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重回玉笙樓的時候,北辰逸已經(jīng)不在,她四下環(huán)顧了一圈兒,卻沒瞧著人影,心中嘖嘖。
那人也真夠奇怪的,搶了人的位子,卻偏偏沒了影兒。
與寒淮見面,心情好了許多,果然,還是朋友相處來的自在,過去那么些年里,她沒有愛情,卻有友情。
愛情讓人迷惑,友情卻可以讓人走出困頓。
雖然不是完全想明白,雖然見著北辰夜與托婭還是會難過,但是終究是想通了一些。
在二人注視下,只朝著北辰夜微微福了福,便坐了下來。
皖蘇也沒回來,她便坐在那里無聊的吃著跟前的果子,卻不敢再喝酒了,她可不想,到了最后是被抬著回去的,她的酒量,自個兒還是清楚的。
“姐姐,”托婭的聲音柔柔的,帶著小女子的嬌嗔,“姐姐獨自坐在這也不和臣妾說話,莫不是生氣了?”
她小步走到重陽身邊,在重陽耳邊用只有她們兩人聽得見的聲音低聲說道,“臣妾知道姐姐在為臣妾沒有聽話離宮的事生氣,可是,姐姐可不能不理臣妾呀,否則,臣妾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含情的雙眸凝著重陽,說不出的可憐。
重陽心一軟,拉過她的手來,輕聲道:“傻丫頭,我哪里會怪你,只是不想你被束縛在這皇宮里,只要你開心,想怎樣便怎樣?!?
“當真?”天真的眨著雙眸,一切情緒都顯現(xiàn)在了臉上。
重陽點了點頭,心疼的看著托婭,卻有幾分動情:“只要是你喜歡的,你便做,我定然會好好保護你的,我的好妹妹?!?
最后兩個字是脫口而出的,托婭聞言,笑的更開懷了,一手拉著重陽,一手拉著北辰夜:“那以后托婭便有姐姐的照顧,也有皇上的寵愛。”
眼中,全是幸福。
重陽刻意忽略心底的失落,與北辰夜打了個照面,便將頭轉(zhuǎn)了過去。
心里,仍是會難過,只是瞧著托婭這般幸福,也許,這樣下去也是好的選擇。
正想著,外頭傳來太監(jiān)的通報聲:“漠北王到,世子道--”長長的尾音拖著,伴著二人的步子,到了殿中央。
托婭忙回去坐好,等著下頭二人的朝拜。
“臣等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參見皇貴妃。”
漠北王的聲音渾厚,與寒淮在一起,果然是父子的容貌,很是相像。
北辰夜似乎很高興,是了,無涯島國一直是他的心頭大患,如今在漠北的協(xié)助下終于收下,他怎會不開心。
起身,親自下去將他們父子二人扶了起來:“漠北王遠道而來,不必這般多禮,來人吶,賜座?!?
氣氛一下子熱鬧了起來,原先各自喝著酒聊著天,聽著曲子的大臣們紛紛起身朝拜,整個大殿,霎時成了朝堂。
酒宴在此時才算真正的開始,在北辰夜的授意下,吳全發(fā)拍了拍手,一群身著錦衣的女子魚貫而入,到了中央開始了歌舞表演。
寒淮的位子離著重陽不遠,那目光有些炙熱的飄過來,不光是重陽,就連北辰夜都感覺到了。
“朕倒是忘了,世子與皇后是舊識?!彼哪抗鈷吡诉^去,說不上什么情緒,只是眸底,有些暗。
說到這,寒淮便起身上前,對著重陽一拜身:“皇后娘娘,好久不見。”
他是何其明白,不能給重陽多一絲的麻煩,是以,這句話,是再妥當不過的了。
重陽感激他的明了,這樣的男子,便是作朋友,亦是另外一種幸福。
只是目光落在他的衣衫上,似乎有些塵土沾染的痕跡,適才,是她沒注意么?
然只是微微一怔,隨即一笑,重陽起身大方回禮,“世子安好?!?
言畢,在眾人的注視下,端起酒杯來:“多謝漠北王與世子對北辰的協(xié)助,本宮,敬二位一杯。”
這般的恰到好處,讓寒淮的目光之中更多了幾分的贊許,他端起酒杯,與重陽遙遙碰杯,一飲而盡。
而漠北王更是受寵若驚,雙手端起酒杯來。
重陽的這番舉動恰如其分,便是連漠北王都是欽佩萬分,放下酒杯不住夸贊皇后巾幗不讓須眉。
北辰夜靜靜聽著,到了最后只是一笑:“世子與皇后似是極為熟稔,看來,之所以會幫著咱們北辰,也是瞧著皇后的面子?!闭Z氣仍是晦暗不明,有些陰冷。
寒淮一怔,與漠北王對視一眼,隨即跪了下去:“皇上玩笑了,漠北本就是在北辰的庇佑下才得以存在,即使沒有皇后娘娘,臣與父王也定然不會袖手旁觀的?!?
北辰夜眸底一凝,抬了抬手淡然一笑:“世子何必這般緊張,朕只是玩笑,來喝酒!”
說著,將聲音抬高了幾分,將樂曲的聲音壓了下去。
皇上賜酒,下頭重臣紛紛舉杯,一時之間觥籌交錯。
“這喝酒的美事,怎能少得了本王?”門口的聲音傳來,不用猜也知道,除了北辰逸再無旁人。
他言語著,腳步卻一路走到中央,抬手抱拳道:“臣弟來晚了,皇兄見諒?!?
卻是難得的鄭重語氣,北辰夜放下杯子,朗聲笑道:“你這一會兒的功夫便沒了影子,每遭都是這樣。。?!闭f到這,目光落在北辰逸的衣袍上微微一怔:“你這。。。是與誰打架了么?”
北辰逸仍是一身紅衣,只是衣袍下擺處沾了土,有些難看的灰色。
北辰逸毫不介意的擺擺手,眼眸卻直直望了寒淮一眼:“適才遇著只野貓,不過已經(jīng)被我馴服了。”
“是嗎?你確定不是你被反咬?”寒淮與他對視毫不示弱,上前一步,冷哼一聲。
這樣的狀況倒是讓北辰夜稍稍一驚,見漠北王亦是訝的合不攏嘴,也來不及去多探究,忙開口解圍:“這是朕的七弟,云逸王爺,打小自在慣了,沒規(guī)矩,還請漠北王不要介意。”
北辰逸倒是給面子,收回目光轉(zhuǎn)向漠北王,抬手抱拳道:“漠北王安好?!?
停了一停,又是一笑:“本王與世子果然有緣,這么一會子的功夫便見了兩次。適才月色晦暗,瞧不明朗,如今瞧著,世子果然儀表非凡?!?
寒淮起身,亦是微笑:“王爺客氣了,王爺這般的美男子才是時間少有。”
二人這般互相吹捧著,卻有些刀光劍影的成分在其中,北辰夜揚了揚眸:“你們二人已經(jīng)見過了?”
“啟稟皇兄?!痹诤撮_口之際,北辰逸便率先抱拳:“適才臣弟有些醉意,便去御花園散步醒酒,沒想著便與世子遇著,皇兄說說,這是不是緣分?!?
這話讓北辰夜笑了起來,卻讓重陽的心倏然一跳。
北辰逸也去御花園了?那他有沒有看到她與寒淮?雖然她自知光明磊落,可是后宮妃子與外來男子私會,就算千百張嘴也分辨不清。
她坐在那里,目光緊緊凝著北辰逸,心中略顯緊張。
北辰逸卻并未看她,仍是對著北辰夜,笑容滿滿:“皇兄,臣弟與世子一見如故,是以有個好主意,想要以此來緣上加緣?!?
“哦?”此話引起了眾人的興趣,不知北辰逸想玩什么把戲。
“什么主意,說來聽聽?!?
“漠北與咱們北辰交好,何不聯(lián)姻來拉近彼此的關(guān)系,臣弟聽聞世子并未娶妻,咱們北辰還有幾位待字閨中的公主,不如,請世子從中選出一位來作為世子妃,如何?”
聯(lián)姻本無不妥,只是由北辰逸提出來,卻是說不出的怪異,給人做媒,他怎會有如此癖好?
雖然不知曉北辰逸為何會提出來,但北辰夜卻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漠北既然幫了他們,便也顯示出其兵力的雄厚,如此,不得不防,是以,聯(lián)姻,便是個好主意,一則可以拉攏,二則,也算是在漠北安插了眼線。
卻不想寒淮只望了北辰逸一眼,便毫不猶豫的拒絕了:“皇上與王爺?shù)拿酪?,臣,只能心存感激,只是寒淮乃一介匹夫,怕是配不起金枝玉葉的公主,還請皇上三思?!?
這般直截了當?shù)木芙^,絲毫不給北辰逸面子,望著北辰逸眉心的那朵桃花,寒淮倏然一笑:“若是皇上有心聯(lián)姻,臣也有妹妹,不如便嫁與云逸王爺如何?”
二人一來一往,倒讓旁人瞧不清楚狀況了,但是這般的情形下,誰也不敢多開口,只等著皇上定奪。
北辰夜也陷入了不解,寒淮他不了解,北辰逸他卻是知道的,雖然愛玩鬧,卻不是這般愛挑事的人,如今對著那寒淮,雖然面上含笑,卻是句句有心。
“現(xiàn)在的皇孫公子,都喜歡給旁人牽線做媒嗎?”一直坐在那里看的有些糊涂的托婭小聲在北辰夜耳邊低聲說著:“若是你們喜歡,便兩人同時娶親,這也是好事。”
“不必!”這一遭,二人倒是難得的異口同聲,將托婭的話,毫不留情的噎了回去。
托婭被這般不留面子,面上霎時一紅,眼眸中,淚光閃閃,這般怯怯柔柔的的模樣,沒有貴妃的架子,反而似是林家女孩般的小心翼翼,讓人有些心疼。
重陽一下子蹙起了眉頭:“王爺世子,你們二位有話好好說,這般語氣,是為了什么!”
語氣有些凌厲,目光也是冷冷的,甚至,比北辰夜還冷上了幾分。
一句話,讓場面煞是靜了下來,這般的不留情面,不似是素來以大局為重的皇后會做出的事,只是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寒淮與北辰逸對視一眼,臉色都不太好,卻是沒有再開口。
“姐姐--”托婭抬眼,輕輕扯了扯怒氣滿面的重陽的衣衫,微微搖了搖頭:“臣妾不礙事,是臣妾多嘴了?!?
說著,舉起茶杯來:“是我不好,還請二位不要掛懷,我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便當做是賠罪?!?
言畢,小酌一口,辛辣的觸覺,讓她不住咳了起來,臉上霎時紅作一片。
“這茶,怎會這么辣?”她奇怪的自言自語。
“傻瓜,這是朕的杯子。”北辰夜一把將酒杯拿過來,望著她臉上的紅一點點蔓延至了脖頸,有些猙獰的紅。
重陽一下子驚呼了出來:“皇上,妹妹對酒水過敏?!毖援叄袐I那邊已經(jīng)半昏了過去。
一時之間,原本歌舞升平的大殿亂作了一團,北辰夜一把將她抱起,飛奔至離這玉笙樓最近的宮殿,重陽恨恨的望了那兩個始作俑者一眼,快步跟了出去。
太醫(yī)診治,沒什么大礙,不過是身上過起了些紅疹子,十天半月怕是好不了了。
托婭躲在被子里不肯出來,也不肯見人,嚷嚷著不想讓北辰夜瞧見她的丑樣子,還說身子不好不見人。
女兒家的心思便是這樣,總想將最美的一面留在愛人心中,北辰夜無奈只好出去。
好在托婭還肯見重陽,重陽安撫著她睡下,這才放心。
北辰逸與寒淮都候在外頭,見了重陽忙上前,重陽卻惱著,也不看他們,徑直走了出去。
這可急壞了二人,也顧不得不久之前還彼此推搡著,如今是統(tǒng)一戰(zhàn)線怕重陽生氣。
重陽站住,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掃了一圈兒:“說說吧,為何打架?又為何針鋒相對?”
本來她是無心去管,就是相繼看到二人身上打過架的痕跡也裝作不知,可是因著此事關(guān)系到了托婭,她這才不得不問。
不問,她便覺得不舒服。
兩人對視一眼,北辰逸有些尷尬,寒淮卻笑的淡然。他望了北辰逸一眼,聳了聳肩:“你要問便問云逸王爺好了,那理由過于牽強,我可說不出口?!?
重陽又將目光轉(zhuǎn)向了北辰逸,誰知北辰逸卻幽怨的望了她一眼,轉(zhuǎn)身便走,任憑重陽在身后怎么叫都不理。
眼見著人走遠了,寒淮上前,笑容更甚了:“作為朋友,我得提醒你一句,紅顏非禍水,平白惹愛戀,這個云逸王爺呀。。。拳頭可硬著呢!”
說完這句寓意不明的話,寒淮望了她一眼,大步邁了出去,留下重陽站在原地,久久未曾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