有著莫名感情的他當然也是最痛恨給軍魂抹黑的混蛋;現在被他這么一聽虎狼軍里有這樣一群王八蛋,他自然是氣的咬牙切齒,火氣絲毫不下于保定帝。
“皇兄,把郭郛那老東西從相府綁到大殿上,讓他負荊請罪的跪在九午門前,生養了這么一個兒子,簡直就是禍害,陽平關是西北邊陲的第一道屏障,城中百姓數以萬計,那混蛋居然棄城投降,難道他就不怕半夜遭雷劈嗎?”楚玉郎捶著凳子,跳起腳對著定北宮外大喊咆哮,眼睛一瞪,喝:“兒子是混蛋,老子更是混蛋;當年看見虎狼軍威武就像借機揩油,現在看見虎狼軍受創,他們就敢撂挑子不干?皇兄,一定要殺一儆百,一定要殺一儆百知道嗎?!”
保定帝看著怒氣濤濤的楚玉郎,兩眼淚汪汪,他總算是找到了真正的知音,幾步走下龍椅,來到楚玉郎身邊拍著兄弟的肩膀:“朕自然是不會放過那群混蛋,只是,虎狼軍中已經有不少這樣的官宦子弟,殺了一個雖然能威懾那群猴崽子,但……”保定帝為難的垂下頭,一眼的苦澀:“但朕就怕他們就算是上了戰場,也不會好好地打仗;反倒是會拖了真正虎狼之師的能力,弄得咱們左右都無法兼顧,反倒是給了東蠻王八攻城略地的機會!”
楚玉郎仔細的揣摩著保定帝的擔心,摸著下巴,思考了半刻,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皇兄的顧忌也是對的,那群王八蛋都是金蛋子養出來的混球,吃喝嫖賭是好手,上陣殺敵恐怕比老子還沒膽氣;要我看,應該找個人治治他們!”
保定帝一聽這話,挑挑眉:“玉郎可以說的更明白點嗎?”
介于皇兄從小就是個悶疙瘩,做事最愛循規蹈矩,所以楚玉郎決定用真實的例子進行言說:“其實很簡單,那就是惡人自有惡人磨!清楚地來講就是,山中小猴子亂跳騰,那咱們就給他找一個山大王管束!”
保定帝擰眉:“山大王?”
“對!就是山大王!”楚玉郎捂著嘴角,眼睛里帶著笑:“比如說當初爺在京城里那可是臭名遠揚,誰聽見不先打幾個噴嚏,但是現在爺的名字說出去只能排第二,皇兄,你猜第一名是誰?”
保定帝嫌棄的朝后咧了一步,能把自己過去的丑事說出來還能講出一副我驕傲我自豪的模樣,除了楚玉郎他還真沒碰見過比他更不要臉的人;保定帝搖了搖頭,道:“朕久居深宮,不知道京城百姓口中的第一惡人是誰!”
楚玉郎齜牙一笑,十分驕傲:“我媳婦!阿羽!”
保定帝啊了一聲,瞪大了眼睛看著楚玉郎,腦海中想到那個眉眼之中都帶著點英氣的女子,然后又看到楚玉郎在提起喬羽時眉眼中的笑,先是一愣,接著便笑開了。
保定帝食指指著楚玉郎那副無恥的模樣,一邊笑一邊罵:“你這混蛋,家里的母老虎看來是真把你壓得死死的!”
楚玉郎抽了抽鼻子,眨眨眼睛很無辜的說:“我那是讓著她,女人么,不管她有多堅強,但總歸都是個女人,做男人的多寵著點總歸是好的;再講,父王在去找先帝喝茶之前還拉著我的手要我好好對待我媳婦,不能隨便休了,所以……嘿嘿,兩個混蛋湊合著過日子,只要她不揍我就成!”
保定帝被楚玉郎這幅孝順聽話的相公模樣逗笑了,再一想一年前的楚玉郎那叫個囂張跋扈、無人敢惹,而一年后成婚的他,的確是在京城之中的流言蜚語少了些,而且又辦了幾件漂亮的案子,大家早就將他看成了一個浪子回頭的形象,自然是將這大惡大壞的頭銜,給了上街打架、下獄蹲牢房的延平王妃了。
保定帝搓了搓下巴,點點頭,頗有深意的看著楚玉郎,道:“的確是惡人自有惡人磨,皇叔的眼光,果然是獨到老辣!”
楚玉郎深以為然:“那是!喝茶的老家伙很有遠見,要我娶了媳婦,自己找了個親兒子,還把虎印給了她,說是聘禮!”
說到這里,楚玉郎對著突然瞪大眼睛發呆的保定帝笑了笑。
保定帝掏了掏耳朵,看著楚玉郎那副傻呆明朗的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問:“皇叔把虎印傳給你媳婦了?”
楚玉郎無所謂的攤攤手:“對呀!父王當著我和娘親的面,親自將虎印交給我媳婦了,還說她是最合適的人選,還還說,我扛不起來的,要她來扛,我不行的地方,要她來擔著。”
保定帝徹底要瘋了!蹣跚了幾步,跌跌撞撞的朝后倒退,然后腳步一滑,栽倒在地上,嚇壞了伺候在一邊的小路子公公哭爹喊娘!
當初皇叔薨,他和所有人都以為皇叔會將虎印交給楚玉郎,畢竟先帝有旨,除非虎狼軍犯上作亂,要不然這五十萬虎狼之師永遠都屬于榮王府,子子孫孫,代代傳下去!而楚玉郎自成年之后,一直被虎狼軍的將軍們喚做“少主子”,有點眼色和腦子的人都能猜出,這看似弱柳一般的男兒將來定會統領叱咤七國的虎狼之師!
只是沒想到,榮親王根本不按常理思考,居然將這五十萬虎狼之師送給了自家的兒媳婦,將榮親王府和延平王府的命運交給了一個女人,甚至將整個大周的未來都交托到了那個女人的肩上。
天哪!這世界太瘋狂了!父皇啊!你見到皇叔一定要好好拷問他,我這當侄子的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他,就算是他老人家走了,也給我留了個這么大的難題!
一個女人統領虎狼之師?這若是傳出去,西北豈不是更加亂上加亂?大周豈不是更加風雨飄搖?
看見保定帝露出了慘痛絕望的眼神,楚玉郎走上前,蹲下身,湊著好奇的眼神,問:“皇兄,你怎么了?”
保定帝張著嘴,眼神呆滯就跟抽了羊癲瘋一樣,回了回神,看著眼前纖弱的兄弟,差點沒哭出來:“我說玉郎啊,你怎么就不給皇兄爭口氣呢?你為什么身骨子這么差?你為什么不好好養身體,不好好練武?你為什么不在皇叔走之前就接住虎印,成為盤旋在大西北上空的海東青呢?”
楚玉郎自然是知道保定帝的想法,撓撓頭,臉上也帶著懊悔和無奈,咧咧嘴,道:“皇兄,你別怪我了,我家老頭是個護短的主子,他在臨走前說了,他是個俗氣的父親,見不得我上戰場,見不得我血雨腥風的過日子,當初要喬羽嫁給我,八成就是看上了喬羽的冷酷嗜血跟他年輕的時候很像,所以才會逼著我從了喬羽,間接性的也為自己培養了一個撐得起天下的接班人;老子也是被老爺子擺了一道,到手的兵權嘩啦啦的排排翅膀飛走了,一會兒擺成個”傻“字,一會兒擺成個”逼“字,使勁的嘲笑我自己呢!”
保定帝聽見這一席話,是徹底的淚奔了!
抱著楚玉郎,哭的一抽一抽的:“那朕該怎么辦?朕該怎么辦?這前院的大火還沒撲滅,這后面就鬧得雞飛狗跳,朕前途無望了!前途無望了!”
楚玉郎很鎮定的拍著保定帝抽搐的脊背安慰,道:“皇兄,你別怕!你不是擔心那群猴崽子會鬧翻天嗎?我家媳婦是只母狼,專門就愛干一些舉棒打人、背后宰人的勾當;有她在,你別擔心!”
保定地搖頭,依然沒有信心:“要朕將天下交給一個女人,朕做不到!”
楚玉郎覺得皇兄有著嚴重的性別偏向,比如說,瞧不起女人!這可是挑戰了楚玉郎的神經,想到家里那能文能武的媳婦,那是相當驕傲的拍著胸脯,道:“皇兄,你信不過我媳婦,難不成還信不過我?”
保定帝抬起頭,看著楚玉郎那張粉雕玉琢、美若仙塵的小白臉,哭的更兇了!
楚玉郎看著使勁流淚的保定帝,從懷里掏出白色的帕子,憐香惜玉的擦擦皇兄的臉頰,哄著說:“皇兄,你別嚎了!你說你的天下是靠男人撐起來的,但是你現在看看,邊關的那些男人們,有多少能一肩扛起來這風雨飄搖的大周天下?今天是郭達一個人跑了,指不定明天又有誰搭伴兒溜了?你敢保證你當初親自選上的人能為你分憂?不是臣弟誹謗誰,只是臣弟不得不說,朝中的老混蛋們耍嘴皮子那是一流,可是扛著棒子打老虎,哼哼~老虎毛都沒見著恐怕都要嚇得升天了!”
保定帝揉了揉眼睛,很無辜:“朕沒想到關鍵的時候那群混蛋會這般忘恩負義,這般不堪一擊!”
楚玉郎拍拍保定帝的肩膀:“你要反省啊,皇兄!”
“朕反省?”保定帝似乎不能接受:“當初,那群人可是在朕面前吹著喊著自己有多大能耐,朕也是被欺騙了!”
保定帝用食指指著保定帝的鼻尖,認真的說:“父王喝茶之前常常對我說,人在江湖漂怎能不挨刀,但總挨刀就是你的不對了,皇兄你不反省誰反省?”
保定帝目瞪口呆:“朕……!”
楚玉郎慢慢站起身,負手背于身后,道:“皇兄,咱兄弟倆從小感情就好,我是不會看著你總挨刀的,所以,放心!父王雖然沒空管你,但我絕對有空。”說到這里,楚玉郎又蹲下去,湊在保定帝耳邊,看了看四周,道:“皇兄別犯愁,有我在,有我媳婦在,大周絕對沒事;東蠻小兒,這次定會被我媳婦抄了老窩,斷了老根,以后再也不能胡作非為了!”
保定帝看著楚玉郎一副篤定的樣子,眨了眨眼,就湊在楚玉郎耳邊小心翼翼的問:“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好辦法了?”
楚玉郎樂,“父王支的招,保管百試百靈!”
說完,這輝煌端正的大殿上,兩個男人相互一視,嘿嘿的笑了幾聲,就頭對著頭咬耳朵,一會兒嚴肅,一會兒輕慢,一會兒破口大罵,一會兒柔聲細語,好不激烈認真、嚴肅謹慎!
兩個男人一臺戲,從此開始了!
自那天伺候在一邊的小路子公公后來回憶,跟小王爺徹談的保定帝在小王爺離開后,露出了放然于心的笑容,連日來圍繞在定北宮上方的愁云濃霧漸漸消散,整個京城上空,仿佛出現了一道照亮黑暗的日光,讓人看見了希望!
……
楚玉郎回到延平王府時,聽伺候在門外的小喜說莫雷帶著一幫虎狼軍小將正在書房里找媳婦談話。
帶著好奇心,楚玉郎貓在窗戶邊緣,悄悄壓上右耳,鬼鬼祟祟的偷聽。
莫雷:“現今西北告急,五十萬虎狼之師雖然戰斗力強,但缺少主心骨宛若一盤散沙,我與幾位將軍商量不日則會辭去京城守衛的職責奔赴戰場,喬兄弟,你怎么想?”
喬羽沉默,坐在寬背靠椅上的她冷眼看著眼前身著鐵質銀甲的幾位兄弟,在他們的眼中看見了對西北邊陲的擔憂。
吳有才上前,“大哥,其實我們早就知道老王爺將虎印交給你掌管了!”
喬羽一愣,抬起頭看吳有才。
吳有才被喬羽冷肅的眼神一逼,朝后咧了一步,攥了攥拳頭,還是決定實話實說,“當初我們兄弟幾人從幽云州回來之后,就被老王爺叫道府中,王爺問我們對你的看法,還試探性的說如果有一天將虎印交給大哥掌管,我們可會信服!”
大個子竄出頭,幫著說:“當是我們不知道喬兄是女人,一心欽佩喬兄的身手,再加上喬兄為人和善大方,沒有半點女子的扭捏,大家早就將你看成了自己人,經老王爺這么一點,我們沒有猶豫便答應了!”
張虎隨著大個子的話點頭:“是啊!當時我們幾個人都很開心能夠跟著喬兄弟你混,只想著在以后的日子里大家又能大塊吃肉,大口喝酒,都開心的不得了!”
喬羽抬抬眼,攥緊放在腿上的大手,看著張虎和其他幾人臉上的興奮,問:“那你們的意思是,現在知道我是女人,就不認我這兄弟了?”
“不是的大哥!”
“喬兄,你這是說的什么鬼勞什子渾話!”
“滾他大爺!誰敢說喬兄不是我們的兄弟,老子跟他拼命!”
喬羽的一句話,驚的莫雷一伙兒人破口大罵,一個個摩拳擦掌,一副要跟人拼命地模樣。
喬羽看見大伙兒的表情,笑笑:“其實,我知道你們的意思!”說到這里,喬羽頓了頓,站起身,繞過眼前的桌子走到莫雷幾人面前,“西北告急,皇上在朝堂上大發雷霆,又聽說大周第一道屏障陽平關被破,城中百姓水深火熱,身為大周男兒應是當仁不讓沖鋒陷陣,而身為被父王交托重任的我,更是責無旁貸!”
聽見喬羽這樣說,大伙兒都安靜了!個個低著頭,他們知道,要一個男人上戰場砍人,一般人都會抖三抖,更何況是要一個女人上戰場,縱然那個女人英雄了得,但處在男人窩里,誰又能受得了?
莫雷猶豫了,抬起眼,說:“兄弟要是有難處,我們也不會逼迫,大周軍隊何其了得,豈會怕了那荒夷東蠻?十年前老子只有十五歲,哭著喊著要老爹帶我上戰場殺敵,老爹拿棒子敲我頭,說英雄不怕無用武之處,要我學好功夫,將來保家衛國;現在老子就披掛上陣,帶著我家老頭兒當年用過的刀劍,殺他個痛快!”說完,莫雷就對著一棒子兄弟哈哈大笑幾聲,一臉的絡腮胡須猙獰霸道,頗為魁梧硬朗。
吳有才聽出莫雷的意思,也忙著點頭說:“大哥,小王爺剛剛喪父,榮王妃也是身體嬌弱,這個時候小王爺和王妃更需要你,戰場上你別擔心,有我們兄弟守著,包管要那東蠻小兒有來無回!”
喬羽哪里聽不出大家口中的意思,長長地嘆了口氣,摸著下巴,笑了:“兄弟們誤會我的意思了!”
大家一聽喬羽的話,愣住了!
“我的意思是,不管是身為江湖俠客的喬羽,還是身為延平王妃的喬羽,她都會在國難當頭的時候沖鋒陷陣;父王交托我虎印,不是要我拿著它命令大周將士前去送死殺敵的,而是要我帶著虎印,帶著他老人家交付的使命,替他繼續保護大周,保護他的妻兒,保護這楚氏河山!”
在外偷聽的楚玉郎將喬羽的話一字一句的聽得清清楚楚,當他在聽見書房中傳出的爽朗笑聲時,“砰”的一聲坐在地上,然后,抱著雙膝,將臉一點一點的埋進去。
他應該沒聽錯才是!媳婦,是要去打仗嗎?
……
喬羽從書房走出來的時候,楚玉郎已經坐在花廳中,看著老遠走過來的一群老爺們,橫了一眼,別過頭,裝作看不見!
吳有才捅捅喬羽的手臂:“大哥,小王爺又使小性子了!”
喬羽笑笑,不予解釋。
莫雷扶著額頭,“要不說這金貴的主子不好伺候,當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喬羽依然神色輕松,信步慢走。
大個子抄著手里的大刀,癟癟嘴:“捧著王爺這樣的一個小美人,縱然驕縱了點,喬兄弟也是歡喜的!”
眾人一聽大個子這話,先是一愣,接著同時抬頭望向楚玉郎,在瞧見那俏生生、白嫩嫩的小人時,都哈哈大笑起來;喬羽伴隨著笑聲,也一點一點的靠近楚玉郎,然后,當著眾人的面,拉起他的手,攤開掌心,輕吻著那片柔軟的肌膚。
“要不說大哥能把小王爺抓得牢牢地,你看,被大哥親了下手心,小王爺就臊的臉通紅,走足無措直亂扭!”吳有才抱著懷里的長劍,開著玩笑、說著小壞話,一副蹬鼻子上臉的架勢。
楚玉郎沒聽見大伙兒說的那些渾話,只是小臉通紅的看著喬羽,眼眸閃爍,也不跟她斗氣了,只是嘟著嘴,眼神里帶著埋怨,道:“你要我進宮請旨我也請了,現在你該告訴我,誰是兇手了吧!”
因為喬羽昨天的一句話,楚玉郎整晚輾轉難眠,雖說父王已經離開,他也慢慢從悲痛中走出來,可是,只要一想到有那么一個人殺害了他最珍惜的親人,心口的憤怒和怨毒,就日夜噬咬著他的心。
喬羽看著楚玉郎毫不遮掩的顯露出他的憤怒,知道是時候讓他知道了,抬眼望了一眼莫雷一伙兒,大家不約而同的轉身離開,將這諾大的花廳留給他們兩人。
“玉郎,對于你來說,夏侯青他們一伙兒人,是你真心結交的朋友嗎?”
楚玉郎愣了愣,望著喬羽堅定的眼神,心,有點顫,她不會查出來父王的死真的跟夏侯青有關吧!
“當然是真心的,我們幾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小的時候吃住都在一起,他們待我好,我自然也會待他們好!”
喬羽笑笑,眼眸一轉,接著問:“但如果有一個人他背叛了你,你會怎么做?”
楚玉郎緊張:“你不會是想要告訴我這件事真的跟夏侯青有關吧;喬羽!你沒弄錯吧,夏侯青是我兄弟,他不會殺害我父王的!”
喬羽一點一點的收緊眼瞳,看著楚玉郎臉上的難以置信,搖頭:“不是他,只是另有其人罷了!”
一聽這話,楚玉郎終于長長地舒了口氣,“那就好,只要不是他們就好;那群王八蛋,老子揪住他們定要他們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喬羽看著楚玉郎眼神里的憤恨,抓著他的手慢慢走出花廳,朝著王府門口走去。
不知在什么時候,延平王府前已經有一頂軟轎等候,一隊整齊待發的虎狼軍一身戎裝,個個手拿長劍,一臉肅穆冷酷。
楚玉郎猜出這大概是喬羽的安排,安心的坐在轎中;一早而來的歡喜漸漸從眉眼中淡去,剩下的,是對故去親人的想念,和難言發泄的郁結。
喬羽坐在楚玉郎身邊,牽著他的手;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已經習慣了這個動作,不再是要這個男人牽著她,而是她主動牽住他;就像父王臨走前對她的囑托,這個混小子,需要她的支撐和依靠。
“玉郎,你很堅強;那天早上,當我看見你含著淚告訴所有人父王離開的消息時,我就知道你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胡作非為的小王爺了;你可以讓我放心的依賴,可以讓我安心的依靠;有這樣的你在身邊,我什么都不會怕!”
喬羽說著,就看向望著她的楚玉郎,伸手,摸著他白皙的臉頰,看著他好看的眉眼,溫柔地一笑:“你和娘親都是我最親的親人,我一定會好好地保護你們!”
楚玉郎看著喬羽,輕輕地靠在她的肩上,口氣中帶著一點戲謔:“說的跟生離死別似的,阿羽,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
喬羽拍拍他的臉,看向轎簾外熙攘的街道:“也許吧,我也許真的要做對不起你的事情了,玉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真的要對不起你,你會恨我嗎?”
楚玉郎捏緊那雙帶著粗繭子的大手,猶豫著點點頭:“會!我這個人心眼小,很會記仇!”
喬羽一聽,哈哈笑起來;眼神中不言而喻的幸福讓她在一瞬間就跟小女人一般靈動可人,但很快,就又變成了那為威武剛強的喬羽。
軟轎中,喬羽跟著楚玉郎說說笑笑,輕松地氣氛和轎外一臉凝重的虎狼軍形成了強烈的反差;當一行人出現在紹王府前時,楚玉郎愣住了!
挑開轎簾,往外看:“阿羽,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里是阿宋的府邸!”
喬羽點點頭:“是啊!我們就是來找唐宋的!”
楚玉郎身子一歪,差點沒從轎子上栽出來,望眼眼前紅墻綠瓦的王府,又瞧著喬羽從轎中走出來的身影,愣住了!
喬羽看著楚玉郎臉上的驚愕,并不上前多加解釋,而是望向府中,看著匆匆小跑出來的李廷峰。
李廷峰見喬羽出現,本是一籌莫展的臉上帶著些許欣喜:“兄弟們來晚了,剛到紹王府,就發現除了女眷,紹王爺行蹤不明!”
喬羽一把握緊腰邊的佩劍,蹙緊眉心:“行蹤不明?是憑空消失?還是聽到風聲逃了?”
李廷峰仔細揣測著喬羽的問題,想了想,回答:“應該是憑空消失!”
“上京城門,自父王遇害之后就被下旨封鎖,城中百姓一律只準進不準出,想要出去,除非他長了翅膀飛出去;李廷峰,命幾個可靠地手下帶上一小隊帝皇軍滿城搜查,百姓問起就可直接告知真想,讓大家幫忙一起找;再有,聚集王府上下所有家眷奴仆,我要好好問話!”
喬羽說完,就擰著眉心朝紹王府中走去;剛移了兩步,身后就被楚玉郎抓住:“阿羽,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你在找阿宋嗎?”
“阿宋?哼哼!玉郎,你不是想要知道是誰殺害父王的嗎?就是唐宋,紹王爺!”
楚玉郎緊攥著喬羽袖邊的手突然失去力量的滑落,他睜大眼睛看著喬羽,看著紹王府門口整裝待發的帝皇軍,陷入了深深的迷霧中。
是阿宋?怎么回事阿宋?
喬羽看出楚玉郎的掙扎,轉過身,撫了撫他的臉,認真的說:“就在剛才,我還勸服自己有可能是著了敵人的道,誤會了唐宋;可是他卻憑空消失?光是這一點,我就敢肯定父王的遇害跟他有最直接的關系;還有夏侯青,他那晚來紹王府的路上遇見了太白樓的掌柜,根據掌柜回憶,最后一個見到夏侯青的人應該是唐宋;玉郎,你好好想一想,夏侯青消失整整一個月,京城上下無人不知,可他唐宋卻只字未提,這是為什么?如果我的假設是正確的,那么夏侯青,很有可能捏在唐宋的手里!”
楚玉郎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在顫抖,夏侯青消失跟唐宋有關,父王的死也跟唐宋有關;為什么會是這樣?怎么會是這樣?
“阿羽,你要怎么做?”
喬羽捏緊手里的長劍,幾近咬牙切齒,面無表情的回答:“血債血償!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