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谷滿倉依舊到書房去打地鋪,唐敖則在沙發上躺著將就一夜,這一夜里,他幾乎沒有睡踏實過,半睡半醒之間,總覺得耳邊好像能聽到蘇童微弱的呼喚聲,然后一下子就猛地驚醒,輕手輕腳的把房間門打開一條縫朝里面看看,確定蘇童安安靜靜的睡著,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這才作罷。
就這樣折騰了一宿,到了第二天早上,唐敖還是早早就醒了,到樓下去,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又買了新鮮出鍋的豆漿、油條,還有餡餅炸糕之類的早點,等他提著慢慢的兩兜東西回來的時候,谷滿倉已經起來了,讓唐敖有些驚訝的是,蘇童也起來了,身上穿著他給放在枕邊的那件大t恤,唐敖個子比較高大,他給蘇童準備的衣服原本也是寬松的款式,穿在蘇童的身上,竟然好像是一件連衣裙似的那種長度。
蘇童看到唐敖,臉也微微有些發紅,前一天下午的事情,她并不是完全沒有印象,卻也記得不那么清楚,隱隱約約,朦朦朧朧,也說不上來哪一部分是在做夢,哪一部分是真真實實發生了的,早上醒過來,她因為俯臥著睡了一夜,感覺脖頸酸疼,渾身僵硬,本想翻個身,結果稍微一動,就感覺到了后背上傳來一陣刺痛,讓她的臉頓時皺成了一團,身上蓋著的薄被滑下去,后背除了火辣辣的疼之外,還感覺有一點涼涼的,她這才意識到,t恤后背的部分是被剪開的,再看看枕頭旁邊放著的那件唐敖的男式t恤,蘇童頓時就把原本模模糊糊的記憶給清楚的回憶了起來,意識到前一天下午自己以為是夢中的事,其實全都真實的發生了,她趕忙忍著后背的疼痛,用最快的速度給自己換好衣服,還小心翼翼的背過手去,試著摸了摸后背上的傷口,不過什么也沒有摸到,只摸到了唐敖給她包傷口的紗布和醫用膠布,這讓蘇童覺得又窩心又羞窘。
現在一看到唐敖買早點回來了,她自然就根本不受控制的紅了臉。
唐敖一看她的臉色,也明白了她此時此刻的心情,不過還有谷滿倉在旁邊,他也不好說什么,便佯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招呼谷滿倉和蘇童一起吃早飯。
蘇童前一天因為尸毒發作,昏了過去,所以也等于從早上在嘉年華吃了一個熱狗之后,就一直沒有再進食過,現在早就已經餓的前胸貼后背,她原本也不是生病,只是受了傷,所以胃口根本沒有受影響,現在精神頭兒也恢復了,當然是胃口大開,咬了一口熱乎乎的餡餅,又一口氣喝了半杯豆漿,這才覺得肚子里有了底,整個人也好像比方才更舒服了一些似的。
“蘇童,你怎么樣?有沒有什么不太好的感覺?”唐敖看蘇童醒來以后的精神頭兒,其實就已經心里面踏實了很多,但是尸毒畢竟不是小事情,他還是很認真的開口向蘇童確認了一下她現在渾身上下的感受。
蘇童想了想,說:“除了覺得后背的傷口有點疼之外,沒別的感覺。”
“傷口疼得厲害么?”唐敖皺了皺眉頭。
蘇童趕忙搖頭:“不厲害,就和平時不小心劃破了哪里是一樣的,有點刺刺的疼,我只要動作不太大,不拉扯到傷口,就沒事兒。你放心吧。”
“呆會兒蘇童的傷口也得換一次藥吧?”谷滿倉在一旁大嚼特嚼的同時,還不忘忽然冒出來一句,然后看到蘇童和唐敖都微微紅了臉,便嘿嘿的竊笑起來。
唐敖有點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雖說谷滿倉的調侃讓人有點不好意思,不過他倒是提到了一件確實很重要的事,蘇童背上的傷口雖然不至于到縫針的程度,尸毒也解了,但是按照正常的外傷去照顧的話,也總還是要換換藥的,不然一直用紗布這么悶著,也有感染發炎的風險,他默默的看了看蘇童,蘇童假裝低頭吃東西,沒有和他目光對視,唐敖估計是當著谷滿倉的面,她覺得不好意思,索性也就沒有提這個話題,繼續吃自己面前的那份早飯。
吃過了早飯,谷滿倉找了個借口說吃得太飽了,打算到樓下去活動活動,其實唐敖和蘇童都明白,他是在給他們兩個制造一點空間呢,畢竟不管是說說話,還是需要處理一下蘇童后背上的傷口,有他在場,總是尷尬的。
谷滿倉走了之后,蘇童和唐敖兩個人坐在那里,相顧無言,誰也不知道怎么打破這沉默會顯得比較自然,最后,到底還是唐敖作為男人,最先開了口。
他清了清嗓子,表情也略微有點不太自在的對蘇童說:“昨天……我確實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你要是不高興,就對我發頓脾氣吧,我也知道那樣的行為,畢竟是有點唐突,所以不管你覺得怎樣,我都接受,沒有二話。”
蘇童的臉頰又紅了幾分,她瞪了唐敖一眼,說:“你說怎么樣都接受的啊?那我要是非得讓你負責到底呢?”
“那就負責到底,我還算撿了個便宜呢。”唐敖果斷的回答。
蘇童可能事先也沒想到唐敖會這么回答,還回答的如此痛快,愣了一下之后,忍不住笑了出來卻又立刻忍住,故作嗔怪的瞪一眼唐敖,唐敖看著她只是笑。
“那你后背上的傷……”唐敖指了指蘇童背后的方向,試探著問。
蘇童又紅了臉,雖然說前一天自己尸毒發作的時候,的確是唐敖全程負責幫她拔毒療傷的,但是現在既然人清醒了,情況也不是非得唐敖出手不可的那種危急關頭,她一個年輕姑娘家,也是無論如何都不好意思當著唐敖的面寬衣解帶,讓人家幫自己再換藥的,于是便搖搖頭,說:“回頭我去樓下那個小診所,讓那里的護士幫我換藥吧,畢竟人家是專業的,醫尸毒不行,傷口處理還可以。”
“這樣也好。”唐敖聽了蘇童的這個決定之后,也算是偷偷的松了一口氣,雖然說他剛才說的都是心里話,假如蘇童因為這件事要求他給個說法,或者負責到底,他自然是很樂意的,但是新時代畢竟不比舊時代,相比之下他也更喜歡水到渠成的感情,以現在兩個人在一起的這種程度,假如蘇童真的讓他幫忙換藥,重新包傷口,他也拿捏不準自己會是一種什么樣的反應,事情又會發展成什么樣。
吃了早飯之后,唐敖陪著蘇童回了一趟她自己家那邊,換了一身衣服,然后又帶她到樓下的一家診所里去,找那里的護士幫忙給后背上的傷口換了藥。
護士看到蘇童后背上長長的一道傷口,也嚇了一跳,連忙問她這是怎么弄的,如果是貓撓的,不會有那么寬那么長,而且還只有一道,如果不是貓,年輕的小護士也實在是想不出來,還有什么用的可能性了。
蘇童被她一問,起初也有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好,后來靈機一動,忽然想到前一天去嘉年華玩的事兒,就說是去嘉年華玩的時候,人多被擠到一邊,結果一不小心被圍欄的鐵絲給掛上了。
小護士年紀不大,心思也挺單純的,壓根兒沒去想蘇童說的那種可能性聽起來合理不合理,立刻就相信了,一邊感慨當時得多疼啊,一邊表示,幸虧自己老板這邊不給她放假,所以她一直想去嘉年華都沒機會去,現在一聽人那么多,還把人給刮傷了,就更加不敢去了。
蘇童默默的對嘉年華感到有點抱歉,自己總不能說是被一個活死人給抓傷的,這個莫名其妙的黑鍋,就只能讓嘉年華那邊來背著了。
換好了藥,出了診所,方才自己跟小護士提起嘉年華,蘇童這才忽然想起來,為什么自己前一天去溫云濤家的時候,會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么似的,這會兒她才想起來,唐敖在嘉年華里給自己贏來的那個海豚娃娃,被鎖在了儲物柜里,兩個人擺脫了恐怖城堡里的遮眼鬼之后,接到溫云濤的電話就急急忙忙的離開了,把那個毛茸茸的大海豚娃娃給忘了個一干二凈。
“沒事,你先回家去休息,我開車過去幫你取回來,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就別亂動了,免得不小心扯到傷口。”唐敖知道蘇童舍不得那個自己幫她贏來的娃娃,開車去嘉年華取一次倒是也沒有什么難度,只是蘇童的傷在背部,坐車不但會壓倒,而且萬一路上有個顛簸,還容易出現反而蹭破了剛剛結痂的傷處。
蘇童點點頭,對唐敖的這個安排表示接受,又在唐敖的陪同下回到家里去,唐敖自己返身下樓,拿著蘇童手里那把儲物柜的鑰匙,去嘉年華取東西了。
谷滿倉在樓下散步散得差不多,回家一看,唐敖那邊人走屋空,也不知道他們兩個是不是一起跑出去了,就試著到蘇童這邊敲了敲門,發現蘇童居然在家里,就干脆不回去唐敖那邊了,在這邊給蘇童作伴,他出去散步還順便買了點水果回來,到了蘇童家里,也是熟門熟路,根本不用蘇童招呼他,徑直提著水果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就用托盤盛著切好的西瓜回到客廳里,挑了一塊大的遞給蘇童。
蘇童對于自己受傷的情況到底是怎么樣的,也了解的并不清楚,和谷滿倉坐在一起閑聊,自然免不了要向他打聽一下,谷滿倉就把她中尸毒的原因,還有體質本身帶來的影響,大致的給蘇童講了講,聽到那么兇險的后果,蘇童也是嚇得偷偷出了一身的冷汗,很慶幸有谷滿倉這么一個很擅長療傷解毒的人在身邊,否則就算是唐敖,恐怕在這件事上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兩個人一邊聊著前一天的事,谷滿倉給蘇童講他去找紙人李,如何按照師父傳回來的方法,幫紙人李醫治他的眼睛,蘇童聽得也是津津有味,覺得有趣極了,紙人李她之前見過一面,對紙人李的處境,也覺得有些同情,他雖然當初不小心泄露了天機,遭了天譴,但是畢竟還是一片好心,結果兩只眼睛都只能見鬼,一只完全不見人,另一只能看到人也是影影綽綽,這樣他的生活也未免太悲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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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知道經過谷滿倉的指點,假以時日,紙人李至少可以保證一只眼睛看陰,一只眼睛看陽,這樣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結果,蘇童覺得心里很安慰。
聊了一會兒,唐敖回來了,風風火火的走了這一趟,也是一頭一臉的汗,進屋之后,他先到衛生間去洗了洗臉,然后才返回來,坐在一旁的小皮墩兒上,從谷滿倉手里結果一塊西瓜,咬了一口,算是解解渴。
蘇童其實打從他一進門,空著手,心里就隱約的有了預感,所以也沒有追問,倒是唐敖自己,吃了兩口西瓜潤潤喉嚨之后,就立刻一臉抱歉的對蘇童說:“我去找過了,嘉年華昨天晚上關門之前,儲物柜被人翹了好幾個,其中就包括咱們倆租的那個,說是已經報警了,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追回來,原本這應該是他們的責任,看管不力,但是因為咱們倆昨天晚上沒有按時退鑰匙,所以也算是使用不當,他們的意思是不打算賠償了,如果能找回來就聯系我,找不回來就算了。”
蘇童的心里其實是有點不是滋味兒的,那是她和唐敖第一次出去以情侶的身份約會,也是唐敖送給自己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份禮物,這就象征著一個開端,可是,現在還沒怎么著呢,這個象征著開端的禮物就已經不翼而飛,不知道為什么,蘇童的心里有一種莫名的惶恐,忍不住覺得,這似乎是某種征兆。
不過她看唐敖一臉的自責,自然也不好說什么,便笑著對他說:“沒關系,丟了就丟了吧,回頭你再補我一次約會,給我贏個更大的!”
“好。”唐敖一聽這話,擺明了蘇童是并不介意第一次約會的糟糕,還愿意給自己第二次機會的,頓時就堆了一臉的笑。
“咳咳,”谷滿倉在一旁捏著西瓜,清了清嗓子,“哎呀,這西瓜可真酸!我牙都要倒了!我說,你們這兩只愛情鳥,咱們是不是該說點煞風景的話題,討論一下怎么對付那個什么大師了啊?”
“很簡單,智取。”唐敖回答的十分簡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