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憐兒住的熙春園,算不上富麗堂皇,但景色別致。
才入春,鵝卵石鋪就的小道兩邊,迎春花開的熱鬧極了。一串一串的鮮黃垂地。迎風飄曳,十分惹眼。
楚月跟著她穿過了花叢,來到屋前的涼亭。斤剛嗎圾。
因為還是初春,亭子上掛著輕紗幔,遮了些料峭的風。
“怎么不請我到屋里坐?”楚月撇著嘴問:“將軍府第你也算是住過了。難不成我來,你卻要拒之門外么!”
“這話便是見外了。”蘇憐兒端起茶壺,茶水慢慢的流淌進玉杯里。“這里更為雅致,且視線不受阻礙。我們要說什么,也不妨礙你賞春景。”
“哼。”楚月鄙夷的看著她:“你究竟是怕我揭穿你的身世,還是怕宮里的人知道,你干過多少不光彩的事?”
“我的身世,不用你說。皇上也早就一清二楚。”蘇憐兒先喝了一口自己的茶,放在她面前:“你不用擔心我會下毒。現在司空家重得圣上啟用,你們的風光指日可待。我何必要斷送自己的后路。”
即便如此,楚月也沒喝她的茶。
“你叫人潛伏在西涼,伺機殺死姐姐又是什么用意?”
“我入府的時候。便知道你姐姐鐘意一人。卻原來竟是皇上。可惜陰差陽錯,我與皇上初見卻是在宮里。換做你是我,也不想多個嫡出的女兒來分一杯羹對么!”蘇憐兒倒是不隱瞞什么。“現在便是瞧出端倪了,我只配為嬪,可你姐姐一入宮就是貴嬪,多一個字,意義可是大不相同。”
“怎么不同了?”楚月的話音還沒落。
一個身影撩開紗幔,飛快的走進來端起茶水就潑了出去。
“姐姐?”楚月心頭一陣。
楚喬手里的熱茶不偏不倚的潑向蘇憐兒,茶葉都掉在她身上,硬是一點沒浪費。
“你干什么?”蘇憐兒陡然揚聲,驚了不遠處的奴才。
“蘇嬪娘娘……”
“沒事,不必過來。”蘇憐兒摸出帕子趕緊擦了擦自己的臉。
幸虧這水溫只有六成熱。否則還不燙壞了她的臉。
“這里是我的熙春園,當是你們司空府的宅子么?且由不得你撒潑!”蘇憐兒沒好奇的瞪著司空楚喬。
“你也說了,這是熙春園。既然是宮里的地方,你就得對我敬重一些。好歹,我也比你多個貴字!”楚喬咬牙切?的說。
“呵呵。”蘇憐兒彈奏掉在衣襟上的茶葉。不痛不癢的說:“多是多了個貴子。可惜不是貴妃。連妃都不是。這宮里的妃嬪多了去了。比如與你比肩的楊貴嬪,比你高位的徐妃、良妃、櫻妃。以及萬貴妃,皇貴妃。掰著指頭數,就知道你不是絕無僅有的尊貴。義父慣著你,這宮里的娘娘們可不會慣著你。我勸你還是別這么凌厲的好。”
蘇憐兒比她先入宮,對宮里的人事也熟悉得多。
楚喬聽她這么說,臉上的笑容溫和了一些。
“說的是呢,我的好二妹。你我都是司空府門里走出來的。有你的好,自然也有我的好。”
她這是服軟?
蘇憐兒鄙夷的偏過臉去:“可惜有你的好,卻未必有我的好。”
楚月才不信楚喬是會服軟的性子,只是看著她們不做聲。
“這一點,你倒是說對了!”楚喬湊近蘇憐兒還沾了些茶水的臉龐,嘖嘖道:“瞧瞧這張臉,這是迷倒了多少男子。遠的不說,只說二叔府里的楚聰。到現在都還念著你的好,說什么都不愿娶妻。”
忽然就變了樣子。楚喬一把捏住蘇憐兒的下頜。力氣大的恨不得捏碎她的骨頭。“我還就告訴你了,這宮里有多少在我之上的妃嬪都不要緊,你蘇憐兒,這一輩子都得被我踩在腳下。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順利的獲寵。我是絕對不會讓你這么臟的賤人,爬上皇上的龍床。更不會讓你污損了我們司空家的名譽,蘇憐兒,你這賤人聽明白了?”
蘇憐兒使出吃奶的力氣,卻掙脫不了她的手。“放開……你放開我……”
楚喬一腳踢在她肚子上,順勢松開了手。
蘇憐兒整個人往后一跳,嘭的一聲跪在地上。
這一腳不輕,疼的她直不起腰來,雙手死命的捂著肚子。“司空楚喬,你這個瘋子。你可知毆打妃嬪已經觸犯宮規。你信不信我去皇后娘娘那里告上一狀,保管你入宮當日就被禁足你的熙榮園。”
“你去吧!”楚喬毫無畏懼之色:“最好現在就去。趁著這一腳的痛楚還沒消失,好好的做足了戲份。”
“你……”蘇憐兒疼的站不起來。“你……”
“我不會馬上就殺了你,我會讓你在我的腳下痛苦的活著。”楚喬看著她因為痛苦而扭曲的五官,心里的得意很快就竄上了眉梢。“你只是司空家的義女而已。爹之所以救你,乃是出于仁慈。沒想到你恩將仇報,竟然連我也要殺。很好!”
當時是因為楚喬中了毒,宮里還沒有恢復,才會被蘇憐兒的人擒獲。
現在,她已經入宮了,憑著心里對他的那份情,她是絕對不會讓任何人阻擋她獲寵。“要怪,就怪你的人無能,殺不了我。”
這番話說完,楚喬整了整衣裳:“我警告你,別和她走這么近。她這種忘恩負義的人,不熟的不害。你對她再好,她也只會覺得你欠她你應該。”
這話是對楚月說的。
楚月嗤鼻:“你當我是三歲的孩子么!我之所以過來,就是想問她為什么要對我們下毒手。不過,既然你已經教訓她了,那我就省了。”
楚喬看她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眉頭就寧得更緊了。“少在這里說風涼話。沒要緊的事就趕緊回府,我可不想你在這里給我添麻煩。”
“貴嬪娘娘好大的威風。”楚月才不吃這一套:“這皇宮是你一個人的?我要去哪要做什么都是給你添麻煩?你又不是娘,你只不過是我姐姐而已。”
說完,她拍了拍手,撩開簾子就走了出去。“那個誰,你帶我去皇貴妃娘娘的寢宮。”
陪同她過來的侍婢連忙點頭:“司空二小姐請隨奴婢來。”
蘇憐兒咬著牙起來,就在楚喬要走出亭子的時候,猛的伸了下腿。
楚喬猝不及防,整個人往前沖了兩步,頭一下子撞在支撐亭子的柱子上。“唔!”
這一下著實撞得不輕,額頭上頓時就?起一個大包。且簪子也掉在地上,發髻也歪了。楚喬閉著眼睛,疼的直皺眉。
“喬貴嬪這是怎么了?走路沒長眼睛?”蘇憐兒什么氣都出了,頓時覺得舒服許多。“瞧瞧你這莽撞的樣子,哪里有點大家閨秀的風范,不知道的還當是誰家的瞎子來了呢!”
“你用不著這么得意。”楚喬好容易站穩,怒氣沖沖的看著她。“你知不知道隨我入宮的,都是將軍府的家仆。你知不知道我要弄死你,就像踩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這話的確有點瘆人,蘇憐兒稍稍皺眉,又道:“從前的確如此,可現在,我是皇上的女人,你敢用你的前程和性命來碾死我么?人家不都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你就這么有把握你的死能為我帶來災禍?”楚喬眸子里的殺意漸濃:“要是我能全身而退又怎么說?”
兩個人盯著對方,好半晌都沒有做聲。
誰都容不下另外一個活在自己眼前。
“那就走著瞧。”蘇憐兒生冷的摔出這句話,揚長而去。
楚喬這才喚人進來扶她:“洛然,你看我的額頭是不是撞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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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當心,奴婢這就去請宮中的御醫來給您瞧瞧。”洛然急的不行。
“不!”楚喬搖頭:“才入宮動靜太大了。”
“可是……”
“家里不是帶了藥來么,你回去幫我揉一揉。那藥管用,想來用過就沒有大礙。”楚喬氣得渾身發抖:“這筆賬絕不會就這么算了。蘇憐兒,你等著瞧。”
一行人氣沖沖的離開了熙春園,穿過湖面上的灣橋,回去了熙榮園。
無雙趁人不備,偷偷來到亭子里,撿起了喬貴嬪掉下的這支金步搖。迅速的從小路離開熙春園,返回了皇后的毓秀宮。
彼時,良妃也從內寢出來,儼然是得到了滿意的答復。
“皇后娘娘,無雙回來了。”遙光眼尖,良妃撩開簾子出門的時候,她看見無雙就站在外頭。
“叫她進來。”沈音苒揉了揉眉心。
無雙跟著遙光進來,恭敬道:“娘娘猜得不錯,這蘇憐兒還真就是司空家的人。”
“你都聽見她們說什么了?”沈音苒有氣無力的問。
“聽見了一些。”無雙道:“說這蘇嬪是司空將軍的義女,在府中住過一段日子。但在此之前,并沒有見過皇上。還說蘇嬪曾讓人去刺殺喬貴嬪,可惜并沒有得手。兩個人頗有心結的樣子。”
沈音苒微微轉動眼珠,似是有了打算。
“娘娘,不光如此。”無雙雙手呈上她撿到的金步搖:“兩位娘娘還大打出手。看樣子都受了傷。”
“哦?”沈音苒有點不信:“你是說她們一見面就動了手?”
“是呢!”無雙輕蔑的笑道:“話不投機,喬貴嬪就狠狠踢了蘇嬪一腳,蘇嬪也不是好惹的,絆倒喬貴嬪,撞在了柱子上,前額都腫了。”
“如此說來,這位將軍嫡女入宮,且還輪不到本宮費心。”沈音苒根本就不喜歡蘇憐兒,只是怕后宮只有一把聲音,才會允準她在自己身邊賣乖。
現在很好,這兩個人要爭要斗,都由著她們。
她只要順水推舟,兩個一起除掉也不是難事。
“你仔細盯著,別叫她們惹出什么亂子來。到時候本宮難以向皇上交代。”沈音苒知道無雙聰明,卻還是不放心的問:“你懂本宮的意思么?”
無雙當然明白,高興的點頭:“娘娘您就放心吧,奴婢一準兒不會讓她們惹出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