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聽這話,仿佛得了圣旨,忙撂下手里的棍子理好發(fā)鬢衣襟,便不再管那宮女的死活,匆匆離去。
湘湘抱著木盆站在一邊,等中年女人走了,身前的男子才轉(zhuǎn)過身,方才聽聲她就認(rèn)出是誰,更不要說此刻看在眼里,齊晦又神奇地出現(xiàn)了,這回身上穿著侍衛(wèi)的服色。
“走吧。”齊晦道。
“那個人……”湘湘偷偷看了眼地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宮女。
“這里每時每刻每個角落都有人被欺負(fù)被虐待,你管得過來嗎?”齊晦很冷漠,只身朝前走,湘湘愣了一瞬,立刻跟上了,可她總警惕地前后左右看,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
齊晦感覺到她的不安,笑道:“這里平時沒有人來,宮里沒那么嚇人,麗妃她們?nèi)粲心苣偷教幉枷卵劬€,又怎么會讓我活到現(xiàn)在?她們有這個心,也要看別人是否愿意死心塌地為她們做事。”
“剛才那個女人,不認(rèn)識你?”
“認(rèn)識啊,這里的人都以為我是看守冷宮的侍衛(wèi)。”
湘湘覺得不可思議,跑快幾步緊緊跟在齊晦身旁,抬頭看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清澈又明亮,一點兒不像在撒謊。
“怎么了?”
“你為什么幫我?你剛才還說到處都有人被虐待欺負(fù),管不過來的。”
齊晦停下腳步,反道:“那我問你,那晚在城門口,你為什么沒出聲?”
湘湘答不上來,她似乎不知道,又似乎已經(jīng)忘了,她可說不出口是被一雙眼睛迷住了那么沒出息的話。
“走吧,再在路上停留,才真正要出事。”齊晦臉上有淡淡的笑容,剛轉(zhuǎn)身,忽然一陣風(fēng)揚(yáng)起塵土鋪天蓋地地卷來,他抬手遮擋,稍稍回身,就看到捧著木盆的湘湘瞇著眼睛,臉上皺著一團(tuán),像是被塵土迷了眼。
“睜開眼。”齊晦走近她。
湘湘聽見話,下意識地睜開雙眼,卻見齊晦不知幾時已經(jīng)湊到了眼前,紅唇正朝自己靠近,突然一股暖風(fēng)呼得吹進(jìn)眼睛里,她身子一哆嗦,齊晦卻攙住了她,滿不在乎地說著:“眨眼試試,還有沙子嗎?”
修長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湘湘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只是如今被又粗又黑的眉毛壓著,有些顯不出來了。
齊晦不經(jīng)意地看著她的眼睛,有一瞬的恍惚,他趕緊冷靜下來直起身子,還是看著湘湘丑陋的眉毛比較好。
“我沒事了。”湘湘的眼睛若是被沙塵侵?jǐn)_而泛紅,那雙頰緋紅是為了什么?她看不到自己的模樣,只覺得臉上熱乎乎,不自覺地就垂下了腦袋,暗暗深呼吸后說,“其實有話我們哪兒都能講,非要去冷宮嗎?”
齊晦卻道:“去過了,以后你才能找得到我。”
湘湘脫口而出:“可我覺得你隨時隨地都會出現(xiàn)。”
齊晦已經(jīng)往前走了,湘湘愣過神趕緊跟上,隱約聽得幾個字,好像說什么“看人,看心情……”
去往冷宮的路,果然如齊晦所說,越往后就越看不到人影,剛剛經(jīng)過的地方還能聽見浣衣處的水聲,這里靜得大暑天直叫人背脊發(fā)涼。
進(jìn)了一處殿閣,湘湘沒有看到傳說中斷壁殘垣的慘景,也沒有聽見發(fā)瘋哭喊的動靜,她懵懵地跟著齊晦走,忽然見屋檐下緩緩走出一個老婦人,正扶著門框問:“晦兒,是你回來了?怎么……還有人,是世峰嗎?聽著不像呢。”
齊晦轉(zhuǎn)身對湘湘道:“這是我母親。”又稍稍壓低聲音,“我娘的眼睛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