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暖風輕送,大雁成排往南飛。
天藍得像一塊毫無瑕疵的美玉。
“你是誰?”楚王府前,侍衛攔著了正要進去的兩名男子。兩名侍衛滿眼詫異,愣愣看著為首的男子,若是遠距離看,感覺就是王爺回府了。可近了就發現他們之間的不同,這個男子有一雙別于楚景沐深沉的純凈眼眸。
鳳君蔚似笑非笑地睨著他們,無害的笑容掛在臉上,身后的魅影亮出一張腰牌,門口四名侍衛一驚,紛紛下跪,“參見四皇子!”
“起來吧!我自己進去就可以。”鳳君蔚帶著魅影入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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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影,我沒走錯地方吧?”斜睨著四周死氣沉沉和冷清,鳳君蔚蹙眉,楚王府給他的第一感覺是----死寂。在正庭打掃的侍女無精打采,一句話也沒有說。
“您沒有走錯,這里的確是楚王府!”魅影毫無表情地回著。
鳳君蔚眉梢染上了一抹擔憂,遠遠看見了肖樂俊秀的身影,示意魅影喊了聲,肖樂轉頭,一驚,匆匆地跑了過來,躬身行禮,“參見四皇子!”
“你們王爺呢?”
肖樂低著頭,支支吾吾著,“王爺他。。。他。。。。。。”
“帶我去見他!”鳳君蔚的聲音冷了,冷得讓肖樂心里發毛,起身領著他們入了東庭。
剛進東庭就是一聲碰碰作響,聲音似乎從地底下傳來,鳳君蔚眉頭一挑,肖樂見狀,忙道:“王爺在酒窖。”
入了內庭,那陣聲音更為明顯了,酒窖的入口已經在眼前了,鳳君蔚示意肖樂和魅影止步,他自己一步一步地下了臺階。
酒窖的墻壁上有個小窗口,光線從上面斜入,稍微可以看清楚里面的狀況,鳳君蔚凝眉,隨著臺階越下,一股濃厚的酒味撲面而來。
那。。。。那是楚景沐嗎?那個全身臟透、油頭垢面,至少三天沒洗澡的邋遢男子真的是他嗎?他的眼睛因為睡眠不足而發紅,下巴的胡渣至少有十天未曾理會它。他的身子搖搖晃晃,眼睛因突來的光線而瞇起,最恐怖的是那些占滿地上的酒甕,少說也有幾十個,他究竟是怎么喝的?他不知道這么胡亂喝下去是會出人命的?
“誰讓你進來的,給本王滾出去!”因上面鐵門的打開,他一時之間無法適應光線,本能地抬手遮住了眼睛,這樣說明了,他已經在這里呆了很多天了。
“一個大男人為了一個女人醉生夢死,景沐,可真不像你!”鳳君蔚掃了一圈地上的狼藉,冷冷地諷刺著,怪不得能聽到碰碰作響的聲音。地上完整的空酒瓶就有十幾個,更別說是那些碎了一地的碎片。
他究竟喝了多少酒?
“君蔚?”楚景沐斜躺著潮濕的墻壁上,好不容易才適應了射進來的光線,眼圈下一團陰影,估計已經幾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你來做什么?滾,我現在誰也不想見!”楚景沐似個瘋子,隨手掃起一個酒瓶,朝著鳳君蔚扔去。
他偏身閃過,似笑非笑地睨著他的邋遢摸樣,要是這幅摸樣走在大街上,肯定被人認為是乞丐。堂堂一個王爺像個瘋子樣泡在酒窖里,像什么樣?
楚云突然而死,楚景沐整天不見蹤影,他差魅影去查,竟然查到如此的驚天血案,媳婦殺了公公,怪不得。。。。。
“既然對外宣布姨夫是中風而死,就是說你想維護她,又何必搞得如此痛苦?”
“滾!”楚景沐聽不進任何話,抓起一個酒甕就往嘴里灌酒,濃郁的酒味伴著一股酸味而來,鳳君蔚純凈的眸子閃過一絲火光,腳下掃起一片碎片,像他手中的酒甕飛去。砰一聲,酒甕碎了,酒灑了楚景沐一臉,前襟,全部濕了,更顯得狼狽不堪。
楚景沐眼眸一瞇,不理會,抓起另外一瓶,又往嘴里灌,同樣的方法,酒甕又破了,同樣濕了楚景沐的衣襟。
“君蔚!滾回你的皇宮里去,不要管我!”終于發怒了,楚景沐紅著眼,在咆哮,聲音沙啞,反倒聽不出他平時的威嚴,聽到的只有野獸的悲鳴。
“不管你!不管你,任你喝醉喝死嗎?”鳳君蔚上前一步,狠狠地抓著他的衣襟,右手暗自使力,猶豫了一秒鐘,純凈的眸子狠色掠過,狠狠地朝他的臉上揮去!
一拳一拳,全都是結實的拳頭,用盡了十分的力道,似乎想打醒他,楚景沐渾身無力,掙扎著,雙手形成交叉狀,擋住鳳君蔚的攻擊。
可是,鳳君蔚像是瘋了一樣,拳拳毫不留情。。。。。。
才片刻,楚景沐的臉上就出現了一片一片的淤青,唇角裂了,血絲點點溢出唇邊。。。。卻步哼聲,悶悶地守著鳳君蔚的拳頭,一聲不哼。結實的拳頭打得他眼前發花,卻只是卷著身子。
不哼聲也不反抗,可鳳君蔚像是打上癮了,打得他拳頭發疼,也淤青一片,庭院中的肖樂聽著里面那一聲聲悶哼和沉重的抨擊,急得滿頭是汗,可魅影卻面無表情。
終于,他覺得夠了,停下手了,拳頭都是楚景沐的鮮血。。。。。。
而楚景沐,一臉是傷,淤青和血絲交織,更是恐怖和狼狽,此時的楚景沐恐怕是他一生之中最狼狽的時刻。
“清醒了沒?”狠狠地問著,鳳君蔚一腳踢向他卷曲的身子,絲毫同情心也沒有,“沒出息!”
斜臥在地上的楚景沐呵呵地笑著,笑聲悲傷苦痛,抱著頭,只是笑著,笑得鳳君蔚臉上發陰。
“我真應該拿副畫紙來畫下你現在的模樣,景沐,一個女人,至于嗎?要真讓你那么痛苦,信不信我讓魅影現在就去殺了她!”實在看不過去他的墮落,鳳君蔚涼聲出口威脅。
地上的楚景沐一震,偏頭,被打黑的眸子一片血紅,狠狠地瞪著他,從牙齒迸出兩個字,“你敢!”
“有什么我不敢的?”鳳君蔚冷笑著,諷刺地看著他,“這么心疼,還要生要死的干嘛,是男人就干脆點,不然就殺了她,不然就好好地給我出去,曬曬太陽。”
“我恨她!恨她,恨她狠心殺了爹,更恨她,就這么忍心,活生生地毀了我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幸福!我恨她。。。。”口口聲聲地說著恨,楚景沐的眼角卻溢出了眼淚,混著血,躺了一地。
“那就去殺了她!”鳳君蔚渾身一震,冷冷地說著,有一種沖動,真的想殺了那個讓他變成這副模樣的人。
他走到他身邊,不顧他的反抗硬是拉起他,離開那片狼藉,扶著他,踉蹌地走到了酒窖里唯一一塊尚算干凈的地方坐下,他也跟著坐下來,“瞧你是什么樣子,連腳步也虛浮成這樣?”
昏暗的光線下,楚景沐疲憊地往墻上靠去,閉著眼睛,滿是傷痕和胡渣的臉看不出原來的面貌了,看得到的只有狼狽和滄桑。
鳳君蔚側頭,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不禁好奇,是什么樣的女子能讓他愛得如此深沉,也恨得如此深沉。在宮里,他就遠遠地見過一面,還是住到在他母妃的怡寧宮里,被兩個王爺爭來奪去。晉王為了她,和韓貴妃決裂,而楚景沐為了她,連到殺了楚云,他都不忍把她送交官府,硬是壓下消息,真有那么好?
他的潛意識里,除了寧妃,世上的女人都是惡毒的,骯臟的。
“禍水!”冰冷地哼著聲,鳳君蔚不屑地道:“景沐,你再如此墮落下去,死在這里都沒有人知道!”
楚景沐勾起笑,雖然唇角都是傷,笑的時候拉上了裂痕,可他還是笑著,痛苦地低喃:“死了。。。。。倒好,要是真的死了倒好!一了百了,我現在是什么樣子,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死了一了百了?”鳳君蔚眼眸中火光閃閃,側目怒瞪著他,拳頭又開始發癢了,“堂堂的第一王爺要當懦夫,真是鳳天皇朝開國以來最好笑的笑話。既然恨她,就去狠狠地折磨她啊?她傷你傷得如此理所當然,你就不忍傷她嗎?”
“折磨她?”楚景沐笑得更加悲哀了,“芙兒一身都是傷痕,再傷她,我會痛徹心扉!”雖恨,卻也不能傷害,只有選擇漠視,選擇永不相見,喝得半醉半醒之間,他曾經連殺了芙兒的心都有了,殺了她,然后在相伴,免得在紅塵中受如此磨難,可是偏偏硬不起心腸來。
心雖然已經慢慢地變得冰冷,可是有些東西,已經成為一種本能。
芙兒,為什么你傷我傷得如此理所當然,而我傷你,卻如此痛徹心扉。
到底我們的心要劃上多少傷痕,才能愈合,除非我失憶了,否則,我如何去面對你,如何去面對朗朗乾坤下,我爹的冤魂!
“我真的快要瘋了!君蔚,我真的要瘋了!。。。。。。”突然抱著頭,楚景沐痛苦地低喃著。
鳳君蔚一把住著他的手,很用力,這個世界上,他僅存的親人了,是他冷硬的心中唯一在乎的兄弟了。可他卻對他的痛苦束手無策,僅有的安慰也就只有受傷傳來的力量了。
“劉芙若真的好到讓你如此嗎?景沐,為了一個女人,你就覺得從此以后放棄所有夢想了嗎?難道除了愛情,你什么都不要了嗎?連我也不要了嗎?”鳳君蔚怒道,為他的表志而怒,為她的痛苦而怒,為他空有一身權利卻幫不上忙而怒。
“前陣子我什么都不管,你照樣處理的好好的,君蔚,其實,你沒有我,同樣可以撐起一片天。”楚景沐微微睜開眼,瞄了他一眼,又閉上了。
鳳君蔚冷冷一哼,涼聲道:“你不是說不相信我嗎?不是怕我毀了鳳天皇朝嗎?為什么不振作點,當心我真的毀了它。”
“毀了就毀了吧。。。。什么東西都毀了也好!省得如此牽腸掛肚,魂牽夢縈。。。。毀了也好!”楚景沐呢喃著,顯然已經不知所云了。卻真實地反應了他現在的心情,是破碎的絕望。
絕望!一向頂天立地、堅硬如山的楚景沐眼眸中傳送著一種叫。。。。絕望的氣息。
“我真的該殺了那個女人!”鳳君蔚冷冷地道。
楚景沐眼眸一睜,輕柔地道:“那我會殺了你的!”
鳳君蔚一震,深深地看著他的眼眸,那輕柔的聲音如三月春風吹皺一池春風,柔和而無害,可他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如果他殺了劉芙若,楚景沐會殺了他!
此般深愛,卻換來此般的痛苦,到底他是以什么心態在說這句話的。
竟然說要殺他?
冷笑著,“如此不舍?不是恨她嗎?”
“恨是一回事,殺了她是另外一回事,芙兒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誰要了她的命,我就滅了誰九族!就是你也不例外!”冷狠地出口,唇邊是一抹殘酷而邪佞的弧度。
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他手上,或許哪天他是在受不了了,那就死吧,黃泉路上他也會陪她一起的。在陰暗中,也就不用擔心,那縷縷冤魂了。
她的命,只能由他結束!就是她自己也不行!
“景沐,記住!若是你再繼續這樣醉生夢死下去,我真的會殺了她,你最好選擇相信這句話!”鳳君蔚冷笑著,純凈的眼眸無波,靜靜地和楚景沐陰鷙的眼眸對峙著,誰也不枉多讓!
兩道視線在空中復雜地交織著,誰都知道,他們都是說到做到得人。
慢慢地,楚景沐閉上了眼眸,“君蔚,總有一天,你也會遇到這么一個女人,會讓你愛恨交織,不管多恨,卻還是不舍得傷害!只有無奈何心酸。”
“下輩子吧!”鳳君蔚腦海里閃過一張秀雅溫婉的嬌顏,可很快就掠過心里,不屑地道:“下輩子我不要生在皇家,不要目睹女人們骯臟的欲望和手段,或許還能相信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