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紹不理他,徑直走向矮桌前坐下,光義也跟了過去,伸手為她擦干眼淚,道:“現(xiàn)在天氣正干燥,經(jīng)常哭對皮膚不好。”
“反正我容顏不衰,不管他。”
光義笑了,寵溺的看著唐紹:“又無理取鬧了。”
茗衣此時端了膳食進來,光義接過,道:“做了你最愛喝的綠豆粥,嘗嘗吧。”
唐紹喝了幾口,忽然抬頭道:“我想吃蓮子糕。”
光義知道唐紹又在撒嬌,于是好脾氣的順著她:“好,我這就讓人去做。”說完馬上吩咐茗衣道:“去吩咐御膳房做些蓮子糕,馬上送過來。”
“是。”
光義看著唐紹一口一口喝粥的樣子,覺得十分幸福,眼神一刻也不曾離開唐紹,仿佛在欣賞一件絕美的藝術(shù)品。十幾年夫妻,經(jīng)歷了不少風(fēng)雨,可他對唐紹不僅愛意未減,反而隨著時間的增加越來越濃,也多了一份珍惜。
“你生氣時最喜撒嬌,愛極了你撒嬌時的樣子。”
唐紹頓時紅了臉,硬生生把嘴里那口粥給咽了下去,光義忍不住笑出了聲,唐紹看了一眼還剩半碗的粥,故意端起皇后的架子,道:“小義子忠心耿耿,本宮特賜粥半碗,還不趕快喝完。”
光義眼里笑意漸深,道:“紹兒,還記得你第一次叫我小義子是什么時候嗎?”
唐紹想起了多年前在馬車上的那一幕:“真快,一晃十多年都過去了。”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你的笑容就漸漸變少了,現(xiàn)在,很少能看到你那么開懷的笑了。”
“人總是要成長的,久居深宮,諸事繁多,不知不覺笑的就少了。”
光義握住唐紹的手道:“以后還要像那樣笑,我喜歡。”
“陛下,蓮子糕做好了。”
“放下吧,你去告訴趙林,讓他把朕沒批完的折子挪到儀寧宮來。”
茗衣正要退下,唐紹又吩咐道:“順便把我前些日子曬的玫瑰花茶拿過來一些。”
“是。奴婢知道了。”
“紹兒,你那些奇怪的主意究竟從哪來,嗯?有的時候,我總是莫名其妙的覺得你仿佛與這里格格不入,可你卻真實地生活在這個年代。你知道嗎,你與別的人都不同,大膽開放,特立獨行,總有一種獨特的魅力在你身上,緊緊吸引著我。”
難道光義已經(jīng)發(fā)覺自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不對,看他的樣子到也不像,許是心中有些困惑也說不定,唐紹看著光義,道:“倘若有那么一日,我身邊的人甚至所有的人都跟我一樣特立獨行了呢?”
原來是在擔(dān)心這個。光義略加了些手勁兒,眼神更加的堅定,道:“即便有那一日又如何?我趙光義只愛你一人,你在我眼中永遠與別人不同。”
說罷,光義取下唐紹手腕上的玉鐲,道:“這鐲子先放我這兒,過兩日便還你。”
“你拿去做什么?這鐲子我戴了十多年,還從未摘下過。”
“自然是有用。”
唐紹不知光義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道:“隨你。”
光義仔細將玉鐲收入懷中,隨后掀開食盒拿出蓮子糕,道:“光喝粥怎么行,你不是想吃蓮子糕了嗎,來,嘗嘗味道如何。”
“不用,我自己夾就行,你當我還是小孩子。”
“也好。”
唐紹見光義只看著自己吃,道:“你也吃些吧,味道不錯。”
“我素來不喜歡這些點心,倒是清揚最愛吃。”
“你怎么知道?”
“她再小些時,常在萬歲殿待著,別的點心她都不怎么吃,只喜歡吃這蓮子糕,原來是隨了你。”
“是我以前常吃,久而久之,她也就喜歡吃了。我吃過最好吃的蓮子糕,是六哥給我做的。他說經(jīng)常食用能養(yǎng)顏。”說到這里,唐紹忍不住哭了起來,她在金陵只生活了半年多,可那兒卻已成為她在古代的故鄉(xiāng)。李煜這個白得的哥哥,在之前養(yǎng)育了文軒十六年,待唐紹也是極好的。每次想起他,唐紹心中都難過不已。
“我知你掛念他,可你身子一向虧虛,太醫(yī)叮囑不可太過憂思,日后還是多想一些開心的事吧。”
“那等元侃回來,我想去洛陽呆上一陣子。”
“不行,你若想出宮,就先去金明池養(yǎng)上些時日,等你身子好了,我陪你一同去洛陽。”
“不行,等我身子好了得等到何時?”
“聽話,紹兒。”光義聲音不覺加重,帶了些帝王般命令的語氣,又有深切的關(guān)心,讓唐紹無法拒絕。
“我只是想去洛陽散散心。”唐紹有些沒話找話。
光義的語氣也一下子軟了許多,道:“我知道,元侃箭傷未愈,大軍回京后你暫且先帶他去金明池療養(yǎng),讓清揚、元佑也去。等過些日子天氣轉(zhuǎn)暖些,咱們再動身去洛陽。”
“就咱們兩個?是出巡還是……”
“只你我二人,微服去。”
“去多久?”
“這個我可不確定,到時再說吧。”
因著元侃身上有傷,大軍又停留了幾日才啟程回京。元侃的上并不是很嚴重,略微調(diào)養(yǎng)了幾日,身體倒也有些好轉(zhuǎn)。所幸還是初春的天氣,也不必擔(dān)心傷口潰爛、化膿。因此行軍一路,元侃也未見不適。
不過邊疆地區(qū)畢竟偏遠,環(huán)境、水土不及中原,一些軍士水土不服,有些嘔吐的癥狀。因此元侃下令停止行軍,就地休整幾天,等士兵情況有些好轉(zhuǎn)時再出發(fā)。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到達汴京時已經(jīng)是一個月以后了。
光義率領(lǐng)文武百官親自到城外迎接,并慰勞、封賞了眾將士,唐紹本來也想出城相迎,只因光義以唐紹大病初愈、不宜舟車勞頓為由,堅決不準,于是只好作罷,在儀寧宮等著元侃,等的清揚都不耐煩了。
“娘,他到底什么時候才能過來?你看天都快黑了。”
“總得安頓好大軍,處理好相關(guān)事宜才能回來。你呀,就等了這么一會兒工夫就不耐煩了?”
“哪兒有一會兒,咱們可是一大清早就起來了。”
“我已經(jīng)叫茗衣去問了,你就再坐下等會兒。”
清揚極沒耐心的輕哼了一聲,坐到了軟榻上,有一個沒一個的剝起荔枝來,唐紹見她這般,無奈的搖了搖頭。
“娘娘,奴婢問過了,陛下和襄王正在萬歲殿,說更衣后便過來。”
“去吩咐廚房把飯菜熱熱,等會兒陛下與元侃過來定是要先傳膳的。”
“是,奴婢告退。”
“娘,哥傷的嚴重不嚴重?”
“奏報中只說恢復(fù)甚快,并不厲害,可如今天氣漸熱不說,一路奔波勞累,哪有時間靜養(yǎng)。元侃那么說,只是不想我和你爹擔(dān)心罷了。”
“不過仗打勝了,哥可是大大的威風(fēng)了一把呢。”
“你爹爹就是看準了這個機會,好讓元侃逐漸在朝中樹立起威信來,他大了,日后也要擔(dān)更多的責(zé)任。”
“陛下駕到……”
“襄王到……”
唐紹與清揚驚喜的對視一眼,幾乎是同時沖出門外。唐紹一眼就看出了元侃的變化,長高了,人也瘦了,因著箭傷的緣故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憔悴。唐紹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忍不住輕撫元侃的臉頰,留下了眼淚:“怎么瘦成這個樣子,傷還沒好嗎?”
“不礙的娘,您看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你就別哭了。再說,兒子打了勝仗,雖然受了點傷,但也可喜可賀,娘應(yīng)該高興才是。”
光義也安慰道:“元侃說得有理,你就別哭了。”
“哥,你終于回來了,我想你好些天了。”唐紹剛一起來,清揚就沖上去抱住了元侃,笑嘻嘻的看著他,要知道,元侃不在這些天,清揚一個人都快悶死了,練字沒人陪,玩耍沒人陪,更嚴重的是搗亂沒人陪,這可愁苦了清揚,于是她日日夜夜盼著,可算是給盼回來了。
元侃大概猜出了清揚的心思,道:“我回來了,就有人陪你玩了。”
“知我者,哥哥也。”
光義肚子餓了,著急想吃飯,當然不能明說,于是假意責(zé)備道:“好了,在門口拉拉扯扯成何體統(tǒng)?忙了一整天,你哥也累了,先讓他休息幾天,過些日子你再纏著他也不遲。”
唐紹道:“晚膳已經(jīng)備好了,用過膳后便讓元侃去休息吧。”
“也好,都進去吧。”
晚上沐浴過后,光義與唐紹靜靜地躺在床榻上,皎潔的月光被窗戶折出重影照進來,真是一個寧靜美好的夜晚。兩人聊了許久關(guān)于元侃的事,都有些乏了。唐紹忽然想起前兩日禮部又對她說的選秀女入宮一事,因前線有戰(zhàn)事就一直耽擱著,如今戰(zhàn)事平息,此事也該被提上議程了。
“禮部的官員前兩日又來找我詢問選秀女一事,你如何看?”
“又是這件事,朕沒給他們準話,他們竟找到你這兒來。不過現(xiàn)在戰(zhàn)事已平,確實沒有不辦的理由,只是……”
唐紹打斷他的話,道:“只是陛下正值壯年,也需要選些年輕女子進來充裕后宮。”
“紹兒,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如此,便按規(guī)矩辦吧,明日我就派人著手安排。”
“你……”光義壓下心中的火氣,好言哄道:“元侃才剛回來,你就別和我提這件事了,等過陣子再說吧,至于禮部那邊,我去應(yīng)付。”
“可這是自古以來的規(guī)矩,拖不得,更不得不辦。”
“規(guī)矩還不是人定的。”
唐紹無言相對,轉(zhuǎn)過身去,光義見狀,也翻身向里靠了靠,摟著唐紹,道:“紹兒,我老了,精力也不如從前,不需要那么多年輕女子來充裕后宮,你知道,我心中只有你一人,縱使后宮嬪妃再多,也不過都是擺設(shè)罷了。”
“禮部態(tài)度強硬,我若駁了他們,便是顯得我這個皇后無才無德。”
“放心,明日早朝,我自會給他們一個答復(fù)。”
翌日早朝。
“陛下,選秀女之事已經(jīng)停了一次,如今戰(zhàn)事已平,朝中也無大事,臣以為今年應(yīng)重新開始。”
“后宮人多了,難免會爭斗不休,到時不僅是皇后,就連朕也要為后宮之事勞心費神。近日以來,朕只覺身體不如從前,時常頭疼,今年選秀女之事就暫且停了吧。”
“陛下,如今后宮人并不多,且大多都是王府舊侍,陛下至今膝下只有四子,且元佐患有狂疾。臣以為,陛下應(yīng)廣選秀女入宮,以充實后宮,為陛下增添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