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我們就該聊聊你身上大梵般若的問題了。”
關(guān)于普智和大梵般若的一切,對于張小凡而言都是只能爛在肚子里的秘密…若是他沒有這般堅韌固執(zhí)的性子,普智恐怕也不會選擇他作為驗證自己長生理想的人選。不過話說回頭,若不是如此,說不定草廟村上下也不會遭了那場浩劫…
其實世界上的事情又哪有絕對?“就算怎樣怎樣”這種前提也完全不可能實現(xiàn),這些事,流影早就看開了。
他當然敏銳的捕捉到了張小凡眼中那一閃而逝的驚訝和深深的忌憚和…懷疑。
流影突然想起鬼王宗宗主日后對張小凡的評價。他說小凡并非是駑鈍只不過是內(nèi)秀的厲害。誠然,很多時候小凡并不是沒有想到,只是不愿多想,又或者不作任何惡意的揣測。
就像是剛才…流影幾乎一口道破了他和普智之間的約定,張小凡絕對有足夠的理由懷疑,突然出現(xiàn)身份成謎的流影和草廟村的血案有關(guān),不過他很快就自己否定了這個推測…比之鬼厲的偏執(zhí),如今的小凡總樂意以善意的眼光看待一切,所以他只是低下頭,做出一副頑石的模樣,一言不發(fā)。
想來就算是道玄真人親自問詢,他也只會是這種“回答”吧?
流影沒有感到意外,反倒是大笑著拍了拍張小凡的腦袋,偶爾罵上兩句“犟驢”,不過也是語帶笑意。
“你這孩子,我既不是青云門的道士,也并非天音寺的和尚,還非要瞞著我干嘛?”
流影笑罵了幾句。不過也沒有再一直糾纏,反正他也不需要從張小凡這里驗證什么真?zhèn)巍退悴惶嵩瓉淼膭∏椋瑔螁螐乃麆偛诺钟妊榍忠u時的反應(yīng)流影就已經(jīng)能夠確定張小凡已經(jīng)開始修習大梵般若了。甚至,憑他堅韌樸實的性子,在佛門功法上的造詣甚至還要稍稍高于太極玄清道——當然,流影不關(guān)心張小凡到底會學幾門心法。但他卻是知道,佛道同修又沒有從中調(diào)和之法的張小凡恐怕已經(jīng)在太極玄清道的修業(yè)上遇到了大麻煩,既然知道,流影就沒有袖手旁觀的準備。
就好像是,他當年給了蓮生一場造化一樣,對于流影來說,張小凡的意義甚至還要在蓮生之上…所以,他從不吝嗇自己的幫助。
剛剛的一番笑談也逐漸將張小凡從秘密暴露的恐慌中搭救出來,流影隨即示意他坐到自己面前。小凡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坐了下來。
“你這傻孩子,太極玄清道是道家秘藏,重在引氣、納氣、天人合一,而那大梵般若呢?卻是苦修金身,隔離凡塵的佛教修煉法門,你同時兼修兩項,這境界就算本來能漲的。也漲不起來了啊~”
然后,流影只字不提張小凡為何身兼兩家絕藝之事。只是好像未卜先知一樣,將他修煉初時遇到的問題一一道來,然后又信口解答,很多修煉中的關(guān)隘連師父和師兄都從來沒和他提起過,張小凡雖然有些后進,但經(jīng)過流影這么一點撥。也明顯能夠感受到自己受益非凡。雖然依然弄不清楚自己究竟什么時候才能真正入門,卻第一次對于修煉之事有了迫不及待的欲?望…往日里,他是寧愿多花些時間整理師兄弟們一日三餐的事宜,也不會浪費時間在這些完全看不到希望的事情上面的。
只不過,在天資和悟性方面張小凡確實是比不得那些百年一遇的天才人物。有些道理流影要說上好多遍,他才方有所悟,也是幸虧流影似乎一點兒也不煩心,一遍不懂就教三遍,這才讓張小凡勉強跟上了“學習進度”…
其實這事兒說來也沒什么稀奇。畢竟對于流影這種千年以前修為就登峰造極的人物而言,一法通則萬法通,雖是不曾真?zhèn)€練習過太極玄清道和大梵般若,但這點兒眼力還是有的,指點一下天資駑鈍的張小凡完全不是問題。
當然,僅僅是教給他修煉的道理還遠遠不夠。剛剛就已經(jīng)提到過,他身上兩種功法的相沖實在是太明顯,僅靠流影交給他的這些小竅門,還不足以彌補那巨大的缺憾…難道就沒什么其他辦法了嗎?
不,辦法當然是有的。
等到張小凡自己將這些最基本的常識消化掉,流影突然伸出一只手指,輕輕一點他的額頭,倏忽一股龐大心念闖入了張小凡的腦海,嚇得他冷汗直冒。
等他終于平靜下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腳似乎都已經(jīng)動彈不得,整個人只剩下了一雙眼睛。
而自己也早已不在那大竹峰的后山竹林,反倒身在一處石洞之中…幸好,這石洞之中雖然暗無天日,但終究還是點起了火把照明,他松了一口氣,這才仔細觀察這間石室。
這石室乍看之下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有。但在石室堅硬的石壁之上,卻刻著密密麻麻的石刻文字,而在那石壁前面卻是并肩站著兩人,從張小凡的角度都只能見其背影,其中黑衣黑發(fā)之人此刻緊皺眉頭看著這東西,張小凡對他倒是毫無印象,但他身邊那個白發(fā)的背影,他卻是識得的…正是那狐妖流影!而此刻的他卻也緊緊盯著那些東西。
張小凡心中大為好奇,想著靠近些,沒成想竟然真的更靠近了那石壁一些,只見在這通篇石刻開頭,只刻著兩大字。
天書!
“沒成想,卻在這里見到了這種東西…”
方此時,那黑發(fā)之人開口,原本低沉而有力的聲線此刻聽來竟然多了幾分苦澀和無奈,仿佛感慨造化弄人。
而流影卻似乎沒有回答他的意思,透過張小凡的視線,他只能隱約見到一頭白發(fā)的他用一種復雜的視線緊緊盯著墻壁,一言不發(fā)。
于是,他也向那石壁看去…
——天書?第一卷
夫天地造化,蓋謂混沌之時,蒙昧未分,日月含其輝,天地混其體,廓然既變,清濁乃陳。
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久。然天地萬物,皆有其相,眾生沉迷,惑於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以為眾相故,心生三毒三懼三恐怖,不可久矣。
天象無刑,道褒無名,是故說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即達光明。持一正道,內(nèi)體自性,天地以本為心者也。
故動息地中,乃天地之心見也。
故無實無虛也。
故天地任自然,無為無造也。
故物不具存,則不足以備哉!
……
起初,他只看了幾句,便只覺得頭腦發(fā)昏,不由感慨這么枯澀的文字流影和那人居然也看得進去。
但他本是信心堅定之輩,經(jīng)過起初的震驚之后多少也明白這大概是流影施展的什么神奇手段,于是也就忍住痛苦迷惘咬著牙繼續(xù)向下看。
而越看,張小凡就越是震驚,從這段文字之中,他竟赫然發(fā)現(xiàn),他暗地里以為的道、佛兩家根本回異的修真道法,在這里竟隱隱有殊途同歸的趨勢。即便這樣,他縱然吃驚,但也還能接受,但接著看下去,他臉色卻已漸漸蒼白,只因這“天書”越說越是神異,竟然開始牽扯到不少血修邪惡的法門…
他下意識的不愿再看下去,卻不料那些文字卻如同在他腦中扎根了一般,想忘也是忘不掉了。
正此時,原本限于石洞中的視線又是一陣變化,他只能看到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面,卻是拼湊不出什么完整的意義。
就這樣,眩暈恢復之后,他又重新回到了大竹峰,或者說,他又重新回到了流影布下的水墨伽藍之中。
“剛剛看到的那些都記下了嗎?”
“…”
不必張小凡回答,流影看他的表情就已經(jīng)知道了大概,于是滿意的點點頭,然后輕輕揮手,這仿佛被什么人凝滯住的水墨天地猛然碎裂,眨眼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剛剛共經(jīng)過生死,已經(jīng)對他頗有幾分親近的灰猴兒好像這才突然察覺到流影就在自己身邊,它一驚一乍地原地竄跳了幾下,示威似的向著狐妖呲牙咧嘴,等到流影真?zhèn)€回頭看它,它又一溜煙兒跑回了張小凡背后,只露出半個猴頭,仍舊“惡狠狠”地注視著狐妖,口中還不?!皣\嘰喳喳”嘶叫著…
流影笑了笑,靈獸到底是靈獸,對于他身上已經(jīng)千年未動過的殺氣竟然還有這么敏銳的感應(yīng)。他倒也不在意,反而對張小凡囑咐
“這小東西是三眼靈猴,你以后要是養(yǎng)著他,大可不必擔心他的安全…這山里能欺負它的著實是不多?!?
仿佛聽出流影是在夸獎它,那灰猴兒一溜煙兒竄上了張小凡的肩膀,得意洋洋的大笑起來,卻還是不敢再靠近狐妖這邊。而張小凡眼見這小生靈如此可愛擬人的作態(tài),也揚起了嘴角,也就真的準備把猴子帶回大竹峰好好養(yǎng)著。
他和流影原本相對而坐,只是等張小凡回過神來的時候,流影已經(jīng)站起身來,此時水墨伽藍已經(jīng)消散,對于外界來說只不過是一瞬之間,流影也并沒有立刻轉(zhuǎn)身離開的意思。
他一招手揚起一陣清風,竟然把從剛剛開始就倒在一邊的田靈兒直接立了起來!
“小姑娘,你也不用裝睡,我既然已經(jīng)救醒了你,自然是不會再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