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沖到馬圈前,放眼一看……馬圈不是很大,最多只能擠進去五六匹馬……這會兒,最里面,一匹雪白的云狼馬輕踱著前蹄的略顯著不安……靠近外圈這邊,穆燁燃正在拿著編托在將里面盛滿的干草往馬圈里面的食槽里均勻的分布……
表面上看,好像沒什么不妥的,顯然是那白馬不太適應生人生人,所以才焦慮不安,可白衣男子卻只放眼看了看后便直視向圈內的白馬,盯著它的馬眼認真細看起來……
“云狼馬,日可行千里,是馬中極品,傳聞通人性,忠主……是萬金難尋的瑰寶。”突然,正在喂馬吃干草的穆燁燃背對著白衣男子自言自語般的輕喃起來:“其馬通體雪白,馬蹄多厚兩寸,月國上下只有三匹。”
將空編托往旁邊雜物架上一扔,穆燁燃拍了拍手掌,這才伸手過去輕拍了拍正在低頭吃干草的馬的馬頭。馬兒欣喜的很,甩起了尾巴來……
穆燁燃一笑,轉眸而已,終于正式的望向白衣男子。
“一匹在我很小的時候,見過父皇將其御賜給了當時的大將軍,金虎……誰料那馬兒性子剛烈,不愿易主,散了蹄子亂跑,有人阻擋就跳起用蹄子去蹬,居然當場踹死了一名馬師……最后當著眾人的面,一頭撞死在了金鑾石柱上,腦漿迸濺而死。”
雙眸淺沉,因為穆燁燃說的,白衣男子顯有感觸,緩緩吁息。
“當年云狼馬從他國運進時,只是三匹小馬駒兒,相傳是國內首富風止揚一次性以七千兩黃金購得。當時他膝下三子,一子分得了一匹。
寧城事件發生以后,風止揚犯事縱亂的次子被官兵萬箭穿心而死……他的罪名是造亂叛國。風家當時差點因為他而被叛滿門抄斬。那匹屬于風止揚次子的云狼馬被強行帶進了深宮……卻隨主自盡,撞死在了金鑾石柱上。”
雙手背向身后,穆燁燃盯著白衣男子漸漸泛起蒼白的臉色,淺淺一嘆。
“再往后,風止揚年老長逝,其長子不久突然重病身亡,其馬被與其同葬……至此,月國便只剩下了一匹云狼馬,便是那在風家敗落以后,突然清蕩所有家產,招兵買馬,舉了義旗的……風、亦、安!”
雙眼一瞪,白衣男子一臉的面無表情卻眼中凌冽殺氣一起。
穆燁燃看的清楚,淺淺一笑:“這馬兒好年青……是你爹那匹馬的崽兒?”
瞬間恢復鎮定,白衣男子一笑,單眉一挑:“就憑著一匹白馬,你在進院之前就已經猜著了我是誰?”
穆燁燃想了一下,點點頭:“前日尋見了白須軍師,他告之我,你已經出了山,卻突然臨時決定,不想見我。”想了一下,穆燁燃吸了口氣,面露疑惑:“為什么?”
失笑,白衣男子低眸,似乎在考慮什么……好一會,他終于抬頭,望向穆燁燃。
“三皇子失蹤整整23年,問過軍師,你這23年里,一直名喚穆堯。”
穆燁燃聽的懂,點點頭。
“我出山原是沖你……可前幾日,你一人夜襲香河鎮北家派駐的一只旗營,一把大火將整個營都燒成了灰燼。可有此事?”
穆燁燃回想了一下,點點頭。
那只入駐的旗營是北溟熠故意安插在香河鎮的釘子……
特地用來盯死楊家老爺的。而且,楊家老爺的幾個子女都被暗中關在那旗營里,按北溟熠的安排,就是不管穆燁燃何時出現再去暗尋楊家老爺,他都不得再表示任何忠誠。否則就叫他的子女身首異處。
穆燁燃暗中找到楊尚書時,他還是急切的向他解釋那日他與金虎絕沒有做任何背叛他的事。且明確的表示,就算楊家死絕了,一個忠字他也絕對不會落下。
當時的他氣憤極了,一人獨劍沖去了北家軍的旗營。為救楊家子女,他在旗營的糧倉那里放了火,引走了大量軍兵,成功的把他們救了出來……事后,他欲安排楊尚書一家遠離香河鎮。巧的是,他這一舉非但激怒了北溟熠,同時也驚動了叛軍。
白須軍師趕到了香河鎮,從穆燁燃手中轉手接走了楊家所有人,趁夜轉移去秘密根據地了。
穆燁燃拒絕了白須軍師的好意,表示要留下等七月回來。
白須軍師見穆燁燃已經失去了之前的記憶,明顯不再是一意孤行,不愿站出來,而是表明自己只是在完成自己的承諾,一旦事成,他便會立即回皇宮,拿回屬于他自己的所有一切……
白須軍師這才滿意之極的離開了。
見穆燁燃點頭,白衣男子一哼,冷笑起來。
“在你認為中,我為何不愿站出來祝我父親一臂之力?”不等穆燁燃說話,白衣男子一臉失望的搖了搖頭:“因為他們的行徑與那北家軍根本毫無兩樣。表面上的確是沒那北家軍做的決絕,可實際上,他們的性質卻是一模一樣的。你們在放火殺人的時候可曾想過,那些士兵,就不是人了嗎?他們是發自內心的想要助北溟熠殺人放火的?不……他們也是受害人,他們也不想拿刀去砍與他們一樣的活生生的百姓。他們像武器一樣,不砍出去,他們自己就得死!立馬即死。”
上前一步,白衣男子沉重一嘆:“我不想見血腥……你真有能耐,真為賢君,大可以一心一意做完你手頭上應做的事,對于你應允即現的大男子作風,我表示敬佩,但我不懂……你為何就不能繼續你沉默的這23年,大善大義的本性?為何就不能等所應之事成就了,直接回去皇宮,面與面的斗爭那北溟熠?偏要去放那把火?你道是救人,你救了幾個人?只為你救的那幾個人,你可知死了多少人?”
心一驚,穆燁燃在瞬間明白了眼前這人為何明明已經為了自己的出現而出山,卻又臨時反悔的原因。
是的……他明白走火入魔以前的自己是有多懦弱,多善良,多卑微。因為那之前的他是被堯煞孤星克制著的……習得易心經以后的他,恢復了自我,遺忘了那些不堪的過去,重拾他三皇子原有的狂志。他是穆燁燃,當今月國真正的儲君,未來真正的皇帝!
做事處事怎么可能再像以往那樣唯唯諾諾?
笑話!
就算是他父皇,功夫盡失又如何?若不是那北家惡徒猖行,他父皇治理的天下要多繁榮就有多繁榮,要多太平就有多太平。他父皇就是一善仁之君嗎?
不!
當然不可能是,人善只可能被人欺,為君者,注定強霸天下。
將來的天下是他的,他不可能再像以前那個穆堯那樣,為了害怕傷害到別人,便任別人傷害。
一笑,明白了原因,穆燁燃點了點頭。
“那你為何出現在這里?既然不想見我,又為何還是見了?”
白衣男子一嘆,嘆的悲哀:“我知道凡一個正字都注定等同的負字同起同落……你想得回天下,就注定血流成河。縱觀今時天下,就算你不站出來,就算你不牽累他人,在那北溟熠的黑手統治下,這天下,也終將民不聊生。我是很失望……甚至生了回去深山的念頭。可一想到……”
抬眸,眺望遠天,白衣男子眉間濃濃的愁:“怕是就算我未出現,你一樣會如龍升天,一樣會改變這月國的天下。”
回眸,白衣男子望向穆燁燃:“所以我很猶豫……想給自己一個決定。究竟是眼不見為凈的好,還是出山助你,將巨正巨負,盡可能的壓制,縱做不到攔那血流成河,也要盡最大努力,減少傷害。”
一笑,穆燁燃突然無比欣賞起眼前的這個儒生,他的身上,有他遺忘的那些東西……幾乎是所有。
點點頭,穆燁燃吐了口氣:“這個決定,現在有了嗎?”
搖頭,白衣男子退一步,背對面穆燁燃:“我尚不了解你……與你一樣,我也是個性情中人。我喜歡的,我便愿意;我不喜歡的,縱使青天白日送我,我也不會低頭就擒。”
抬眸,看見左屋門口站著的慕容卿……她的頭發卷卷的,所以縱使盤成云髻也無限異國風情。此時,她手中拿著雙筷子,一臉的興奮,似乎剛剛從屋里沖出來,正張了嘴準備說話……
“呃……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只是……呃,小葵炒的菜特別好吃,所以……”干笑兩聲,慕容卿聳聳肩:“你們可以當我沒來過,繼續聊,繼續聊!”轉身,慕容卿欲離開,卻手才搭上門邊,又想到什么,轉回頭來望向那兩男人:“不過,別聊的菜都涼了,就不好吃了!”
說完,慕容卿沖二人一笑,閃身走人。
吸一口氣,穆燁燃嗅出空氣中香香的味道,唇角一飛:“真沒想到,她居然廚藝這么好。”
“她?”白衣男子疑惑了一下。
穆燁燃一笑,望向白衣男子:“慕容葵,亦就是我應允她,要助她尋人的女子。以前都喚她七月……”
七月?
白衣男子點點頭,想起來老軍師提到過的那女子,說是穆燁燃很是在乎她。
“你與她一直一起,不知她廚藝好嗎?”
扯扯嘴角,穆燁燃淡淡一笑:“看來,白須軍師是先見著你,再見著了我的。所以你不知道……”向白衣男子走近兩步,穆燁燃停在了他身前:“我練功走火入魔,暫時遺忘了從宮里逃出去以后的所有記憶。”于白衣男子一驚的時候,穆燁燃笑起來:“也就是說,近23年,身為穆堯的記憶,我都忘了。”
緊眉,白衣男子詫異的很:“所以你才會……”
點點頭,穆燁燃起步向左屋門口走去……他急于去品嘗慕容葵的手藝。
看著穆燁燃走出自己的視線范圍,白衣男子陷入沉默。
一夜無話。
次日,天剛擦亮,林間白霧茫茫。
慕容卿起早起慣了,換好古裝就興奮的連跑帶跳,沖出屋,在前大院里滿處撥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