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哥?!”高強(qiáng)大驚,方百花能叫大哥的,這世上除了摩尼教教主方臘之外,還有何人?難道方臘竟然一直就藏在這小樓里面?
這疑問片刻間就得到解答,樓下的黑影之中,忽然有人冷笑一聲道:“果然是女生外向,半點也不假,我妹妹為了一個外姓男人,就能把自己的親哥哥出賣,我女兒為了一個男人,竟然連自己的生身父親都拋在腦后!”這等于是親口承認(rèn),樓中之人就是方臘了!
方天定脫口叫道:“爹!”那是父子天性,就算心里對父親再怎么有想法,驟然見面仍舊是心底根深蒂固的天性占了上風(fēng)。
方金芝卻被方臘的言語鬧了個大紅臉,捉著姑姑的袖子,蚊子哼一般也叫了聲“爹”偷偷向高強(qiáng)張望了一眼,見后者并沒有向自己這里看過來,這才稍稍安心,卻又有些惶恐。
高強(qiáng)沒在看她方金芝,卻看了看石秀,后者登時鬧了個大紅臉。原本石秀雖然向高強(qiáng)告罪,但方百花和汪公老佛兩個目標(biāo)都被掌握,已然是全勝的局面,心中著實有些驕矜自滿。不過此刻方臘既然現(xiàn)身,說明自己犯了一個無比巨大的錯誤,竟然將如此重要的目標(biāo)漏了過去,倘若不是方百花叫破,怕不要被這摩尼教的教主蒙混過關(guān)?
當(dāng)即揮軍將這小樓團(tuán)團(tuán)圍住,此時原先分散開攻打都監(jiān)府的各路禁軍都已歸建,石秀手下精兵三百有余,呼啦拉將這一棟小樓圍了三重,軍士們刀出鞘槍上肩,韓世忠等幾名神臂弓手各據(jù)高處,監(jiān)視幾條逃路。陸謙楊志兩人也得了消息,立刻將手下軍士帶回轉(zhuǎn)來,在小院之外分隊把守,任何人不許走動。
轉(zhuǎn)眼間包圍完成,眼看這小樓中連只鳥都飛不出來。石秀這才稍稍安心,向高強(qiáng)打了個手勢。高強(qiáng)點點頭,心想石秀也算能干了,這個疏漏倒不是他能力所限,套一句話說就是“是敵人太狡猾了”,誰能想到這院子里打翻了天,局面幾經(jīng)反復(fù),這位方大教主竟然能紋絲不動躲在樓里?當(dāng)下并不說話,抱著膀子站在后頭看熱鬧,自己能作的都已經(jīng)作了。該下的功夫也都下了,現(xiàn)在正該是收獲的時節(jié),這等好戲怎能不看?
方百花一直冷眼看著官兵奔來走去,這時見一切安定了。這才揚聲道:“大哥,現(xiàn)下大局將定,為了本教數(shù)十萬兄弟姐妹,你可愿現(xiàn)身與小妹相見了么?”
樓中冷哼一聲,一人緩緩踱步而出,高強(qiáng)忙凝神看去,見這人五十上下。穿一身粗布衣服,相貌看來便似一個兩浙再普通不過的田間老農(nóng)。蘇州杭州市井間隨處可見這類人叫賣自家作物,如果不是方百花叫破身份,誰能想到這位就是摩尼教教主,歷史上的四大寇之一、起事清溪、搖動?xùn)|南半壁江山、自號圣公的方臘?
只見那人走到二樓回廊的扶手旁,探身向下冷笑了一聲,俯視方百花道:“好得很,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哥哥么?”
方百花緊緊抿著嘴,將手向地上地石寶一指,道:“大哥。石哥是怎么死的,你就算躲在樓里沒有看見,聽也該聽個七七八八了吧?他要我們所有兄弟姐妹們都回家去,你怎么說?”
這句話仿佛觸動了方臘的哪根神經(jīng),這位摩尼教主忽然激動起來:“我怎么說?我怎么說?現(xiàn)在還有我說話的余地嘛?!你看看這些人,個個如狼似虎的。哪里還容得我這個一介草民說什么話?”
方百花搖了搖頭,一滴淚水從眼角緩緩流下:“大哥,為了你的一句話,小妹甘心裝出些狐媚樣兒來迷惑那朱勔,又為你在我教兄弟姐妹們面前裝些神鬼,弄些玄虛,小妹也算對你仁至義盡了吧?如今形勢已非,石哥已經(jīng)去了,臨去時只留下這一個心愿,小妹是定要為他完成這個心愿的。”
她哀哀地仰起頭,看著始終居于他之上的那位大哥:“大哥,我聽你的話聽了一輩子,這次你就聽小妹一回,收手了吧,趁著還沒太晚!”
高強(qiáng)一面聽他兄妹兩個說話,忽然覺得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袖子,回頭看時卻是許貫忠。他知道許貫忠這時候找他必定是有甚要緊話說,便向石秀使個眼色,示意“這里先交給你了”,自己悄悄退后幾丈,讓親兵將自己二人圍在當(dāng)中,這才聽許貫忠說道:
“衙內(nèi),眼下可是杭州大局地要緊關(guān)頭,眼看就要成功,現(xiàn)在方百花若能勸服方臘放棄起事,教眾平安散去,自然上上大吉,如若不能的話,衙內(nèi)要如何處置?當(dāng)著方家三口的面,總不能殺了方臘吧?”
高強(qiáng)撓了撓頭,這問題他也想到了,方臘倘若執(zhí)迷不悟——雖說有句話叫“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可俊杰自然不是人人都做得的,再說俊杰就沒有頭腦發(fā)熱的時候么?——,一來他也明著舉起反旗,自己不能對人家喊打喊殺的,就算要編派個罪名關(guān)他幾天,方金芝小美人面子上也須不好看吶。
“這……那你說怎么辦?”既然你許貫忠是我的軍師,你又找我說這個事,那你便拿個解決方案出來給我瞧瞧,這就是作領(lǐng)導(dǎo)和衙內(nèi)的好處了,高強(qiáng)自然也是懂的。
許貫忠一副理所當(dāng)然,早知道你要如此的模樣,淡淡道:“衙內(nèi),以貫忠想來,此事倒有些蹊蹺,那方臘看樣子是早就躲藏在小樓中的,適才卻一直沒有露面,本來換作我是他,必定早已趁亂逃走了,如此看來,這位摩尼教主恐怕是沒有什么自保之力地?”
“啊!”高強(qiáng)吃了一驚,再回過頭來想一想,不禁暗笑自己武俠小說看多了,以至于先入為主,總以為摩尼教教主必定是絕世高手,縱然不會九陽神功,至少也得把乾坤大挪移練到第四五層的,卻沒想到方臘也許根本就不會多少武藝。
再把歷史上地記載仔細(xì)回想一遍,越想越覺得可能,方臘起事后,從來不曾自己征伐,一直是指望手下幾員大將方七佛、石寶等人東擋西殺,歷史上歿于杭州一役的方百花比他在軍中的影響力還大許多,單單從最后韓世忠?guī)资畟€人從小道繞進(jìn)去,就能將方大教主生擒活捉這一點上看,方臘本人的武勇必定是不咋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