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這一句話猶如閃電,劈進了眾人毫無防備的意識深處。
“神的眼睛?什么意思?”亞當斯驚呼。
“地球的大氣層中,布滿了構成我的身體的這種機器細胞。”
除楊欣外所有人都驚呆了,不過楊欣的狀態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深深皺起的眉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很快,其余眾人都反應過來,冷汗不可遏制地從他們身上每一個毛孔冒出來。
“這怎么可能?這得要多少機器細胞?”亞當斯心驚膽顫地自言自語。
“亞當斯,機器細胞其實就是你們設想中的納米機器,知道為什么我把它叫做機器細胞嗎?因為細胞是可以復制的。一個機器細胞和一億億個機器細胞,相距并不遙遠。”
亞當斯張了張嘴巴,但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出來。
“不只是大氣層有,我認為外太空也有,至少要延伸到月球上,有可能更遠,神不可能把星際通信的基地建在地球上。”
“這就是說,我們的整個世界,對于神來說,就像一張攤開的報紙一樣一覽無余?”布洛特呆呆地說。
“是的,神的眼睛無處不在。”
“好癢!”亞當斯突然驚恐地抓撓起自己的身體來,“機器細胞在攻擊我,它們要鉆進我的身體!”
“別傻了,亞當斯!這個房間里所有的機器細胞除了你們體內那一小部分,都在我這兒。”
“趕快把它們拿走!”
“冷靜,亞當斯!你體內的機器細胞很安份,那都是你自己的幻覺。放心,等一下你們離開的時候,我會收回你們體內的機器細胞的,否則就等于告訴神我已經暴露了。”
眾人下意識地把視線集中到門上。門外的世界絕對還是原來那個樣子,但眾人已知道:那藍天白云的美麗表象之下,那看似清澈純凈的空氣中,其實浮滿了看不見的機器細胞。你的每一次呼吸,都會把機器細胞吸入你的身體里,這些微小的幽靈在你的身體里暢行無阻,取你的性命易如反常,而你卻無法感知道它們的存在。這恐怖景仰讓室內每個人的內心不可遏止地深深戰栗。
“神會不會發動機器細胞,一瞬間就殺死所有的人類?”布洛特突然驚恐地瞪大眼睛問。
“不太可能一瞬間就完成,機器細胞的濃度很稀薄,在人口稠密的地方也達不到每立方米一個。但這的確有可能是毀滅的方式之一,神可以令機器細胞復制,達到覆蓋全人類的毀滅濃度,再一舉毀滅人類。或者都不需要增多機器細胞的數量,只需集中一部分機器細胞,再挨著把地球掃一遍就行了,就像刷涂料一樣。”
眾人腦海里出現了末日的畫面:巨量的機器細胞構成的淺藍色云團撲向城市,不明真相的人們贊嘆著這美麗的奇景,張開雙臂擁抱這仿佛來自仙境的霧氣,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陶醉在這如夢似幻的美景中,但是接下來,他們突然間使勁地掐緊了自己的脖子……在他們死去的最后一瞬,看到的是別人凸出到極限恐懼到極點的眼球,以及這眼球映出的自己同樣凸出到極限恐懼到極點的眼球……藍云過后,城市里高樓的玻璃幕墻還是那么亮麗地反射著太陽的光輝,但大街上躺滿了暴死的尸體,失控的車輛橫沖直撞,刺耳的碰撞聲和爆炸聲警報聲此起彼伏,仿佛是剛剛冤死的人們的靈魂在絕望地哭嚎……
“雖然我不知道另外的毀滅方式,但我相信這絕不是最可怕的一種。總之,神要毀滅人類,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這不可能!”亞當斯的眼神驚惶得就像一只正在逃命的兔子,“你的神如果真這么強大,不可能害怕暴露身份。”說完,亞當斯便把祈求的目光投向空中的寄生體,希望能獲得一根救命的稻草。
寄生體卻冷酷地粉碎了這個幻想:“你可以去外面壓縮一罐空氣來,再帶著個電子顯微鏡,我可以空氣罐里的機器細胞召如出,放到顯微鏡下給你們看。或者你們也可以設計儀器來檢測,機器細胞每時每刻都在發射電磁波,只是很微弱。”
亞當斯痛苦地抱起了頭,像上次在會場上一樣絕望地哀嚎:“噢,上帝,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哎,亞當斯,雖然你設計了這么一個精妙的陷井捉住了我,雖然之前你在分析我的形態時并沒有像大多數人一樣:認為外星人跟地球人一樣是碳基生物也需要陽光空氣和水,但是,亞當斯,我還是要說:異形態生命的詭異和星際戰爭的復雜不是你能把握得了的,你不該加入危機理事會。”寄生者目光一轉,挨個對眾人說,“你也同樣把握不了,你也一樣,你也一樣——哦?楊,你似乎不一樣?”
“各位,”楊欣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她何嘗不是深深地恐懼著,這么恐懼下去必然崩潰,她必須阻止,“不管神的力量強大到什么地步,不管神毀滅人類多么容易,請大家記住一點:神害怕我們!神不敢暴露,這說明神害怕我們!”
寄生體驚訝了一下,然后贊嘆:“哈,我們總算有了一個合格的戰略家!雖然這是一場幾乎是注定要以人類滅亡告終的戰爭。而且我懷疑你們最終能否知道神為什么害怕你們。”
“但是至少,我們有了繼續戰斗下去的精神支柱。”
眾人眼里有了一絲希望之光,但這希望之光是如此微弱,完全湮沒在巨大的絕望之中。就目前的狀態看,這一點希望遠遠無法支撐他們繼續戰斗,頂多能支撐他們不至于崩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