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林走上前從背后拍拍李言的肩膀,道:“李公子若無事便跟我走一趟吧,我家老爺有請。”
“哦?你家老爺是何許人?”
“李公子果然是貴人多忘事,您昨天才見的。”
經趙林這么一提醒,李言才想起來,那人莫不是清揚的父親?他找自己會有什么事?
“好,今天就跟你走一趟。”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進了宮,停在離崇德殿不遠的路邊,趙林先蒙上了李言的眼睛,這才扶著他下了車走上崇德殿的臺階,臺階很高,這對于蒙著眼什么也看不見的李言來說無疑是難事一樁,進到殿內時,李言早已累出一身汗了。
光義特意把清揚也叫了來,清揚看見李言進去,大吃了一驚,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心里又驚又怕:“爹……”
光義示意清揚不要說話,吩咐趙林道:“給他解開,你們都退下吧。”
趙林解開李言后就吩咐眾人退下,自己也關門退了出去。
崇德殿是皇帝辦公的地方,縱然是這里是偏殿,也無處不顯示出皇家的莊重威嚴、至高無上。李言環視一周,如此莊嚴肅穆的大殿,會是哪?正當他滿腹疑惑時,突然看見了站在光義身邊的清揚,忍不住脫口而出:“清揚?”
清揚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眼前之人,目光一直躲躲閃閃的,再加上光義就在她旁邊,她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
光義突然命令清揚,沉聲道:“跪下!”
清揚聞言,只得跪下。李言驚異于光義咄咄逼人的氣勢,還有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種自然而然的尊貴的氣度,無形之中讓他感到很大的壓力,十分害怕,光義突然問道:“知道她是誰嗎?”
李言不答。
“她可是朕的嫡長女,長安公主趙清揚!”
光義的話如平地驚雷般炸了李言個措手不及,威嚴的聲音一直在耳邊盤旋,她是朕的嫡長女、長安公主……李言方才驚醒,如果她是長安公主,那么昨天的女子便是皇后,眼前的人就是——陛下!思及此處,他慌忙跪下叩首道:“草民李言見過陛下,見過長安公主,還請陛下恕草民不敬之罪。”
“都起來吧。”
“謝陛下。”
“你要知道,朕與皇后并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朕今日派人接你進宮就是要一一向你說明,你和清揚無論如何,絕不能在一起。”
“草民愚鈍,還請陛下明示。”
光義道:“來人!”
趙林推門而入:“奴才在。”
“帶他去見皇后吧。”
“是,李公子,請。”
因著動了胎氣,太醫特意叮囑了不能經常走動,光義也下了死命令,只允許唐紹在床上躺著,而且每天的藥一次都不能少。茗衣一想起光義那張冷峻的臉就害怕,只得老老實實按光義的話去做,一會兒攔著唐紹去書房,一會兒又想盡辦法哄唐紹喝藥,簡直忙的“不可開交”。
唐紹提前得到了消息,李言要過來了。琢磨了半天,覺得還是去書房合適,于是吩咐茗衣道:“還是去書房吧,這兒實在不宜見客。”
“可是陛下吩咐了……”
“這回聽我的!”
茗衣拗不過唐紹,只能慢慢的扶著她去了書房,唐紹一手托著肚子,步子邁的沉重而艱難,一小段的路程竟然走了好大一會兒。
“奴才叩見皇后娘娘。”
“草民李言見過皇后娘娘。”
“都起來吧,趙林、茗衣,你們都先退下。”
“奴才告退。”
唐紹坐在軟榻上細細打量著李言,英俊逸朗,雙眼炯炯有神,只可惜自己也沒見過弘冀大哥,不知道他們祖孫倆長得是否一樣?唐紹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氣,坐吧。”
“自家人?”李言感到很奇怪。
“怎么,陛下沒跟你說起嗎?”
“說起什么?”
看樣子他還真的不知道呢。唐紹抿了一口茶,道:“還記得那天本宮對你說過的話嗎?本宮之所以會知道那些,是因為我就是南唐的文軒公主,弘冀是我的大哥,你既是弘冀哥哥的孫子,自然也是本宮的晚輩,這下,你該知道原因了吧。”
文軒公主,就是那個被譽為天下第一美人的文軒公主,就是父親常跟自己提起的那位素未謀面的姑祖母嗎?她竟然如此年輕?李言簡直不敢相信,他一直念想著的姑祖母竟然會在這里,而且還——做了趙光義的皇后,可笑父親臨終前還念念不忘讓自己找到她,父親,你若知道了這一切,會怎么樣?
“這實在令人不敢相信,我找了幾年的姑祖母,居然會在這里。”
“找我?”
“家父臨終前曾托付我一定要找到您,他還以為,您也在戰亂中不知所蹤了。”
唐紹嘆了口氣,道:“到底是他有心了。李言,你父親得了你這么個兒子,也是他的福氣。你和清揚的事本宮只當是個誤會,過去便過去了,宮中倒有適齡的公主,你若有意,我讓陛下指給你,你做了駙馬,也離本宮近些,這樣可好?”
“李言謝娘娘好意,只是李言這么多年自由慣了,受不了宮中規矩束縛,還懇請娘娘放李言出宮去,從此以后李言會離開汴京,今生不再回來。”
唐紹自然明白李言的心思,道:“罷了,你既無心留下,本宮便成人之美,離開汴京也好。”
元侃此時端了一碗藥進來放在桌子上,道:“娘,今天的藥煎好了,兒子按您的吩咐加了少許冰糖,您趁熱喝了吧。”
元侃一進來就看見書房里站著位陌生男子,應該是李言吧,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沖他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娘還在這里,他實在不該插言,況且他也沒什么好說的。
唐紹喝完藥,道:“元侃,他便是你弘冀舅舅的孫子,李言。”
元侃作揖,算是打過招呼了,李言同樣回禮,什么也沒說,他不好意思開口,也怕唐突了眼前這位王爺。元侃雖然年紀略小,但少年老成,不僅長得像光義,就連舉手投足間也是像極了光義的,那說話的聲音,平時的神態,還有身上所散發出來的貴氣,簡直跟光義一模一樣,李言莫名的也有些害怕。
“娘,崇德殿還有事,兒子先過去了。”
唐紹看了看李言,道:“你和元侃一起過去吧,既然你去意已決,本宮也不再留你,見過陛下之后你就走吧。”
“是。”
古代的后宮就相當于現代的互聯網,消息傳得飛快。一時間,宮里傳遍了皇后娘娘被長安公主氣的動了胎氣的事,弄得清揚好不尷尬,不過人們最關心的還是唐紹的身子,這不,宸妃一心想著去儀寧宮看望唐紹,恰好德妃也正有此意,于是兩人又順便叫上了劉貴妃和淑妃,四個人一同去了儀寧宮。
因唐紹需要靜養,所以儀寧宮里格外安靜,宮女們做事都是輕手輕腳的,茗衣正哄著元佑在院子里玩,見四妃不知何時已齊刷刷的站在院中,行禮道:“奴婢見過四位娘娘。”
劉貴妃道:“起來吧,皇后娘娘可在屋里頭歇著呢?”
“是,方才娘娘還跟奴婢提起幾位娘娘呢,說許久未見,眼下天氣冷了,正打算讓奴婢去問問各宮可缺什么東西,娘娘也好準備齊了派人送過去,這不正想著,幾位娘娘就來了,奴婢這就去稟報娘娘。”
“不必了,你繼續哄著元佑玩吧。”
劉貴妃她們進去的時候,唐紹正半臥在軟榻上看書,雖然已懷孕七個多月了,可除了肚子高高隆起之外,唐紹整個人還是清瘦如常,再加上久患咳疾,臉色也不如從前,讓人看了心疼。
“臣妾見過皇后娘娘。”
唐紹笑道:“你們幾個來的倒悄無聲息,莫不是約好了一起來的?”
德妃道:“還真讓娘娘說中了,不過是我們幾個想到了一處,聽說娘娘這幾日鳳體抱恙,臣妾們又幫不上什么忙,只能一起過來陪娘娘說會兒子話,給娘娘解解煩悶。”
“你們幾個有心了,如今天冷了,你們幾個也要好生將養著才是,屋子里都要燒的暖和些。”
宸妃道:“娘娘還是處處為別人著想,您如今尚在病中,又動了胎氣,更要照顧好自己才是。”
“是啊,娘娘,臣妾大字不識幾個,就覺得這讀書最勞心費神了,您干脆就扔了它,只管好好躺著便是。”淑妃說著,果真把書搶了過去扔在一旁的柜子上,其他幾個妃子都笑了,唐紹也忍不住笑了。
“巧月,去把本宮前些日子釀的葡萄酒取些來,讓幾位娘娘各自都帶回去一些,喝酒驅寒是最好不過的了。”
“是。”
淑妃一聽有酒喝,十分高興,趁機說道:“娘娘可要盡快養好身子,再琢磨出什么新鮮吃食來,臣妾可是要第一個嘗的。”
劉貴妃笑道:“淑妃妹妹這嘴饞的毛病還是不見改,到時候皇后娘娘派人到各宮中去送獨獨沒有你的,看你怎么辦。”
愣了一下,淑妃冷不丁爆出來一句:“我就先來娘娘這兒占個先。”
眾妃又笑了起來,看著她們的笑容,唐紹臉上的笑意卻漸漸消失了,這樣的歡聲笑語,自己還能聽多久?
早朝,光義自始至終沉著臉,一言不發,在下邊奏事的李昉額頭漸漸滲出一層汗,自己在下邊說個不停而陛下卻一句話也不說,弄得李昉心里頭七上八下的,帝王心果然深不可測。
正在所有人都面面相覷,暗自揣摩皇帝心思時,光義突然說話了:“既然兩個月前已有饑荒,為何現在才報予朕知道?地方官員都到哪里去了,還有你們,如此知情不報、欺下瞞上,是想蒙蔽圣聽、愚弄朕嗎?”
“臣等不敢。”殿下群臣慌忙跪倒,不敢抬頭,很明顯皇帝陛下已經龍顏大怒,臣子們更是人人自危,誰敢出來找死?
“李昉、呂蒙正!”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出列:“臣在。”
“賑災一事由你二人全權負責,需要銀子盡管跟戶部開口,朕不希望一個月后京城再有逃荒的難民出現!”
“是,微臣遵旨。”
“沈倫。”
“臣在。”
“朕任命你為欽差大臣,前去視察災情,即日動身,不得有誤。若發現當地官員有徇私枉法、中飽私囊者,一律革職查辦,不必再請示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