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歸恒晚竣工以后, 安少闕和燕二也沒去過,又聽茗玥說造的怎么好,也來了興致。
云罄看茗玥樣子實在可憐, 又覺得自己今日是讀不進書去了, 便也點頭答應了。
如今已是深秋時節, 落葉枯黃滿地, 竹橋上的流水帶著枯葉, 打著旋兒就流下去了。云罄一見院外景致便贊許的看著她,“倒想不到你還有這等情趣。”
他說的這話可是毫不客氣,若不是此人是云罄, 茗玥定然給他翻著白眼再嗆聲幾句,可云罄便不同了, 茗玥聽他說這話, 心里還沾沾自喜, 得意洋洋道:“院子里的菊花如今開得正好呢!再不過幾日就敗了,你若是再不來可就見不著了!”
進了院子, 果真墻角有幾叢金菊,開得正好。
云罄又向四周看去,那院子里的景象半分不拉的印在他眼里。這里的一墻一瓦,一草一木,都不知費了茗玥多少心思。
說不感動是假的, 可到底還有人在, 云罄就只是握了握她的手, 低聲道:“辛苦你。”
茗玥卻不管那么多, 人都主動握她的手了, 她自然是轉身抱住他,“才不辛苦, 為你做什么也不辛苦。”
安少闕在一旁看的直起雞皮疙瘩,燕二就更加干脆,直接冷哼一聲,轉身就走了。
茗玥這才發覺燕二從頭到尾興致都不高,之前在云罄那里的時候也不怎么高興。
她這才從云罄懷里抬起頭來,問:“燕二這是怎么了?”
燕玉鴻此時徑自走到里屋,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壇酒來,蹲在菊花叢邊上就一口一口的喝。模樣都有些頹廢了。
安少闕嘆了口氣,道:“賀家那小姐自小有個婚約,本來都已經忘了,誰知親家竟找上門來。還有半月便成親,那賀家小姐自始至終也沒什么表示,燕二聽說便受不了了。”
他轉頭看那人,又道:“有什么話好歹跟人家說清楚,光知道生悶氣喝悶酒做什么?”
燕玉鴻理也不理,想來這樣的話已經聽多了。
燕玉鴻可不止之前阮玉珠黃了,他小時候就有個未婚妻,誰知半道上讓人截胡了。他和那姑娘也算是青梅竹馬,也對她十分滿意。姑娘跟人家跑了,燕二公子一年多都不近女色,直到又遇上阮玉珠。誰知阮玉珠又嫁作他人婦,好不容易才又有個看對眼的,如今又有人橫插一刀。
茗玥也不禁感慨,看他的眼神里也多了些同情。燕二還真是孤家寡人的命。
大概是發覺自己和云罄濃情蜜意的刺激到他了,茗玥極少的沒有落井下石,反而上去安慰他幾句,可她又是不會安慰人的,只得了燕玉鴻一個白眼。
最后還是安少闕又陪著他喝酒去了。
如今是九月月末,那賀家小姐在十月初十成婚,不到半月的時日。茗玥看燕二這幾日實在太頹廢,心想他這次若還是不成,怕是出家都有可能了。
這么想著,她便與云罄安少闕和云罄商議著怎么幫一幫他。
“想什么辦法,也得讓他二人先見一面,畢竟這兩個人的感情\事,我們也不能硬來。”
安少闕聽云罄這么說,深以為然的點頭,還道:“當時阮玉珠便是燕二一廂情愿,人家阮家姑娘根本就沒那個意思。我不過就稍稍點播她幾句,燕二就怨了我這么多年!”
安少闕還是對這件事頗有微詞。茗玥看看他,還像是有些委屈,她忽覺得安少闕還是善良的,讓人怨了那么久,還好心幫人牽紅線。
燕二這時候只自顧自的苦斷愁腸,安少闕讓他去見賀櫻也不知費了多少唇舌,人家也不動半點心思,也不知經商時那樣決斷,如今卻這樣畏首畏尾。
茗玥一拍巴掌,“燕二不去見賀櫻,那讓賀櫻去見燕二不就得了?”
щшш?ttκǎ n?C〇 兩人都看著她,茗玥便自告奮勇去說服她再將她帶出來。
云罄想她先前能來去如風出入楚軍大營,還能將他帶出來。賀家守衛比不過軍營,帶一個姑娘出來也比帶著他要容易一些,便點頭答應了。
夜色漸深,一燈如豆。茗玥張望著賀櫻的房里燭火還亮著,便知她還未睡。
她放輕了步子,見那丫鬟端著銅盆進去,像是要為她洗漱更衣,便立即悄悄上前無聲的將丫鬟擊暈,無聲將她放在地上,又拿過銅盆來推門而入。
賀櫻坐在燈下,衣衫單薄,榻邊燃的取暖的炭火也要燃盡了。她拿著一張紙,眉間含著愁緒。
聽有人推門而入,便淡淡道:“先放那里吧,你先去睡,我一會兒再睡。”
茗玥看了一周,將銅盆置于盆架上,走到她身旁笑了一聲,道:“賀小姐看的可是燕二給你的信?”
賀櫻嚇了一跳,一下子站起來,還弄翻了凳子。
茗玥微微笑道:“賀小姐別怕,且看我是誰。”
賀櫻借著燭火仔細打量她,半晌才認出:“玥公主!”她連忙要行禮,卻讓茗玥一把拉住。
“賀小姐拿的,可是燕二給你的信?”
她又問了一遍。
賀櫻又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信,艱澀道:“是。”
“賀小姐還對燕二有情吧?”
賀櫻還是盯著她手中的信,也不答,咬著唇眼里隱隱含淚。
這個樣子,一切盡在不言中。茗玥嘆了口氣,道:“我幫你們好不好?”
賀櫻一聽,眼里的那滴淚便流了出來,抬頭問她:“怎么幫?”
…………
夜已深。
茶樓酒肆打更聲,安少闕陪著燕玉鴻一壇一壇的喝酒。
燕玉鴻一條腿支在凳子上,已經爛醉如泥,衣衫凌亂不堪。安少闕也喝的面色酡紅。云罄在一旁看著,勸了好多遍也勸不住。
他嘆了口氣,轉頭卻看見街角出現的兩個身影,便開口問道:“燕二,你當真愛賀家小姐?你若是愛她,為什么不去尋她,反倒在這當個懦夫?”
燕二還在笑著,聽他這話忽地僵住嘴角,又猛的灌了一大口酒,卻低頭沉默不語。
安少闕見他那樣子,就再激他一激,“賀櫻十日之后便成婚,你就甘心?她就甘心?你就眼看她嫁過去傷心?你在這里喝得像爛泥一樣有什么用?”
燕二忽地站起來揪住安少闕的領子,紅著眼大吼:“你懂什么?!”他使勁將酒壇子一摔,酒“嘩啦啦”撒了一地,碎瓷滿地都是,“她要嫁人,我能如何?”
他就紅著眼瞪了安少闕一會兒,又將他一推,又坐回去那了另一壇酒喝起來。
云罄皺著眉,再看那街角,之間那素青衣裳的女子女子轉身便走,另一人將她拉住像是在勸,那青衣女子像是說了什么,接著推開她跑了。
云罄著急站了起來,就見茗玥氣沖沖的上前,一手打翻燕二的酒壇,抬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罵道:“懦夫!”
安少闕也站了起來。
燕玉鴻顯然是被打懵了,喉結動了動也沒別的動作,茗玥又道:“你知不知賀櫻剛剛就在那里看著你撒酒瘋?看著你說沒辦法?她下了多大決心出來找你,卻讓你這般傷透了心?!”
茗玥看他的模樣,又忍不住咬牙罵一聲:“活該你孤獨終老!”
燕玉鴻這才有了動靜,眼珠子轉了轉,紅著眼抬頭輕問她:“櫻兒剛剛來找我了?”
茗玥恨鐵不成鋼,“是!她來了,卻讓你傷透心了!你就自顧自喝酒沒辦法吧!別想她了!”
燕玉鴻又愣了一愣,忽地將頭埋在臂彎里嗚嗚的哭了出來,“我……是我的錯……我不知她愿不愿嫁過去……”
茗玥又瞪了他一眼,將安少闕看好他,便再不停留一刻,拉著云罄便走了。
在馬車上茗玥還氣憤難平,“我原先還不知,燕二性子怎么這么懦弱?以往看他生意場上春風得意的,還真看不出!”
云罄笑笑,給她遞了個帕子讓她將手上沾的酒水擦干凈,道:“我倒是懂他。”
茗玥一聽便笑笑湊過去,“你怎么懂他了?你又沒失意過,倒是我追你追的辛苦。”
云罄見她兩句話就又湊上來,也無奈的嘆口氣,道:“倒不是失意……只是覺得情到深處,便不自覺的膽怯吧。他先前又有那么兩次,自然更加小心翼翼。倒不是懦弱。”
茗玥撇了撇嘴,“你就替他說話吧!你看人家賀櫻都比他果敢些。”
云罄又笑笑,“倒不是替他說話,只是……”他皺了皺眉,眼里有些茫然,“只是不知為何,總覺得那感覺我也曾有過,愛而不得,苦戀卻不敢言明。”
茗玥心里猛地一跳,抓緊他的手,這不就是前世的他嗎?她慌張去看云罄的臉,見他臉色并無異樣,就只是說這種感覺而已。
她幾乎要以為云罄也記得前世的事。
“怎么了?”
云罄察覺她的異樣。
茗玥搖了搖頭,想起前世他單相思的苦戀,又忍不住心疼他,倚在他的胸膛上,“我怎么舍得再讓你苦戀不得?”
“再?”
他倒是聽出蹊蹺來了。
茗玥抬頭看他,也不知從何解釋,只又將自己的唇送上去,深吻一番,兩人也就把這件事忘了。
第二日安少闕又來,說燕二昨日回去就將自己關在屋子里沒再出來,他擔心讓他們一起去勸勸。
茗玥還是對燕二昨晚的行為頗有微詞,就冷哼一聲:“他有折騰自己的能耐,怎么不直接搶親去?”
賀櫻嫁的是童太史家的三公子,那日童家宴請賓客,花轎抬著新娘子走過三條街,鑼鼓喧天,紅妝十里,好不體面。
茗玥未受邀便去了,引的一陣喧鬧,新郎新娘將要行禮都停了一停。
茗玥笑著找了主座坐下來,說只來湊個熱鬧,讓他們繼續。
她看著那童三公子心里生出些許同情來。知道的也就他們幾個,茗玥此番來,是帶著皇室的名頭來鎮場子來了。
新郎新娘三拜行禮,還又拜了茗玥一拜,正要夫妻對拜之時,人群里頓時聲如洪鐘一般喊了聲“且慢”。
賓客們都望過去,便看見喊那聲“且慢”的人是燕尚書府的二公子。
眾人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