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人,耳朵很靈敏,縱然齊晦把聲音壓得很低,賢妃也能聽見,而她也分辨出陌生的腳步聲和氣息聲,是從一個女子身上來。賢妃很驚訝,兒子竟然會帶女人出現,她記憶中來過這里的女子,只有龐家那個刁蠻的千金。
“奴婢是芙蓉居的宮女。”湘湘走上前,朝賢妃欠身鞠躬,她聽芙蓉居的人提過,冷宮那個皇子的生母,在被廢棄前是四妃之一的賢妃娘娘。
賢妃當年被生了太子的皇后所不容,又被年輕剛進宮的麗昭儀排擠,說她生下的皇子不祥,為了國家和皇室,皇帝廢棄了他們,母子倆在這里一待就是二十年。
“多好聽的聲音,姑娘,你一定很漂亮。”賢妃溫和地笑著,在屋檐下的椅子上慢慢坐下,摸索著邊上陳舊但干凈整潔的凳子說,“天太熱了,別站在太陽底下說話,來,姑娘坐吧。”
“娘娘,奴婢叫湘湘,您叫奴婢湘湘就是了。”湘湘放下水盆,又往前走了走。
“娘娘?”賢妃一愣,多少年沒人這樣喊她,好像最后一次聽人喊她娘娘,是當初麗妃捏著她的臉用炭火熏,猙獰地喊著:“賢妃娘娘,您不是怕冷嗎……”
她身子一哆嗦,齊晦都看在眼里,跑上前問:“娘,您怎么了?”
賢妃苦笑,示意兒子她沒事,又朝湘湘招招手:“湘湘,來坐吧。”
齊晦希望湘湘能坐下,湘湘也不愿讓老人家不安,趕緊坐到身邊,賢妃摸到她的胳膊,面上神色立時有了些變化,又輕輕摸了幾下,含笑問:“湘湘,你不是宮女吧?”
湘湘和齊晦面面相覷,她忙將自己的事說清楚,說她進宮不足一個月,說她從前是靠賣藝為生的舞娘。
賢妃眼中微微有光芒,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問湘湘:“身量這樣的好,聲音這么好聽,你的舞姿一定美極了。”她抬起頭,笑著問兒子,“你在哪兒遇見湘湘的,這么多年了,真難得你有值得信任的人帶來見我。”
齊晦不言語,和湘湘眼神交流,他們不能久留,湘湘也不知該對老人家說什么,只是一味地聽她說。
離別時湘湘說她還會來看望賢妃娘娘,等遠離冷宮時,才聽齊晦道:“我娘的眼睛,是被麗妃熏瞎的,瞎了以后耳朵什么的,反而更加靈敏,她不是沒見過冷宮以外的人,而是每見什么人,都很警惕緊張。看得出來,我娘剛才很高興,我知道你是聰明人,如果有什么想法,你千萬別誤會。我只不過是想幫你,而后也利用你,你知道,我想打聽皇帝平時都嘀咕什么話。”
湘湘聽聞賢妃的雙眼因麗妃而瞎,心中對那個惡毒的女人越發忌憚,聽得齊晦后面的話,反而踏實了,既然他們是彼此利用,就不需要背負什么愧疚之心。
漸漸靠近人多的宮道,兩人就要分開,齊晦對湘湘說:“皇帝為皇后持服數日,已經憋得很辛苦,靜美人若有膽量,現在去明德殿邀寵,皇帝從前喜歡在她身上玩什么花樣,她都照樣來一遍,明天之后,芙蓉居一定會再度風光。”
湘湘聽得心慌意亂,那駭人的尖叫、滿室的狼藉,還有靜姝渾身的傷痕,全在齊晦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