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月什么性格,安故秋自然是清楚的,說她會被這種玩笑弄哭,安故秋除了感嘆蘇靜堯的想象力外,再沒有其他什么言語。不過他還是及時出聲,替寧月解了圍。于是游戲繼續,蘇靜堯一直懶懶地蜷在沙發上,微笑看大家吵吵鬧鬧。
安故秋看了看他:“會不會覺得無聊?”
蘇靜堯笑著搖頭:“還好,挺有意思的。”
新一輪游戲開始,班長拿到國王,指定兩個號碼熱吻一分鐘。大家瞬間哄笑起來,都說班長是因為剛剛被寧月拒絕,欲求不滿,所以才來這么一招狠的。當兩個號碼被公布的時候,大家頓時由哄笑變成靜默,幾秒過后,又爆出更大更瘋狂的笑聲,因為寧月竟然是那兩個號碼中的一個。
易寒雪指著班長,大笑著對寧月說:“班長他是不是作弊了啊?他怎么就知道你的號碼?我猜他一定是故意的。”寧月垂下眼,沒接她的話。易寒雪笑嘻嘻湊到她耳邊:“不過另一個號碼是蘇老師,跟他熱吻一分鐘,你不吃虧的。”
不提蘇靜堯還好,一提他,寧月瞬間就無力,哀哀地嘆口氣,和易寒雪打商量:“老大,要不你替我吧。”
易寒雪瞄她一眼:“你沒見班長他是在針對你嗎?我才不要做你擋箭牌。”
在大家的起哄聲中,蘇靜堯優雅地起身,在寧月跟前站定,然后慢慢蹲下去,深情凝望寧月:“美麗的公主,我可以吻你嗎?”
他這樣紳士般的言行和舉止,惹得大家陣陣尖叫。
易寒雪戳了戳一副發愣表情的寧月:“還不快說可以?”
寧月撇撇嘴,看她一眼,沒有答話。她直直看向正一臉深情模樣的蘇靜堯,片刻后,沉默地垂下眼去。
蘇靜堯勾了勾唇角,直起身子,附在她耳邊低低一笑:“你好像很討厭我。”
寧月聞言,對上他視線,卻發現他剛剛還帶著深情意切的眼眸瞬間變得清冷,她只覺得無論是從他眼底還是從他骨子里,都透出無止盡的冷漠和不屑。寧月緩緩閉上眼睛,將腦袋歪到一邊,不知道該怎么接話。蘇靜堯緩緩伸出右手,修長的食指壓在她唇瓣上,他俯身貼近她的臉,將大家的探奇目光擋在身后,而后微笑開口:“雖然你很討厭我,但沒辦法,這是游戲,不能太掃興,所以我們還是要做做樣子。”
說著,他轉過身,對著眾人,露出一個迷人優雅的笑:“可以開始計時了。”
等他回過身去,發現寧月已經睜開眼,正灼灼地瞪著他。他唇角略揚,不復剛才的冷漠,朝她眨眨眼,重新俯下身去,貼近她臉頰,將右手覆在她唇上。寧月趕忙閉上眼睛,而蘇靜堯的吻,就落在了他自己手背上。
因為背對著大家的緣故,其他人也看不真切他們到底有沒有吻上。不過這只是場游戲,大家都知道要怎么把握分寸,所以也沒人去追究這個吻的真假程度。他們現在完全被蘇靜堯的紳士和從容氣質所折服,只一個勁地鼓掌尖叫。
一分鐘后,蘇靜堯移開臉,在寧月耳邊低聲笑了下:“結束了。”寧月緩緩對上他目光,他回她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末了,還朝她擠眉,“是不是意猶未盡?”
寧月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蘇靜頓時玩味地揚眉,神情懶散卻不失優雅地走回座位。
不等他坐下,安故秋就直直看向他:“玩得開心吧?”
蘇靜堯點點頭:“開心。”
安故秋挑眉:“我知道這種事你經常遇到,也知道你處理這類事經驗豐富……”
蘇靜堯側過頭,似笑非笑看他:“你到底想表達什么。”
安故秋支吾一聲,“剛剛你……”
蘇靜堯瞇起眼,笑吟吟打量他面容:“如果我真吻下去,你想把我怎么樣?”
他這表情實在太欠揍,安故秋忍了忍,終究還是忍住,只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不會對小月下手。”
蘇靜堯笑瞇瞇掃過對面的寧月:“為什么不會?”
“因為她是我外甥女。”安故秋回答得鏗鏘有力。
蘇靜堯被他的語氣逗笑,不置可否地唔一聲,沒再說話。他視線落在安故秋左側的陳景容身上,見陳景容始終溫雅帶笑,和前來搭話的學生低聲交談著什么,不特別熱絡,但也不會顯得疏離。蘇靜堯收回目光,微微笑了笑,偏頭看向安故秋:“我去外面抽支煙。”
安故秋皺了皺眉,本想說點什么,最后卻只沉默地點點頭。
蘇靜堯仿佛看出他心里的擔憂,朝他一笑:“今天覺得高興,所以多抽了點。”
外面其實是寂靜的,雖然偶爾能聽到從包間里傳出的哄鬧聲,但在夜幕里,那一點聲音只讓人覺得更幽靜。蘇靜堯站在樹下靜靜的抽煙,片刻后,手機響了,是蘇唯打電話來問他玩得開不開心。蘇靜堯笑著說很開心,兩人又說了會話,蘇靜堯突然像想起什么,就問蘇唯:“昨天蘇念說她在去大漠拍戲之前,要請我們吃頓飯,她有沒有跟你和采薇說?”
蘇唯嗯一聲,笑道:“我本來也想跟你說這件事的,我和采薇隨時都有空。”
“我也是。”蘇靜堯一笑,“那就看蘇念的意思吧,看她哪天有時間。”
兩人閑聊了會,蘇靜堯掛掉電話的時候,發現手里的煙抽完了,他正猶豫著要不要再抽一根,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低低的咳嗽聲。蘇靜堯轉過身去,就看到寧月站在不遠處,正神色遲疑地望著他。而剛剛那兩聲咳嗽,顯然是寧月故意發出來的。蘇靜堯將手機和煙塞進褲兜里,笑瞇瞇上下打量她:“你在偷聽我講電話?”
寧月局促地搖了搖頭,用腳尖踢地上的沙石:“……我沒有。”
蘇靜堯見她這樣緊張,不由笑起來:“我知道你沒有,剛剛是逗你的。”
其實蘇靜堯表面上還是很紳士溫雅的,如果不是剛剛玩游戲的時候看到他眼底的冰冷,寧月絕對察覺不到他內心里會是那樣淡漠一個人。這會見蘇靜堯笑了,寧月多少緩和了下局促情緒,慢慢走到蘇靜堯跟前,垂著頭再一次低聲解釋:“你接電話的時候,我一直站在走廊里,真的沒偷聽你講話。”
蘇靜堯抑不住笑,微微點頭,問她:“你是特意出來找我的?”
寧月仍舊低著腦袋,沒有答話。
蘇靜堯眉眼彎了彎,輕咳一聲,伸手去抬她下巴。可是剛接觸到她肌膚,她便震驚地退了一步,猛地抬眼瞪向他。蘇靜堯無辜地回視她一眼:“你難道不是有話跟我講?”
寧月瞪他片刻,最后懊惱地垂下眼去:“可是……”可是也不用動手動腳啊。不過這句話她說不出來,只能哽在喉里。
蘇靜堯微笑著哦一聲,雙手別在褲兜里,了然道:“可是不能靠這樣近,對不對?”
寧月已經不知道該怎么接話,惱也不是,氣也不是,就吶吶著轉開話題:“蘇老師,其實我是想跟你說,之前在走廊里……”
“在走廊里怎么?”蘇靜堯眼睛幽深,含笑看她。
寧月躊躇一會,遲疑地開口:“那個電話,是我朋友打來的,不是其他什么人。”
蘇靜堯挑了挑眉,沉默地看她,沒有接話。
寧月見他這副神情,不知怎么,突然就有個沖動,很想把她心里久藏的秘密說出來。她猶豫了會,小聲地解釋:“我和陳……我們已經分手了。”
蘇靜堯笑起來,恍然道:“現在你相信我了,所以來跟我坦白?一來你心里有很多話,需要找個人傾聽;二來你一旦跟我坦白了,就表示你已經相信我,而我再不能給你舅舅打小報告。”他摸摸下巴,笑眼迷人,“這兩點,我有沒有說錯?”
他話實在說得直接,寧月咬了咬下唇,完全沒想到平日里嬉笑不羈的一個人,會變得這樣咄咄氣盛。
蘇靜堯臉上帶著淡笑,也不催促,只靜靜勾住她眼睛。
寧月被他的氣勢所震懾,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避開他意味深長的目光。
蘇靜堯不動聲色地揚了下唇角,輕聲道:“我之前確實沒聽到你的電話內容,這句話我說過三遍,以后我不會再重復我的信用問題。至于你跟某個老師的關系,是我自己看出來的,跟你之前在走廊里的電話沒一點關系。另外,你舅舅確實猜到了一些,但還不確定,更不知道這七、八個老師里,到底哪一個才是他該找的,所以剛剛在吃燒烤的時候,他對著整桌的老師說你是他外甥女……好了,我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明白了,你還有什么需要了解的?”
寧月緊緊咬著下唇,已經慚愧得說不出話來。她之前確實害怕蘇靜堯聽去電話內容,更害怕他告訴她舅舅。可是分明蘇靜堯并不是一個爛嚼舌頭的人,尤其在剛剛玩游戲的時候,她看到他眼底的冷漠,就知道他其實并不喜歡多管閑事。可是剛剛,她看到他出包間,還是猶豫著跟了出來,想跟他說說之前在走廊里接電話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執著于那個電話,可是她知道,她現在這種行為,已經傷害到了蘇靜堯,因為她對他的人格和品行產生了質疑。而蘇靜堯,其實是一個驕傲不羈又冷漠內斂的人,當然,他肯定不會介意別人誤會他,甚至不會把一般人看在眼里,但現在,她心里真的充滿了內疚——為她小人之心的言行和心理。
她抬手捂住自己眼睛,不知道是因為剛剛蘇靜堯那一番話,還是因為心里歉疚,又或者她真的藏了太多東西,就像蘇靜堯說的,需要找個人來傾聽,她只覺得自己現在很想哭一場。但她不愿意在蘇靜堯面前表露出來,因為她知道蘇靜堯是怎樣一個人,就算她流露出脆弱或者難過神情,他也不會同情半分。更何況她跟他本來就不熟,所以她只能捂著臉,小聲地一再表示歉意:“對不起,對不起……”
蘇靜堯聽到她道歉,沒什么特別表情,臉上仍舊帶著淡淡的笑。靜了會,他抽出手來,輕輕拍了下她腦袋,很快收回,微微笑道:“如果你心里難受,可以找人說說話。不過那個人肯定不是我,因為我不是你閨蜜,也不是你值得信任的朋友,我無法替你承擔什么,也沒那么多時間和心情聽你說話。”
寧月緩緩放下遮蓋住自己眼睛的手,默默看他幾秒,低聲呢喃道:“你真的很冷漠。”
蘇靜堯聽了,也不生氣,微微笑了笑,越過她,慢慢往回走。頓了頓,他又回過頭來,朝她溫和道:“其實你舅舅很關心你。”
寧月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他,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蘇靜堯見她這副模樣,幾不可聞地輕嘆口氣,又多說了幾句:“就算你性格再內向,也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你不能總把事情藏在心里,有時候也應該發泄出來——多交幾個朋友,或者跟家里人溝通……愛情不是全部,有時候甚至只是錯誤……”他突然像想起什么,及時住了口,從褲兜里拿出煙盒,捏緊又松開,“你要是真難受,就哭出來吧。我現在回包間,不打擾你。”
看寧月似乎真要哭了,蘇靜堯又微微嘆口氣:“抱歉,我說話直了點,你別介意。”說完,他不再看她,轉身往屋內走去。
可寧月卻叫住了他:“蘇老師……”
蘇靜堯回頭,痞子似的笑看她:“舍不得我?”
寧月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沒忍住,抿嘴笑了下:“我知道蘇老師你不喜歡管閑事,不過我還是想拜托蘇老師,希望你別把今天晚上的事說給我舅舅聽。”
蘇靜堯在昏黃的燈下輕輕揚起眉:“要是你舅舅問起,我怎么說?我以前好像從來沒騙過他……”
寧月開始確定眼前這個人,是在故意逗她,所以她不再理會他,只繼續說下去:“還有,蘇老師,謝謝你。”
蘇靜堯眼神閃了閃,似乎沒想到她會道謝。他難得的蹙了下眉,很快被臉上的笑意掩蓋:“沒必要,我今天心情好,所以話比較多。”
……
寧月沉默地望著他離開,過了很久,她才回過神來,緩緩從衣服里掏出手機。她將電話里某個人的號碼刪了,然后一條一條短信看過去,看完就刪。
蘇靜堯說得對,愛情不是全部,有時候甚至只是個錯誤。她犯了這個錯,所以現在要糾正過來。
當然,她不會像蘇靜堯建議的那樣,去找朋友或者家人哭訴。她這一段已經結束的感情,說出來,只會讓大家覺得震驚——做為她朋友,可能會替她惋惜幾句;作為她家人,好比安故秋,應該是責備或者勸說多過安慰;而對大多數不相干的人來說,他們可能更熱衷于譴責。
寧月深知這個社會的輿論壓力,所以當初她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
可是話又說回來,他們什么時候真正在一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