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的黃金方陸續出土,都跟中國的一個樣。質能球不是上輪文明的東西,關于他們自己,上輪文明的確是什么都沒有留下。或許他們已經絕望到了不愿意留下一絲信息,只想永遠地消失,仿佛從未存在。
人類,是否也會絕望到這種境地?
剩余黃金方的挖掘過程中敵人一直沒有任何動作。布洛特把質能球運到了小行星帶,敵人還是毫無反應。
敵人似乎打算一直藏著,讓人類直到滅亡都不知道他們是誰。那么,必須走那條路了。
不要妄圖拯救人類,我只能做我該做的。
楊欣從費曼寄生體那里得知巫師的存在后,就一直在做準備。她訂做了一套量子手機,表面上用于與危機理事會的核心成員通信,其實楊欣在電磁屏蔽室里對設計者提出了秘密要求:主機能直接向副機傳送數據,而副機接收到數據后只有在電磁屏蔽室才會提示接收到了數據。
楊欣對這個辦法不抱多大希望,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也許一切都是徒勞。
楊欣在電磁屏蔽室里啟動了數據傳輸,就踏上了拜訪巫師之路。
威爾遜醫生看起來跟其他的人類醫生沒什么不同。楊欣走進他的辦公室時,他正專心地伏案處理一疊化驗報告。
“你好,巫師!”楊欣徑直走到他面前說。
威爾遜抬起頭來,眼睛里沒有絲毫驚異,仿佛早就知道這一刻會來臨似的。
“跟我來吧。”威爾遜靜靜地和楊欣對視了一會兒,起身說。
威爾遜把楊欣帶到了郊外的一座別墅中。
“我在這里為他們治療。”走進別墅大門時威爾遜平常地介紹道。楊欣點了點頭,沒有作聲。真奇怪,她以為自己會緊張,會激動的,但沒有,她竟然感到很平靜。是巫師的魔力嗎?或者這只是一種預知到結束的解脫?
走進寬敞的客廳,楊欣立即被墻上的一幅大尺寸油畫吸引了。那是一座飄浮在海面上的屋子,外形像是從童話故事里掉出來的。浮屋的陽臺上,一個女人微笑地注視著右側的水面,那里,她的孩子正在與一頭海豚嬉戲。海豚與真實的海豚無異,但女和人小孩的容貌卻與人類差異很大,鼻梁很高,眉毛又粗又長,像針一樣,小孩露出水面的五指間有蹼膜。臨近海平線的海面上,漂浮著一座巨大的浮城,城中建筑由外向內高度遞增,中心是一座通天塔似的高樓。
威爾遜招呼楊欣坐下,介紹說:“這是我畫的一幅海人文明的油畫,和你想象中的差別大嗎?”
“沒多大差別。”楊欣小聲地回答,就像一個靦腆的女孩第一次去朋友家。
威爾遜給楊欣倒了杯水,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之后就靜靜地注視著她。那神態,竟有些慈祥,像一個等待晚輩鼓足勇氣出口相助的長輩。
楊欣低頭沉默著,她不是在聚集勇氣,她只是在留戀——這也許是最后的平靜時光。
一些記憶從心靈的深谷溢了出來。很奇怪,這都是些與人類危機和史前文明無關的記憶,都是她過去的平凡生活中的一些平凡的記憶。離開北京后,楊欣再也沒有過回憶過這些內容,她所有的心力和時間都用在了人類危機上。現在,她不用再思考這些了,于是這些記憶又浮現出來。算起來,從星圖黃金片的探索到現在,不是很久,但此刻,這些記憶竟如前世般久遠。
最早的記憶,是一片明凈的星光。那是她三歲的時候,一個晴朗的夏日,爸爸媽媽有事出去了,像往常一樣把她托付給鄰居家。以往,她都不會跑太遠,但那一天,不知怎么,她竟然一個人走了很遠的路,先是順著大路走出了村子,又順著一條小路走到了一座小山腳下,最后走累了,便倒在草地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張開眼最先看到的就是滿天的星光。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正式地注視星空,那時的她還不懂得什么是美,但這片璀璨的星光讓她看了好久好久,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記憶中。不知看了多久星星,她感到了餓,于是爬起身來,四下看看,全是黑糊糊的影子。她還太小,不會恐懼黑暗,但她看不清回家的路,不知道要怎么辦,于是哭了起來。也許是因為沒有任何人在身邊,她哭得很小聲。不知哭了多久,遠遠的地方傳來了焦急的呼喚,她停止了哭泣,認真地傾聽一會兒,當她聽清那是爸爸媽媽的聲音后,立即放開喉嚨大聲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