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清聽到這句話,微微一愣,隨即低下頭,看著自己眼前假山石塊瓴疊而成的八陣圖。
“先生,您若是不把她還給我,凌謹遇要不到人,纔會烽火連天。”溫寒聲音突然又變冷了,說道。
凌天清無聲的牽了牽脣角,原來……約定真的和她有關(guān)……
她在這裡,不過是人質(zhì)。
“小清兒她……她不會恨我……我是爲了以後……以後能在一起……”
凌天清的心一陣絞痛。
她硬生生的按下這種痛苦--她曾發(fā)誓,不會再讓朱顏丹發(fā)作。
即使被整個世界拋棄,她也不會再拋棄自己。
“先生,三日後,凌謹遇會來要人,您必須把人還給我。”溫寒的聲音越來越冷,帶著殺氣。
凌天清低著頭,緩緩坐下來,用力壓著那股心酸。
她在這個世界上本就無依無靠,本就不該奢望什麼。
雖然溫寒說過,永遠不會再放開自己……
雖然溫寒說,他們會生生世世在一起……
她不該把這個世界的人,當成了唯一的親人和依賴。
雖然她和溫寒來到翠羽之後,爲他出謀劃策,不再調(diào)皮搗蛋,不知道有多聽話……
可對他這麼好,還是面臨拋棄……
不過……已經(jīng)早有預感了不是嗎?
在溫寒說“等不及”了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應該離開了。
只是沒想到……沒想到溫寒打算把她送回暴君身邊。
這種……比拋棄還要讓人難以忍受。
明知道……明知道她要是再回到暴君手中,會面臨著地獄般的人生……
明知道……明知道那一夜,他和她站在懸崖邊,她已對暴君決裂,不可能再回去了……
“先生,不是您,還有誰能在我的眼皮底下,把人帶走?您該知道,我和凌謹遇簽下了合約……若是……沒有歸還,凌謹遇將聯(lián)合其餘四國討伐,後果不是先生您能承擔的。”溫寒的聲音在空中飄浮著,那麼冷。
凌天清將頭埋進膝蓋,第一次覺得這裡的夜,冷的讓人無法忍受。
溫寒得到三個諸侯國,將她順利帶回來的原因……反而因暴君的憐憫,真是可笑!
月色下,又想起懸崖之上,她義無反顧的隨著冰棍一起上刀山下火海……
可他,卻在半空,推開了她……
她知道溫寒和凌謹遇都是同樣的人。
他們生來就想謀就霸業(yè),二十多年的心血,怎麼會因爲她,而放棄?
所以,她才準備自己一個人離開,去浪跡天涯,在這個世界尋找自己的夢想……
只是沒想到,沒想到……離開前,還要痛一次。
*****
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
這八卦圖本是失傳已久的兵法絕陣,凌天清卻用的這麼順手,完全要多謝她是研究空間時間理論的精英成員。
再加上在這個世界也看了不少獵奇的書,以凌天清的理解能力,很快就融會貫通,利用這個假山擺出了陣法,藏在裡面,根本沒人找的她。
這就像是在五維空間一樣,她與這個世界暫時隔離,溫寒的人怎麼都不可能找到她。
本想著……她躲兩天,趁著宮中大亂出逃,溫寒一定想不到她還躲在宮中,所以喬裝一下跑出去就再也不回來了……
但沒想到……溫寒與暴君還有約定。
宮中已在準備迎大晟使者,防衛(wèi)更緊。
已經(jīng)第三天。
陽光,悄然落在凌天清的髮絲上,她終於動了動,擡起頭,微微瞇著眼睛,看那藍的令人心悸的天空。
天空的側(cè)面,紫色的凰星遠遠映著太陽的光芒,似乎伸手可及。
凌天清站起身,抖了抖發(fā)麻的腿,掠了掠有些散亂的頭髮。
很好,雖然心臟在拼命的抽痛,眼淚也拼命的想溜出來,但都被她壓制住了。
在很久以前,她就知道,如果這個世上沒有人對自己好,那只有自己對自己好。
只可惜,現(xiàn)在的情勢看來,她走不了。
不知道來接她的大晟使者會鬧到什麼時候才走,她帶的壓縮食物只夠三天的量,吃完就等死吧。
而且,現(xiàn)在已無退路。
要麼自己餓死,要麼看著溫寒違約被圍攻而死。
無論哪一種情形,凌天清都不想要。
大晟使者已到國都,一路上馬不停蹄,直奔王宮。
而溫寒,依舊找不到凌天清。
他已經(jīng)做好下下策,在使者到來之後……先殺再說。
這一場惡戰(zhàn),無法避免,只能先下手爲強。
果然強行留住不屬於自己的鳳身,只能招來禍端……
溫寒坐在殿內(nèi),默默的看著凌雪。
王上竟派凌雪爲使節(jié)。
“你……爲何要叛?!”
凌雪恨鐵不成鋼,他一直留在帝都照看,所以得知溫寒叛亂,溫寒已到了翠羽城。
“雪侯別來無恙。”溫寒淡淡伸手,示意他坐在一側(cè)。
“你真是混蛋!”凌雪一直以爲溫寒與自己感情最爲要好,無話不說,這次心驚之餘,是心痛。
手足相殘,何苦!
“雪侯對我一直情深意重,會殺了我嗎?”溫寒突然問道。
“我不會殺,但王上……絕不會饒你。”凌雪咬牙說道。
“雪侯只帶了三百精兵,就這麼相信我會歸還王后娘娘嗎?”溫寒又問道。
凌雪臉色微微一變:“你還想做什麼?事已至此,你再亂來,只會……”
他的話還沒說完,溫寒微微揮手,門口涌進一羣死士,將凌雪圍在中間。
“雪侯,與我聯(lián)手。”溫寒面無表情的說道,“以你用兵之道,以一敵百,尚可應對凌謹遇。”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我用兵再厲害,也比不過你帶走的鳳身!”凌雪本就氣結(jié),聽到這話,更是怒髮衝冠,“別再說了,你與我回去,我以命保你不死……”
“凌雪,你可知……四侯中,爲何我與你最親?”溫寒突然笑了,蒼白的面色蕩起一絲溫柔,“只因……你太單純。”
“我一直以爲,你經(jīng)歷了過戰(zhàn)場,會磨練的圓滑一些,沒想到……還是那麼天真。”溫寒不笑了,輕輕嘆了口氣,“和她一樣……明明已經(jīng)殺戮了,可還要那麼天真……”
“當時……我腹背受敵,也有你的功勞吧?”凌雪聽到他這句話,猛然想起什麼,厲聲問道。
“不敢當,只不過……道同而謀,道不同,只能殺了。”溫寒又嘆了口氣,再次問道,“凌雪,與我一起,好嗎?”
“我若拒絕,你是否準備殺了我?”凌雪掃了眼那羣死士,忍住怒氣,問道。
“是。”溫寒毫不否認。
雖然凌雪武功高強,但這羣死士同歸於盡的打法,也不怕他能活下來。
“溫寒,王上有想過你會反悔,所以,他做了萬全之策,你認爲,殺了我,就可以阻止王上帶回娘娘嗎?”凌雪沒想到溫寒這麼無情,心中微寒,反問。
“誰也帶不走她。”溫寒苦笑,“因爲,誰也找不到她。”
“你說什麼?”凌雪大驚。
“我說,只能開戰(zhàn)了。”溫寒深深看了眼凌雪,“不是友,只能敵,凌雪,不要怪我狠心。”
說完,溫寒站起身,顯然不想看到凌雪的慘狀,準備離開大殿。
而他剛一轉(zhuǎn)身,就愣住了。
連“殺”的手勢都沒來得及下,就愣在當場。
凌雪看到側(cè)門邊逆光而站的少女,眼神微微一亮。
“凌雪,做人真的不能太天真了。”逆光中的少女,看不清表情,嗓音微啞,說道。
她的身後跟著幾個侍衛(wèi),顯然也是剛剛發(fā)現(xiàn)她。
“你……清兒……”溫寒以爲自己眼花了,一閃身,冷風拂動,已逼到凌天清的面前。
“溫寒,你……多保重。”凌天清千言萬語,對著冰棍卻說不出來。
這一次她走了,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溫寒,你會後悔嗎?
即使以後能再見面……也不可能回到最初了……
溫寒,你會明白嗎?
“你……你……”溫寒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出現(xiàn),這讓嚴謹有度的他,頓時連話都不知該怎麼說。
整顆心都亂了。
“我走了。”凌天清衝他笑了笑,離別的話有千萬句,但無非就這三個字。
生離,死別。
人生也無非就這樣。
“臣參見娘娘。”凌雪這才驚喜的喊道。
“我可一點都不想見你。”凌天清往凌雪面前走來,嘆氣。
“娘娘……”凌雪這是知道她真實身份後第一次離她這麼近,他心思單純,還以爲凌天清在生氣以前輕薄之事,頓時滿面通紅,“臣……臣以前不知……無意冒犯。”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凌天清經(jīng)歷了這麼多,倒是更豁達了,凌雪對自己所作所爲,比起之後發(fā)生的事,又算什麼?
比起溫寒在她心口插刀,又算什麼?
“娘娘,臣……”凌雪的臉更紅了。
“凌謹遇是故意的,故意讓你來接人。”凌天清嘆了口氣,那個暴君是不是在這種時候,還要試探她和凌雪有沒有姦情?
真是受夠了!
“小清兒,你這幾天去哪了?”溫寒人影一閃,已移到凌天清身邊,問道。
“我去了另一個世界……”凌天清看著溫寒,又笑了起來,“那都不重要了不是嗎?”
重要的是,她接下來將去哪裡。
“我會接你回來。”溫寒不知應該怎麼解釋,見她已經(jīng)一副瞭然的表情,心中堵得慌,半晌才說道,“你……不要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