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云萬萬沒有想到‘她’的身份只是一個對低賤的奴隸,轉身便變了臉色,她知道今日討巧留了下來,可是卻不是長久之計,何況自己在這里人生地不熟,想找到那個淫、、賊更是難上加難。
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捏捏袖子里沉甸甸的褻衣,微瞇了眼,深沉的眸色快速劃過一絲冷酷,一絲堅定,由于自己已經變成他人,倒不怕叛軍青衣找到自己,倒是十分安全,至于師姐她們,她會盡快去打聽和她們會合。
“小姐,你頭上怎么回事?受傷了嗎?”江流云愣神的望著別人指給她所謂的住處,偏僻簡陋的柴房,到處是厚厚的灰塵,蜘蛛網在干柴禾的枝丫上,密密麻麻的排著,她的被褥只是一件破爛的棉襖,床是松針堆積的,睡在上面很扎人,她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她們還真當沒有當自己是人。
聽到旁邊一個干癟的聲音伴隨著幾聲沉沉的咳嗽,似禪院木鐘,枯枝般干裂得只剩下皮的手指映入眼簾,來人是一個上了年紀行動不便的老者,臉上布滿了黃斑褶皺,渾濁的眼睛滿滿是擔憂和關心,久見江流云沒有反應,老者泫然憂慮,一把抓住她道:“小姐,你怎么了,可別嚇奶爹爹啊?”
“奶爹?”江流云迷糊的咀嚼著這個陌生的詞匯,不是奶娘嗎,怎么有奶爹爹了?也許,他是‘她’奶娘的相公,可是這奶娘的相公的年紀也太老了吧,但還是不妨礙給了他一個禮貌地微笑。
“奶爹爹,我沒事,只是昨晚喝酒摔了一跤,碰上了頭……”江流云道,眼前的男子或許是最清楚‘她’身份的人了。不過,照她能有奶娘來看,家境應該不會差到那里去,可是怎么成了奴隸了?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小心,進來讓我看一下!”語氣滿是擔憂,干枯的手很有力道讓江流云無法反抗。
“奶爹爹,傷口已經上好藥了,你不要擔心,明日就好了!”江流云道,‘借尸還魂’那個詞兒,突然蹦入腦海,尾椎泛起一陣寒意,整個人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連老人也注意到了。
“小姐是怎么了?”老者手上帶著她的恐懼,手上是粘連的濕汗。
江流云當然不可能對他說她是因為借尸還魂,你那小姐死了不說,身體還被自己這個冒牌貨占用了而嚇到了,蒼白的面色沒有絲毫的紅潤,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掩飾,“剛才頭有些疼……”
老者蹣跚的腳步登時快上許多,走到松針床前,擔憂地道:“小姐趕快坐下來,躺著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叫大夫!”要是小姐再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他怎么對得起九泉之下的老爺主夫啊。
“可是我只是個奴隸,又沒有錢,大夫不會來的……”看他擔心,江流云話鋒一轉安撫道:“奶爹爹放心吧,我年輕著,休息會兒就好了!”還好自己以前因為常常在練舞時受傷,經常需要一些跌打損傷的藥,加之她的親爹也是一名醫術不錯的郎中,有些底子的她在太醫院很快就和太醫們混熟了,嘴又甜人也乖巧,屁顛屁顛的跟在后面學了些醫術,雖然半吊子,但找些療傷的草藥不是難事,不然自己真的只得疼死了。
“是啊,我們已經不在御史府了!”頹然而懊惱的語氣,渾濁的眼睛全是對原來的回憶,要是府里沒有出事,小姐應該娶了夫郎,有了小小姐了吧,也不會遭非人的罪。
“御史府?”果然如此,江流云佯裝頭疼,捂著頭歉意道:“奶爹爹,我頭上受了傷,有些事情不記得了,能告訴我一下嗎!”
“小姐你……”老者摸摸她包扎的布條,有淡淡的草藥香傳來,渾濁額青黃色的眼睛再難抑止淚水流出,“小姐真的沒事吧?”
江流云急忙安撫,證明自己沒事,接下來從他的口中也知道了‘她’的身份,原來是睿親王
叛亂被牽連,爹娘被砍了頭,自己已經和府上其他人被貶為低賤的奴隸,而他真正的身份是‘她’爹的奶爹,被爹爹臨死前托付,好好照顧自己的。
江流云道:“那當今皇上是女的?可是姓李?什么年號?”問出了疑問,自己知道的歷史上只有本朝百年前出了武則天一位女皇,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話,那神武皇上已經駕崩了。
“當朝女皇自然姓上官,怎么會姓李,年號為景泰三年?”老者一臉擔心,摸摸她的頭,反復問道:“小姐真的沒事吧!”看來小姐的頭傷得不清,一陣凄苦,小姐的命怎么這么苦啊,想著想著眼淚又留下來了,讓尊老的江流云急忙哄著證明自己沒事。
終于眼淚停了下來,憋屈的江流云才道:“那唐朝呢?”緊張的抓住老者,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不放過他臉上一絲表情。
“沒聽過!”老者搖搖頭。
“堯舜帝嚳,夏商周呢?”不相信的再次問道。
“那是什么?”老者茫然的問道。
從他的反應來看,的確不知道。江流云頹然的坐下,額頭上滿是豆大的冷汗,手不由得攥緊松針,連它刺入肌膚,滲出點點斑駁的血跡也沒被在意,張了張嘴,最后嘆息一聲:“我沒事,奶爹爹,我有些累了,想睡一會兒!”
“小姐你……”看著她已經轉過身子,無奈而憂傷,自責卻無力的嘆息道:“只要小姐沒事就好!”
為她搭上破棉襖,他緩慢的轉過身子,用袖子擦擦眼角的淚水,還好小姐沒事,不然自己無顏以為公子和老爺。
背過身的江流云沒有想到自己來到一個完全不熟悉的朝代,當然她不知道自己穿越時空了,心里安慰著自己或許是下了地府,也只有地府才讓自己陌生到害怕吧。
師父、師姐、皇上、娘娘,恐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了吧,偽裝的堅強卸下,滿眶的淚水如九曲黃河翻波,波濤洶涌翻騰喧囂著,最后沖破河堤,順著臉頰流下,打濕了厚厚的松針床。
原本打算到昨晚的地方尋找一些線索,因為她心情不好也就沒精力去,加上幾乎不著寸、、縷的她昨晚在外面暴、露了一夜,晚上就發起了高燒,索性她們忙著離開,其他人暫時也沒有找她的麻煩。
第二日,沒有意外的江流云和她們離開前往明源縣,昏昏沉沉的她自然受了不少的冷嘲熱諷,但是那些想趁此機會報復昨日的事,她也不會手下留情,所以,到了明源縣,戲班多了好幾個傷患,氣得班主發誓要將她宰了,可是對著那一兩銀子啊,只得呵斥幾句,畢竟誰人和錢過不去,是不?
再說了,戲班子里沒人是她的對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見她臉色不好,脾氣更臭,完全是發泄般的狂揍惹到她的人,她還是縮縮脖子,讓她們別去招惹。
到了縣城,找到落腳的地方后,所有人忙了起來,教戲先生和樂師以及戲子童伶忙著排演,江流云自然被拉去下苦力,搭戲臺,挑水,洗衣什么的,總之雜活臟活少不了她的背影,江流云也面無表情的接受了,她需要忙碌來分散自己的精力和隱藏的恐懼無助。
“江流云,你過來一下!”吳媛媛一身戲服,拿著武生的畫戟,對在臺下安置桌椅的江流云道。
“干什么。沒看到我在忙嗎?”江流云手上的動作不停,沒好氣的道,這兩日,眼前的人沒少找自己的麻煩,對于她十分的抵觸。
“我這里缺一個小生,你馬上換上衣服上來!”忍了她好幾天,今日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自然不能放過。
“不干!”冷冷的回了一聲,然后轉身繼續搬椅子,安好。
“不干也得干,誰叫你把戲里的小生給打傷了……”
“是嗎?”江流云歪歪脖子,瞥見戲臺上那個好像昨日被自己揍得鼻青臉腫的女人,聳了聳肩,似乎的確有這么回事。
等江流云換好戲服,離去前被她奶爹爹抓住,一臉擔憂,遞給她一副草扎的護腕鎧肩,“把這個帶好再去!”
江流云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不用!”
江流云挑開戲臺的布簾,來到戲臺,按照戲本排演起來,‘鐺鐺鐺……’,‘錚錚錚……’鑼鼓響起,江流云或前或后,跳閃騰挪,側翻旋轉,動作嫻熟,行云流水的拿著棒和她排演。
“你是故意的!”按照戲本上,她會被吳媛媛演的角色踢上幾腳,本來好好的,江流云開始也認為她不嫻熟,踢得有些重,不斷的矯正,可是卻越有嚴重之勢,腰上估計造句青一塊紫一塊了。
“抱歉,我動作還不到位……”假惺惺的道歉,“下次排演就不會了!”
江流云想起以前自己練習劍器舞時也是這樣,沒有輕重,連累了陪練自己的師姐受傷,躺了好幾天,也就忍了,重新融入角色開始。
“你……”再一次被狠狠的踢飛在地,翻滾了幾圈,手上的道具也掉到地上,疼得她呲牙裂齒,青筋暴露。
翻身起來,用手按住腰,一臉不郁之色,“你還說不是故意的,戲本上沒有這出……”要不是這樣,自己也不會不防備。
在她們爭吵起來的時候,戲臺上已經聚集了許多戲班的人,“班主,教習,要去勸勸他們嗎?”
“不用,看著就好!”童溟然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似乎越來越好玩了。她可不會阻止這么好看而精彩的戰斗,說不定還可以找到不少的靈感。
戲臺上兩人怒目而視,江流云看著她佯裝無辜的表情就一肚子火氣,不想做無謂的爭吵,也看不上這些人的演戲水品,直接從另外一個小生那兒拿過劍。
江流云心神一動,劍尖由下而上一挑,是她劍器舞最熟悉的《滿堂勢》,只見戲臺上劍光閃閃,如日落大地,似池塘里翻飛的錦鯉鱗片,甲光閃閃,絢麗奪目,靈動的劍光吸魂奪魄般的震撼。
她置身在劍舞中,心神全部集中在手中的單劍上,全身貫注的舞動著矯健輕捷的舞姿,或如白鶴亮翅般輕若無物的靈動,或如敦煌壁畫上九天玄女的輕盈飄逸,寂靜時,如同秋水江面上隨意飄動的一葉秋楓,旋轉時,宛如群仙駕龍敖翔云空。
粗獷雄壯似出戰前的千軍萬馬,驚魂動魄,是撕裂山河的壯烈,頓時,戲臺上,戲臺下眾人均是一臉的沉迷其中,神怡目眩,仿佛置身在天堂般神情飄渺,‘鐺’的一聲,劍身發出清脆尖銳的鳴叫,江流云收劍而立,掃過下面眾人,對于她們露出的表情很是滿意,頰間嫣然淺笑。
不等她們回神,江流云將劍丟給小生,對吳媛媛輕蔑地道:“沒想到你這么笨的人,居然還進戲班唱戲,真是丟了我們昶春園的臉!”
班主出神的看著江流云瀟灑的背影,歡喜的抓住身旁的童溟然,咧嘴嘿嘿道:“我們昶春園要出名了,發達了!”
“是啊!”童溟然斂下睫毛,若有所思,喃喃道:“真實一個讓人吃驚的人啊!”是什么讓你轉變如此之大?仇恨嗎?終于忍不住了吧。嘴角勾起一抹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