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的余韻還殘留在口腔里,人卻已經回到了熟悉的宮殿中,在戰凜陪著郁梓用晚餐的時候,林叔沉默地將一條信息遞給戰凜看。
戰凜臉色一變,怒問道:“誰讓她來的?!”
林叔恭敬地低著頭,“英小姐為了繼承人的問題特地遠道而來,現在就住在S市最頂級的華頓酒店。”
戰凜雙目一冷,“大哥都去世這么久了,那女人還來做什么?所謂的婚約在大哥死后就不算數了,讓她滾。”
婚約……
不知道隔了多久才能正常地坐在昂貴舒適的歐洲皇室風格的椅子上用餐的郁梓夾龍蝦的手顫抖了一下,不好的預感突然浮現,在郁梓的腦海里拉響警報!
半響后郁梓才從容地將龍蝦夾到自己的碗里,不動聲色地繼續吃著,只是吃到嘴里原本新鮮的海鮮味道卻仿佛變了,郁梓沉著臉努力地咽下去。
“凜爺,按照絕爺(戰凜的大哥)之前跟英小姐的約定,他沒有來得及去完成的事情都要交由您去完成,抱歉凜爺,這件事早該提醒您了,只是那七年您一直在牢里……“
林叔的話被戰凜恐怖的眼神制止,戰凜看了郁梓一眼,雖然郁梓沒有表現出什么異樣,戰凜還是喝令道:“林叔,你今天話太多了。”
年事已高的林叔臉上已經皺紋交錯,像樹皮一樣起了一層一層的褶皺,蒼老的面容足以證明他歷經滄桑的一生,他的腰板依舊挺直,聲音也依舊帶著蒼勁的力道。
而戰凜在牢里度過了七年回來后,身上的氣勢比以前更加逼人,霸氣篤定彈指間灰飛煙滅的強大男人,是在最惡劣的環境中鍛造出來的,只是那七年的牢獄之災,卻是郁梓賜予的。
凜爺為了他學會了愛,更像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將他捧在手心,而他卻殘忍地將凜爺推進深淵!
如果說以前林叔曾經對郁梓有過贊賞與認同,現在便只剩下敵意,戰凜將郁梓關在宮殿的大半年里,林叔也曾多次諫言,想說服戰凜忘記、放棄郁梓。
軍火鑰匙別人無法解開,甚至連郁梓自己也無法將它解下,但是林叔知道,只要戰凜愿意,就能隨時隨地地將那系著戰家所有軍火基地命脈的該死的軍火鑰匙從郁梓的脖子上解下來。
讓曾經背叛過自己的人依舊擁有最強悍的武器,隨時能再予以自己厚重的一擊,林叔覺得他曾經崇拜的無所不能的凜爺已經瘋了!所有的理智都被那個叫“郁梓”的男人殺死了!
作為對戰家忠心耿耿了幾十年的林叔來說,絕爺留下的話無異于一道圣旨,尊貴的英小姐現在也已經抵達了S市,婚禮還有繼承人的問題才是戰凜現在應該首要考慮的事情,至于郁梓,林叔很了解郁梓的個性,那樣驕傲的男人,絕不屑去插足別人的家庭!
“抱歉凜爺,繼承人的問題事關重要,戰家不能沒有子嗣,而且當初絕爺在軍火界崛起之時曾經受惠于英家,聯姻是絕爺親口答應英家老爺子的條件,現在絕爺不在,這件事就應該由凜爺您去承擔!您……”
戰凜的臉龐越來越陰鷙,這種事情就不能到書房去說嗎!偏偏要挑他們正在吃飯的時候,偏偏要在郁梓的面前說!林叔的心里在想著什么,戰凜一清二楚。
只是他戰凜的事,從來就不是別人能夠輕易干涉或者橫加阻攔的!
沒有什么人,能用任何人或者借口去分開他和郁梓,必須將郁梓牢牢抱在懷里……
可是林叔偏偏提到了大哥!這幾乎可以算是戰凜的死穴,誰都知道,戰凜最敬重的人,不是早死的父親,而是唯一的大哥。
“夠了!林叔,你還沒有權力對我指手畫腳,念在你勞苦功高追隨多年的面子上,不予追究,馬上滾出去!”戰凜聲音冷硬無比,但卻阻擋不了林叔的忠心耿耿。
蒼老卻如鷹隼般銳利的雙眸對上戰凜的雙目,“凜爺,請您好好考慮下關于繼承人的問題,您現在的確正值壯年,但每個人都有老去的一天!偌大的數個軍火基地,日后您準備交付給誰?”
林叔留下深刻的問題后抬步離去,氣氛變得格外沉重,戰凜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畢竟林叔的確事事都是以戰家為先去考慮的。
“啪”的一聲輕響,本可以被任何人忽略的一道聲響,卻讓戰凜雙眉一跳。
郁梓輕輕放下了筷子,甚至碗里還剩余小半碗飯,他冷靜地站起身,暖黃色的燈光照射在他蒼白的臉上,覆蓋著一層淡淡的脆弱,緊呡著的雙唇卻帶著高傲的倔強。
郁梓想離開這令人窒息的別墅餐廳,哪怕是回到宮殿那張曾經令他深惡痛絕的純黑色大床上靜靜躺一會兒,對于此刻的他來說竟是最需要的。
僅僅是邁出了一步,腰間便傳來強大的束縛的力量,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牢牢箍住他柔韌的腰,令其動彈不得。
“你想去哪里?飯還沒有吃完。”戰凜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郁梓自嘲地揚唇一笑。
看不到郁梓的表情,戰凜此刻竟然有些慌亂,盡管他一再安慰自己,郁梓不可能因為林叔的話就無緣無故發脾氣甚至吃醋,因為郁梓……根本不愛他啊!
即使郁梓已經對紀哲謙死心,也并不一定是因為愛上了自己,戰凜十分清楚這一點。
只是心里還是會忍不住期盼,或許自己曾經為郁梓做的那么多的事情中,哪怕有一樣觸動了郁梓,他是不是會有可能愛上自己呢?
只是郁梓這種冷淡漠然的態度,讓人無法猜透郁梓究竟在不在意自己,該死的!
“我已經飽了,而且我困了。”沒有任何波瀾起伏的聲調,郁梓腦子里仿佛有根弦在被用力地拉扯著,痛得鮮血淋漓!
“坐在這里陪我一會兒好嗎?”戰凜的聲音里帶著害怕被拒絕的顫抖,郁梓不忍地閉上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腰間束縛的力道放松了,郁梓僵硬著身軀坐下,看著戰凜繼續優雅地用餐,心情一片復雜,女人和孩子……繼承人、英小姐……
郁梓感到腦袋在劇烈地疼痛,是不是同性別的愛人遲早會遭遇這些?脆弱的關系永遠經不起挑撥,在子嗣問題上,兩個男人總是會輸給正常的一男一女。
本來打算就這樣跟戰凜煎熬著糾纏著過下去的郁梓,卻在今天又受了沉重的一擊!
如果有一個女人,將來會住進戰凜的別墅,有一個孩子,會用柔軟的童音稱戰凜為父親……
那他的存在,將是多么可笑!沒有任何身份、地位,沒有受到法律保護,甚至連一個女人也不如,跟永無天日的地下情人沒有任何區別……
郁梓雙拳驀然緊握,有一段時間沒有修剪過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放大了兩三倍,一顆心在艱難地左右搖擺。
不知道戰凜是否感覺到了郁梓的不安,戰凜在用完餐后喝了一大口味道醇正的高級紅酒,扭過郁梓的下巴,將紅酒用嘴對嘴的方式渡了過去。
冰冷的紅酒經過口腔的過濾變得溫暖起來,緩緩地順著嘴巴流進了心里。
“很久沒有讓藏獒王活動一下了,你在這里等著我。”戰凜命人將餐桌上的東西收拾好,讓郁梓靜靜地等著,獨自一人轉身回宮殿將巨大的藏獒王牽了出來。
體型壯碩的藏獒王乖巧地跟在戰凜的身后,像最忠誠的奴仆,從籠子里放出來的它顯得精神很好,張開嘴巴發出的嚎叫聲回蕩在整個別墅里。
戰凜攬過郁梓,“到花園里坐坐吧。”
別墅外是一片美麗的花園,郁梓坐在類似秋千的吊椅上看著戰凜用口中的哨子指揮藏獒王做出各種不同的動作,瀟灑的姿勢,凌厲的眼神,每一個姿勢都印在郁梓的雙眼中。
尖銳的哨聲刺破蒼穹,藏獒王完成了十分高難度的動作,就像普通的小狗般繞著戰凜一直打轉,神情嚴肅的男人漆黑的雙瞳露出贊賞,像兄弟們拍了拍藏獒王的腦袋。
別墅外,一輛汽車漂亮地旋轉漂移而后穩穩停在別墅的門前,一個擁有綠寶石般美麗眼睛的男人怒氣難平地從汽車上下來,朝看守別墅的保鏢低吼道:“讓開!”
另一個神情冰冷的男人緊跟在他的身后,提醒道:“你先冷靜一點兒!那是阿凜的私事!”
“我冷靜不了!”綠色眼珠一瞪,腳步更加快速地闖進了別墅。
戰凜見到來人后瞇起了雙眸,“你們怎么不請自來了?很閑?”
“阿凜,你腦子進水了嗎?竟然真的還把這個男人帶回來!要不是有人給我說漏了嘴,你還想瞞我們到什么時候?”姚撒指著郁梓的鼻子吼道。
戰凜挑眉,“我并沒有想瞞你們,這是我的私事!”
姚撒盯著郁梓高傲且無辜的臉孔,突然用力揪住郁梓的衣領,將他整個人從吊椅上拉了下來,“就是你!都是你的錯,虧阿凜還說你是他最后一個信任的人!你——”
“放開他。”戰凜充滿威嚴的聲音低沉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