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江流云等人以及請的媒公攜帶著提親的物品駕著馬車一起駛出渝州前往黎塘縣,黎塘縣是渝州邊緣的一個小縣城,如果水路只要幾個時辰, 但走陸路的話, 輾轉山路, 迂回而行則要將近一天。也就意味著沿路他們也要找個客棧歇息才行。
一路小心注意, 瞥見身旁的男子眉頭皺了一下, 江流云道:“是不是顛簸難受了,我們休息一下?”
“不用,我沒事, 繼續吧,別誤了時辰……”專門請了廟里的師傅測了好時辰, 要明日辰時到為佳, 那時提親有利婚姻, 家宅。
江流云拿倔強的男人無法,轉身從馬車的角落里摸出一個包裹, 找出一小包酸梅,“吃點這個,能緩解難受。”
林翊看著那包酸梅,不由得想起了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她也曾遞給他一包, 當時她語氣惡劣, 心腸卻好, 此時語氣和悅, 但……, 林翊搖搖頭,“不用……”揭開簾子一條縫隙, 看著飛速后退的青山隱隱,綠水悠悠。
江流云考慮到他的身體,所以體貼著每兩個時辰后便停下歇歇腳,讓男子休息一下,江流云跟在后面體貼的端茶遞水。
客棧中,“小二姐,給我們來一碗豆腐腦。”江流云道,下午男子沒什么胃口,豆腐腦正好清淡爽口,應該適合他的脾胃。
“翊,我給你端了豆腐腦,你趁熱快吃。”江流云樂呵呵的端著冒著熱氣的豆腐腦進屋。
“我不想吃,你拿出去吧。”林翊淡淡的道,一天的顛簸,懷了孕的他即使再堅強也受不了。
“可是你今天什么東西都沒吃,我怕你和孩子受不了。”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遞到他的嘴邊。
“你能不能讓我早點休息,我說了我不想吃。”林翊語氣提高了,帶著火氣和不耐煩。動作過大讓勺子碰到了她的身上。
“翊,你……”江流云被他澆了一頭冷水,眼神有些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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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你沒燙著吧。”林翊歉意的道,看著她通紅的手,有些自責。“我去給你找點藥。”
“不用,你給我吹吹就沒事了。”將碗放到桌上,江流云期待的看著他,并將手遞到他的面前。
“幼稚,”林翊唾了她一口,“既然你說沒事,那你回房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
“林翊,你還沒原諒我嗎?我說了我會好好的補償你和孩子,也會好好的愛你,你為何要糾纏過去,為什么我們不能像先前一樣相親相愛?”江流云恨恨的道,她究竟做錯了什么?
上前強勢的將他擁在懷里,力氣卻減輕了許多。江流云委屈的將臉湊到他柔軟的發絲中,嗅著屬于男子的清香。“翊……”輕喚了一聲。
“你想多了,既然已經答應嫁給你了,我怎么會沒原諒你,”身子在被接觸到的霎那不自然的顫抖一下,林翊的眼底劃過一絲連他也沒察覺的恐懼,平靜下來后,他淡漠的推開她道。“我要休息了。”
江流云有些委屈,終于沒說什么離開。
林翊咬咬嘴唇,看著那碗豆腐腦,腳步走近坐了下來,拿起她的勺子,一口一口的舀進嘴里,溫熱而濕滑的豆腐入喉,淚水情不自禁的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小姐……”在外面,奶爹爹都是這樣稱呼的,江流云說了幾次也沒糾正過來,只答應在家稱呼她流云。他見小姐神情沮喪從里出來,知道她碰了壁。
作為她的長者,也了解了事情的始終,除了覺得林翊這孩子不錯不外,江家真的有些對不住他,何況這其中還有自己的一些因素。
“奶爹爹怎么還沒休息?”江流云擠出一絲淺淺的微笑。
“翊兒吃了沒?精神狀態還好吧?”剛下車時見他臉色慘白如霜,也有些擔心,畢竟路途顛簸遙遠,即使自己也吃不消,何況懷了身孕的他。
江流云搖搖頭,也有些擔心,還好自己精通醫術,把了脈也只是疲憊而已,他和孩子都沒事。
兩人下了樓,讓小二姐添了點茶水,江平和江安也跟了下來,“江安去陪陪主夫,我們只是坐一會兒。”
江安點頭應是,江流云小口的喝了會兒茶水,見酒樓天黑后入住的人也多了起來,路過桌邊的人都看了幾人一眼。
俗話說:‘谷雨時節種谷天,南坡北洼忙種棉;水稻插秧好火候,種瓜點豆種地蛋。’
谷雨前后,氣候也溫暖起來,百姓家都忙著農事,在這段時間的把糧食種到地里,土里的麥子胡豆菜子也到了收割的時候。而其田里早已儲好了水,用耕牛將田整理了出來。
林鳴兒一個月之前就用那位陌生姐姐留下的錢買好了谷種,播種了下去,昨日去秧田里看了一下秧苗的長勢,這兩日已經可以栽秧了。
天還不見亮,林鳴兒就背著一個背簍下田扯谷秧,見到路上的村里的其他人靦腆的給三姑六嬸打了招呼,一個矮小瘦弱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霧色中。
一家人的生活重擔壓在這個孩子的身上,村里的人也覺得十分的可憐,原來還有哥哥在,可是經歷了那種事,哎,一個人算是毀了,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遇到那種事了。
而夏晚秋女人也薄情決意,現在完全成為了陳員外的上門女婿,據說那小公子孩子都快生了。
村子里的人都很質樸,見林家家境很不好,也偶爾接濟接濟,即使經歷了他哥哥的事,但他姐姐才智過人,遲早都會成為吃上官糧的人上人。
“吁……”三輛馬車行走在鄉間小路上,噠噠的啼聲穿透了寂靜的鄉野,留下了空曠的回音。在田里勞動的人紛紛的抬頭,看著幾兩馬車紛紛猜測馬車里的是何人。
車內的風浸潤著泥土的清新,風撩起車簾,林翊透過縫隙看著曾經印下自己足跡縱橫交錯的一條條的田埂,那些熟悉的背影,林翊眼角有些濕潤,放在腿上的手緊了緊才制住激動。
但是想到接下來會面臨的事,以前那幾晚的冰冷黑暗和冷漠,林翊身子顫抖了一下,眼角看著身旁的女子,流露出擔心和怨懟復雜的情緒。
“別擔心,一切有我。”江流云握住他的手。
林翊點點頭,隨著馬車進村,他想臥病在床的父親,不知道天氣回暖后他好些沒有。而現在正值農忙,弟弟稚弱的身子可能承受?
林翊十分的自責,覺得自己對不起他們,要不是遭遇這樣的事,他興許還能好好的照顧他們,家里也不會那樣拮據窮迫。
“到了。”讓馬車拐過前面低矮的屋墻,繞過那顆高大蔥郁的銀杏樹,馬車的轱轆聲引起了村落中此起彼伏的犬吠聲,幾只雞咯咯了叫著,抬著傲慢的步子在路邊偶爾低頭啄食。
馬車在林家那扇痕跡斑斑的老木門前停下來,其他家里的老者孩童紛紛聚集了上來,交頭接耳,盯著那遮擋視線的車簾。
江流云一馬當先掀開簾子出了車來,村里的人都曾見過有一面之緣的美麗女子,那種難以企及的俊美和舉手投足之間散發的優雅讓人自然見一面就牢牢記住。
“是那位美麗的姐姐,哥哥,”稚氣而清脆的聲音活潑有力,“哥哥,長大后我要嫁給她做夫郎……”
“閉嘴,小孩子家家的,這種事怎么能亂說。”少年男子接觸到江流云投來的視線,耳根瞬間泛紅,低下頭將弟弟帶離。
“哥哥,不要嘛……”
江流云尷尬的看了眼投來質疑之色的林翊,“那個我以后再解釋……”小心的接過他的手,將他牽下馬車。
“林翊哥哥……”訝異聲,驚疑聲,小孩子見到那個勤勞善良而親切的林家哥哥,紛紛招呼。
“林翊……”
“他懷了孕了?估計還有幾個月就要出生了。”
“你說那孩子是她的嗎?”旁邊傳出此起彼伏的說話聲,看向兩人相交的雙手,已經明白了兩人的關系,原來和林家男子有不軌關系的居然是眼前的女人。
唇紅齒白,面若傅粉,身形纖纖,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凌人的貴氣,難怪他愿意被指點失了夫德,敗了名聲也要和夏晚秋拒婚,和她成了夫妻之事。如果自己是林翊,見到這般優秀的女人也會不顧一切。
“怎么會是他,他怎么會回來?”參與過年前族里審訊,知道其中內情的人看到原本趁夜逃離的男子懷了孩子不說還大大咧咧的回來,無不表示疑惑和質問。
林翊羞愧得無法抬頭面對相親,尤其那些熟悉的神色,怕在他們臉上看到鄙夷、唾棄。江流云沒予理會,也不在意,見他下來,來到他的門口,敲響了那扇木門。
“你們說我們需要去通知族長和長老嗎?”一些人問道。
“不用問,她們已經來了。”看著不遠處十來個族中精神矍鑠的老人邁著步子從不遠處走來,抱手淡淡的道。
剛進門的男子身子一顫,還好旁邊的江流云眼疾手快將他扶好。低垂的眼臉下,幽深的瞳眸深處閃過一絲狐疑和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