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靜靜的撫著她的長髮,眼眸閃過一絲光芒,如星辰劃過夜空。
他很想做一個……也許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的決定。
***
黃昏時分,大船披著夕陽的餘暉,靠在了一個小漁村的碼頭。
從這個村落再往前走數(shù)十里,便是久負(fù)盛名的盤螺鎮(zhèn)。
盤螺鎮(zhèn)與內(nèi)陸只有一水之隔,因爲(wèi)盛產(chǎn)可孕育出夜明珠的巨大盤螺而名聲遠(yuǎn)揚。
也因此,被臨近的幾個國家爭奪歸屬權(quán),一度十分混亂。
如今,盤螺鎮(zhèn)被天朝收服,雖有周圍幾個大島時常騷擾搶劫,但比之前的混亂要安定許多。
衆(zhòng)人都以爲(wèi)凌天清再也不會踏上天朝的國土,誰知她卻準(zhǔn)備上岸。
這個連通內(nèi)陸的半島顯然尚未做好最佳防禦,對海上外來者幾乎不聞不問。
但如果到了半島連通內(nèi)陸的邊界,就像換了一個國度,戒備森嚴(yán),四處盤查。
“少爺,我找你找了好久……”蓮露在船靠岸時,纔在甲板上追到凌天清。
“你要與我一起下船?”凌天清問道。
“葉城想見你。”蓮露看見花開並不在附近,上前一步,壓低聲音說道,“他有要緊事想告訴你。”
“關(guān)於花開的。”見凌天清不爲(wèi)所動的表情,蓮露又加了一句。
終於,凌天清眉頭微微皺了皺:“花開?”
“是。”蓮露看了眼天色又說道,“再說,這種亂糟糟的地方,你不多帶幾個人,多不安全?又是晚上……少爺……”
凌天清已經(jīng)往葉城的房間走去。
“葉城還受了傷,沒人保護你……”蓮露跟上去,還在絮絮叨叨。
“這個小島前段時間被大晟收了,雖然現(xiàn)在看上去就像剛被洗劫過一樣,不過應(yīng)該很快就能成爲(wèi)安居之地。”凌天清終於說道。
“這種地方三天兩頭征伐,人心惶惶,哪裡安全了?”蓮露忍不住說道,“少爺你未免太相信朝廷了。”
“此地比東海富饒,又可守可攻,當(dāng)權(quán)者不會輕視這裡。”凌天清淡淡說道。
她沒法告訴蓮露,這一帶的發(fā)展,她其實早就和凌謹(jǐn)遇爭論過。
那似乎是很遙遠(yuǎn)的事情了。
遙遠(yuǎn)的她幾乎記不清……
“我在東海時,常聽人議論某朝四處擴張,根本無暇顧及這些邊邊角角。”蓮露忍不住說道。
ωωω?ttκд n?¢O
他們在凌天清面前很小心,能儘量避開朝廷和帝王的話題,就儘量不說,但蓮露實在不知凌天清對“當(dāng)權(quán)者”究竟是什麼態(tài)度,才暗藏小小的挑釁。
“南海日後定會成爲(wèi)一顆明珠。”凌天清彷彿聽不出她話中的意思,依舊淡淡說道,“我會替你尋一處最好的地段,盤下來當(dāng)你的老宅。”
蓮露頓時沒了試探之心,整個人都傻了。
敢情凌天清親自下船,是爲(wèi)了找一塊地盤送她當(dāng)家業(yè),真的要把她趕下船?
那之前說什麼當(dāng)權(quán)者的問題,都只是單純的在分析這個笑小島和她的未來?
“少爺……真的要丟下我?”蓮露半晌才說道。
“你的夢想並不在這艘船上,跟著我,不過是爲(wèi)了另一個人。”凌天清停下腳步,看著蓮露,認(rèn)真的說道,“而那個人並不喜歡你,越過千山萬水,不惜放棄一切,甚至把自我都丟失了……真的值得?”
“值得。”蓮露紅了眼眶,咬住銀牙,一字一頓的說道。
“那人不懂愛,只會辜負(fù)你。”凌天清又說道。
“我不強求他能明白,但只要能見到……”蓮露哽咽起來。
她半世煙花,以爲(wèi)對男人再無奢念,可遇到了葉城,那顆心又活了。
“果然女人一遇到感情就變得愚蠢。”凌天清見蓮露落淚,長嘆了口氣,“明明不在一個世界,卻一定要扭曲自己的空間來委曲求全……”
一定要傷痕累累,直到整顆心都碎成渣渣,完全無法重新拼湊,才肝腸寸斷的離開。
凌天清真的不想看到蓮露這麼豁達(dá)的女子重蹈覆轍。
她當(dāng)年也是不相信,認(rèn)爲(wèi)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夠得到最好的結(jié)果。
最終倉皇逃離,再也找不到當(dāng)初那顆純真的心。
也不知世間的真愛究竟是何模樣。
變成一個沒有心的人……那種滋味,就如人間地獄。
“少爺,我這一生,若錯過了他,恐怕再無……”蓮露懇求道。
“你若一定要飛蛾撲火,我也別無他法。”凌天清再次嘆氣,“我會讓葉城……也下船。”
“多謝少爺!”蓮露聽到這句話,眼裡頓時閃過一絲希翼和感激。
蓮露也有私心。
她更是一個看透男人的女人。
相比與葉城一起留在船上,她更希望與葉城一起下船。
因爲(wèi)蓮露從葉城的身上,看出他對凌天清並不尋常。
雖然那可能並非男女私情,可葉城只有看到凌天清時,眼底纔會有波動。
若一直留在這船上,最終有一天,凌天清會成爲(wèi)她和葉城之間最痛苦的根源。
蓮露不希望看到那一天,因爲(wèi)她知道……換作其他女人,她搶走葉城尚有極大機率,但若是凌天清……
絕無可能。
蓮露並非嫉妒,相反,她十分敬佩凌天清。
敬佩的……妒忌。
凌天清靜靜的看著蓮露,欲言又止。
她以爲(wèi),這世上總有人能抵禦“愛情”的魔力,比如看盡炎涼,上遍男人的蓮露。
可沒想到,如此有“經(jīng)驗”的蓮露,也會馬失前蹄。
葉城真是豔福不淺,能得花魁青睞,日、後、性、福哇。
“不過……葉城的傷要靜養(yǎng)幾日,能不能等他傷好了再下船?”蓮露真是細(xì)心關(guān)切,還能想到葉城的傷。
“這不正是你表現(xiàn)的機會?”凌天清想了想,似自言自語,“不過內(nèi)傷的確麻煩,不懂武功的人完全照顧不了。”
“所以,能再留兩三日嗎?”蓮露哀求道,“少爺你也不用下船,我去找合適的地方。”
“最多三日。”凌天清再次欲言又止。
她很想說,葉城即使下船,也未必會被她的裙帶拴住。
可看蓮露已經(jīng)走火入魔了,凌天清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愛情便是如此,再亮的眼睛,也會被它輕易矇蔽。
而拐角盡頭,蹲著某個人,偷聽到這些話,一溜煙的跑了。
“少爺……那你……會覺得可惜嗎?”蓮露在狂喜之後,似乎覺得凌天清太大方,竟隨口就將這船上的“大總管”賞賜給她了。
蓮露甚至有點不可置信,雖然她明白凌天清一向言出必行。
“我是沒有心的人。”凌天清突然說出了這句話,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
都怪剛纔一直想著自己的過往……
蓮露和那時的自己太像了,苦苦哀求,想盡辦法,犧牲尊嚴(yán),放棄夢想……最終,會變成沒有心的人。
“少爺……你對我們……只是太好了。”蓮露有些難過的說道,“所以……你纔會做這樣的決定,我也捨不得少爺……”
“沒有舍,哪有得?”凌天清打斷蓮露的話,依舊很平靜,“你也是做了最好的選擇。”
凌天清對葉城並非毫無感情。
這些跟著她出生入死的人,若非真的無法留住,她何必順?biāo)浦鄢龃讼虏撸?
葉城的秘密始終不肯說出,而她又查不出任何東西,長久下來,葉城只能變成一個危險的存在。
凌天清必須將這種危險剔除自己的生活。
她之前就告訴過葉城,要麼說出自己的秘密,要麼下船。
她的確動搖了很久,可在葉城與花開比試的時候,她徹底做了決定。
她控制不了葉城。
除非用所謂的感情,或者蓮露所擅長的身體。
凌天清不可能用這種方式來牽制住葉城的心,所以……只能捨棄。
“少爺……你對蓮露的恩情,此生不忘。”蓮露突然提起裙角,就要跪拜。
“我也只能幫你到這裡。”凌天清扶住她,“不過……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會有結(jié)果,你也要做好失敗的準(zhǔn)備。”
她說的是實話。
況且恩情這種東西,也是一柄雙刃劍,說不準(zhǔn)成爲(wèi)怨恨的源頭。
“至少,是我想要的未來。”蓮露輕聲說道。
“未來……”凌天清突然苦笑起來。
未來的另一個名字,叫做掙扎。
如果心中的慾望得不到滿足,心就會一刻不停的掙扎。
生活不在將來,也不在過去,而在此刻。
***
夜色安寧,孤月高懸,海邊的一幢如海市蜃樓般的大船靜靜隱在深藍(lán)的海水中。
而遠(yuǎn)在千里的大晟王宮,燈火輝煌,百官夜聚,不知發(fā)生了什麼大事。
紫色的凰星在月亮的另一側(cè),閃著寂寥的光芒。
清虛上人不知何時剃去飄然若仙的長鬚,如今還是有些不習(xí)慣的摸摸光溜溜的下巴,坐在觀星臺上,看著那浩瀚的宇宙夜空。
“究竟出了什麼事?”突然,一個胖乎乎的老頭從清虛上人背後出現(xiàn),滿身的酒味,略帶憤懣的問道。
“皇叔?”清虛上人正在出神,竟沒發(fā)現(xiàn)胖老頭溜過來。
“那裡……出什麼事了?”胖老頭揪住清虛上人的衣帶,問道。
“一切正常,並未出事。”清虛上人避讓了幾分,和氣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