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童的一顆心瞬間就懸了起來,唐敖的所有舉動都說明了大師的信徒馬上就要登門,并且唐敖對此也是嚴陣以待的,這是不是說明了來者不善呢?
蘇童把手機摸出來拿在手里,心如擂鼓的想著,一會兒萬一那個所謂的信徒逞兇斗狠,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打電話報警,不能讓唐敖吃了虧。
吳冰也緊張起來了,她在經歷了這么多事情之后,雖然未必對家中惡鬼的來由掌握的一清二楚,卻也大概心里面是有數的,在唐敖和蘇童趕過來之前,她也聽到了溫云濤在外面接什么人的電話,所以大概猜到了要來的這個人,和之前讓她身體每況愈下的那個惡鬼有很深的關聯,盡管她知道唐敖是蘇童找來幫自己的人,可還是會感到十分恐懼,原本松松的拉著蘇童的手,一下子握緊了起來。
“噓……沒事,你不要緊張,沒有人能再傷害你了。”蘇童的手被吳冰掐的生疼,但是從這力度也能猜到她有多么的害怕,于是趕忙壓低了聲音,安撫吳冰情緒的同時,又怕被外面的人聽到聲音,“有我們在這兒,你別緊張。”
吳冰的兩只眼睛里依舊寫滿了恐懼,但是她聽了蘇童小聲的安撫之后,還是抿緊了嘴唇,點了點頭,身子瑟縮了一下,卻安安靜靜的一聲也沒有出。
很快,外面就有了聲音,聽起來是有人進門來,溫云濤正在客客氣氣的和對方寒暄,從溫云濤的態度來看,除了單純的客氣之外,語氣和態度里還夾雜著一點恭敬,似乎是溫云濤對這個來人的身份,有著一種謹慎的分寸,而這種恭敬客套,并不像是因為對方是什么高人的門徒,而更像是因為對方自己的身份。
果然,那人進門之后,躲在屋子里的三個人雖然說看不到外面人的舉動和樣貌,卻可以通過彼此的對話略微判斷出一些端倪來。
溫云濤并沒有直奔主題,而是和來人寒暄了幾句,說話的聲音并沒有可以壓低,隔著一道臥室的房門還是可以清清楚楚的聽見,他們兩個人聊得都是一些關于生意上的話題,來人似乎是做房地產生意的,財力雄厚,跟對方比起來,溫云濤這種小老板,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因此攀談閑聊的時候,難免在態度上會有一點點不由自主的諂媚和套近乎,雖說溫家的生意和房地產根本扯不上關聯,但是這年頭,遇到了粗大腿,誰又會不想好好的抱一抱呢,至少結交幾個財力不凡,身家雄厚的生意場上的朋友,對于自己以后的經商交際,都沒有壞處。
然而從來人的反應來看,似乎對溫云濤的這種搭訕并不怎么感興趣,三兩句話之后,就提出來要到吳冰的臥室里面來看一看,溫云濤好像有意想給屋里的人爭取一點時間,又客氣的表示不著急,自己備了一壺好茶,可以先歇息一會兒,喝杯茶,然后再忙也不晚。他的好意并沒有被那位大師的信徒所接受,對方表示自己的時間比較緊,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所以沒空喝茶,直接辦正事兒吧。
一聽這話,屋里的吳冰就更加緊張了,她無助的看著蘇童,蘇童無聲的示意她閉上眼睛裝睡,并幫她把身子后面的軟墊給撤掉,吳冰依言躺了回去,閉上眼睛,不過因為太緊張的緣故,她的眼睛閉得死死的,臉色蒼白,渾身還忍不住一直在瑟瑟發抖,唐敖見狀,皺了皺眉,輕輕把門鎖扭上,然后走到吳冰身旁,手里捏了個訣,一邊默念咒語,一邊在吳冰的兩側太陽穴位置同時點了一下,吳冰的身體忽然就松弛下來,呼吸也變得平緩而又深沉,仿佛一瞬間就睡著了。
“沒事,我只是讓她睡過去,免得壞事。”唐敖小聲說,說完之后立刻一閃身,躲進了一旁的大衣柜里面,好在溫云濤家里的一切都極盡豪華排場,就連衣柜都要比一般人家的寬敞很多,唐敖站進去,幾乎不需要縮著身子,他把衣柜門輕輕掩上,只留一點縫隙,而蘇童也趁機到門邊去重新打開了門鎖。
等她剛剛坐回到床邊,門外的腳步聲就近了,有人從外面扭動門把手,把門給打開來,率先走進來的是溫云濤,溫云濤的身后跟著一個中年人,看上去大概四十多歲,個子不高,有點矮胖,微微凸起的啤酒肚和他的年紀看起來很匹配,這人穿著一身西裝革履,雖然說一看衣服的質地應該就不錯,但是款式和搭配卻給人一種格格不入,看起來有點別扭的感覺,蘇童也說不出來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個中年人的臉色看上去也不怎么好,青黃沒有血色,一副抽煙喝酒過多,表面看上去還湊合,里面的瓤兒都已經瘺了的感覺,他的臉頰靠近耳根和脖子的位置,在領子的邊緣處還能看到一些斑塊。這些還不少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跟著溫云濤一進門來,第一個動作居然不是四處看看,而是長大了鼻孔,深吸了幾口氣,就好像是在聞著什么氣息似的,聞了幾下,似乎并沒有發現什么,他那雙有些渾濁的眼睛才終于越過了溫云濤,看向了屋子里,并且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邊上的蘇童,中年人皺了皺眉頭,一指蘇童,問溫云濤:“她是什么人?”
蘇童的眉頭也微微一皺,已經知道那個所謂的大師并不是什么正道上面的人士,他的信徒,而且還是這種出來替他跑腿賣命的信徒,自然也不會是什么好東西,只不過再怎么不走正道,看樣子也是一副生意人的打扮,直接指著當事人的面,這么沒有禮貌的開口,看樣子這信徒不光心地不大好,教養也很成問題。
溫云濤在一旁陪著笑臉,他先是小心翼翼的掃了一圈屋子里,沒看到唐敖,吳冰也還沉沉的睡著,于是他便對那中年人說:“這是我老婆的表妹,這兩天家里的保姆有事不能在家里照顧著,我老婆的表妹還在大學里頭讀書呢,放暑假也沒什么事兒,跟表姐感情好,就過來幫忙照顧照顧。”
這個謊編的挺快,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早就打好了腹稿,不過這個說法也挺合理的,那個中年人不疑有他,并沒有對此做任何評價,而是指了指蘇童,態度依舊與禮貌沾不上一點關聯的說:“你出去,不要呆在房間里。”
要不是為了顧全大局,蘇童很想狠狠的沖這個大師信徒翻一個白眼,不過現在她只能忍著,默默的點點頭,起身走出了房間。說實話,看到這位大師信徒的身材樣貌之后,她倒是稍微放心了一點,認為唐敖的勝算又大了幾成。
出了臥室沒一會兒,溫云濤也弓著身子從屋子里退出來了,還小心翼翼的關上了房門,蘇童趕忙走上前,把他拉到一旁,小聲問:“你怎么也出來了?”
溫云濤也是一臉發愁的樣子,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沒辦法,人家不讓我呆在里面,我說我就留下來陪陪老婆也不行,把我給趕出來了,我不敢說什么啊。”
“那你出來之前,他都干什么了?”蘇童問,她料定唐敖應該還躲在衣柜里面,一邊靜靜觀察這個大師信徒的舉動,一邊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呢。
“他什么都沒做,就在屋子里圍著床轉了幾圈,這里看看,那里摸摸。”溫云濤看樣子同樣一頭霧水,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狀況,他又有點擔心,扭頭看了看房間里,又把蘇童往一旁拉了拉,“他會不會發現我們家里的那個鬼,已經被你們給弄沒了?那他不會為難我們家,報復我們家吧?”
“那要不要把那個鬼幫你們弄回來啊?你又忘了反噬的效果會是什么樣了對不對?”蘇童瞪他一眼,冷冰冰的反問。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我……我這不是擔心么,所以就問問,哪有人會想家里有那么恐怖的東西呢,是不是?”溫云濤自知理虧,連忙陪著笑臉說。
蘇童瞥他一眼,不再和他說話,正常人確實沒人希望自己家里面有那么恐怖的東西,不過溫云濤不就不算是正常人里面的一員么,之前仗著自己看不見,財迷心竅的在受人指使在家里養鬼,直到親眼看到惡鬼的模樣,差一點被惡鬼襲擊了,才下的屁滾尿流,現在惡鬼被消滅了,他又緊張那個邪惡的大師會不會報復他,這可真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的最佳典范。
兩個人各懷心事的誰也沒有再說什么,屋子里也很安靜,這種感覺大約持續了兩三分鐘,忽然,一陣因為扭打而發出的聲響突兀的從房間里傳了出來,蘇童心頭一緊,趕忙跑上前去,伸手打開了臥室的房門,這一開門,著實把她給嚇了一大跳,唐敖正和那個中年人扭打在一起,而那個中年人看起來,和方才進來時候的樣子也不大一樣了,那個時候他動作相對緩慢,眼神也渾濁呆滯,可是現在,他和唐敖扭打在一起的時候,一張平凡無奇的臉上卻表情猙獰,整張臉上都布滿了青色暴起的血管,兩只眼睛白眼球的部分幾乎都被血給充滿了似的,變得猩紅猩紅,一張嘴長得很大,嘴里面的牙好像比正常人的也略顯尖長。
溫云濤緊隨其后來到屋門口,一見那中年男人的樣子,也被嚇了一跳,一邊連連向后退開,一邊喃喃的驚呼道:“張總怎么變成這樣了!”
蘇童也連忙退開幾步,怕那個中年人發現自己,萬一發起突襲,到時候自己不能給唐敖幫忙,反而添亂,退開之后,她才問溫云濤:“這個張總是干嘛的?”
“做房地產的啊,很有錢,跟全國知名的房地產大開發商雖然比不了,也算是咱們本地房地產業的龍頭人物了,他……他怎么會變成這樣?是不是中邪了?”溫云濤確實被嚇得不輕,說話的時候差一點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他也是請那個大師給他養鬼招財過么?”蘇童心頭一動,連忙問,這個所謂的張總,別說現在兇猛的撲向唐敖的架勢不像是什么正常人,就看他青筋暴起的面部,血紅的眼睛,還有突然變長且發黑的指甲,也能覺出不對勁兒來。
溫云濤點點頭,一邊點頭一邊退開到了大門口,一只手拉著門鎖和扶手,兩條腿不住的打顫,一副隨時準備打開房門奪門而逃的架勢。
得到了他的肯定回答,蘇童看那張總現在的樣子,還有方才一進門時候自己看到他臉頰側面和脖子相連處的斑塊,忽然之間心里就產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這個張總,會不會根本從頭到尾都不是一個正常人,而是一個活死人呢?
唐敖似乎是一心想要擺脫那個“張總”的糾纏的,他不住的把他從自己的身旁擊退,準備要捏訣念咒的時候,“張總”就會反應異常迅速的立刻又飛身撲上去,用尖利的黑色指甲抓撓,長大了嘴巴,看起來像是要咬唐敖卻又不是,更像是想要從嘴巴里伸出什么東西來一樣,唐敖只好連忙招架,再另外找機會捏訣。
可是“張總”的反應異常兇猛,他的沖擊也近乎于野獸一般,唐敖雖然還算招架得住,但是畢竟處境相對被動很多,兩個人扭打了一會兒,他的身上就被“張總”的黑指甲抓破了好幾道,奇怪的是,被抓破的地方,非但沒有出血,反而傷口還迅速的變成了一種腫脹難看的灰白色,隱隱似乎還有一些膿綠色的東西在傷口處閃現,而這樣的傷口也是很疼的,從唐敖緊皺的眉頭和額頭上的冷汗就能夠大致猜到。
怎么辦?蘇童覺得眼下最需要做的,就是轉移那個“張總”的注意力,只要那個“張總”被別的什么吸引了注意力,說不定就會撇開唐敖沖向其他目標,這樣一來,唐敖不就有機會捏訣念咒,對付他了么!
蘇童這么一想,也來不及再多加斟酌,立刻退開幾步,朝周圍看了看,到門邊抓起幾只拖鞋,卯足了勁兒朝那個“張總”砸了過去,一邊砸一邊嘴里面還叫罵著:“你是貓精還是狗精啊?又抓又咬,你怎么那么沒品!你還是人么?”
可是不管她怎么樣的拿東西砸“張總”,“張總”也始終無動于衷,理都不理她,就連蘇童的叫罵也沒有辦法吸引住他的任何一點注意力,蘇童心里急得不行,忽然,她想到了一樣東西,于是立刻回身去問一臉驚恐的溫云濤:“之前惡鬼寄身的那根腓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