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扭頭瞥了一眼蘇童,對她說:“你閃開,躲遠一點。”
蘇童趕忙后退了幾步,顫抖著把手里面的手機舉高,盡量幫唐敖提供一點光亮。唐敖也退開半步,兩只手握住鐵鍬的手柄,運了一口氣,兩只手就好像是拔蘿卜那樣的用力向斜上方拔了起來,從地底下伸出來的那只手也絲毫沒有想要松開的意思,于是就硬生生的是被唐敖這么以鐵鍬作為牽引,從土里面一點一點的被拉了出來,眼見著地上的那個坑里有東西在慢慢的鉆出來一樣,蘇童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她知道,這個被拉出來的一定是小茹,可是小茹的魂魄都被收在了朱砂小葫蘆里面,為什么她的尸體卻還能作怪,這個她就很困惑了。
果然,小茹的尸體一點一點的被從土里面拉了出來,令人驚訝的是,原本蘇童還以為小茹畢竟死了這么久,從夏天到現(xiàn)在的初冬,這樣的季節(jié)跨度,溫度變化,就算不吭拉出來的是一具白骨,但是至少也應該已經(jīng)腐爛變形到不成樣子的程度,所以打從一開始,她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時刻準備著面對一具高度**,令人胃里有可能翻江倒海的女尸。
可是當小茹的尸身大部分都暴露在了泥土外面的時候,蘇童卻被驚呆了。
小茹的尸身和她的鬼魂看起來居然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也是一頭長發(fā)梳成了辮子,兩只眼睛脹鼓鼓的,怒目圓睜,兩只眼珠都快要從眼眶當中脫出來了似的,她的嘴唇上似乎涂著什么猩紅的唇膏,由于是吊頸而死的,所以舌頭從嘴巴里面伸出來,除了沾到了一些黑乎乎的泥土之外,和她的鬼魂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但正因為這種毫無區(qū)別,所以才更讓人覺得詭異萬分,哪有人尸體會在埋入土中半年之久了,還不腐爛不變形,看起來就好像是剛剛才撕掉一樣呢?
更是哪有人在死了以后,就連鬼魂都已經(jīng)脫離了肉身,肉身卻還能夠從土里面突然伸出手來,死死的拉住來挖墳的人的鐵鍬不肯放開的呢?
唐敖松開了鐵鍬,站到了一旁,半瞇著眼打量了小茹的尸身一番,皺了皺眉頭,閆紅壽在一旁估計也是有些緊張的,聲音比平時聽起來更低沉了幾分,開口問:“小唐,怎么樣?兇不兇?這……會不會起來傷人啊?”
“不會,你們不用害怕,只是魂魄離體之前,帶著很強的怨氣,雖然鬼魂已經(jīng)離開了肉身,但是怨氣還殘留著,所以會出現(xiàn)諸如詐尸一類的現(xiàn)象,并不會真的起來害人,你們放心。”閆紅壽對他表現(xiàn)得一直還算是客客氣氣的,而且有什么事情需要人搭把手幫忙的時候,閆紅壽也總是表現(xiàn)的責無旁貸,所以唐敖對閆紅壽的態(tài)度,也比對其他人要更多了幾分耐心,沒有那么冷冰冰的。
閆紅壽微微的松了一口氣,捏了捏李桂枝的手臂,像是給她安慰似的,不過這個動作的效果并不大,似乎對于李桂枝來說,即便是詐尸也是十分恐怖的。
唐敖之所以看著小茹的尸身皺起了眉頭,是他在看到小茹完全沒有一點腐壞的尸身之后,意識到那個神醫(yī)幫小茹父母做的,似乎并不只是簡簡單單的在小茹和王玉翠之間建立關(guān)聯(lián),如果只是那樣,也不可能尸身半年不腐,除了上吊自盡的時候造成的痕跡之外,居然可以和活著的時候并沒有什么兩樣。
那個神醫(yī)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他聯(lián)想起了“貨不對版”的張家小虎,想起了李桂枝家里那個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閆喜梅的閆喜梅,忽然意識到,既然那個神醫(yī)可以通過手段把其他的什么孤魂野鬼定在別人的肉身里,那么使原本的魂魄和肉身重歸一體,也未必不可行,前提就是尸身不壞,這樣就一切好說。
而小茹對蔡家人的怨恨,是從生帶到死的,假如直接幫她死而復生,那么這個怨恨就只能繼續(xù)藏在小茹一家的心里面,沒有機會去報復,但是假如小茹死了,變成了厲鬼,那么情況可就不大一樣了,試問這個世界上相信鬼殺人的人又有多少呢?老百姓恐怕都會嗤之以鼻,覺得很好笑,更別說公安機關(guān)了。
尤其現(xiàn)在小茹又是和王玉翠建立了某種關(guān)聯(lián),之前他們撞見的就是小茹附身在王玉翠的身上,假如小茹在這個時候選擇出售報復,那么造成了蔡家人的傷亡后果,需要付出代價的也絕對不可能是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女人,只可能是那個倒霉蛋王玉翠。這樣一來,等到蔡家人都遭到了報復,小茹再悄無聲息的起死回生,又有誰會知道這件事里面隱藏著多大的秘密和陰謀呢。
思及此,唐敖的眼神黯了下去,他意識到那個神醫(yī)除了不惜一切代價的斂財之外,手段竟然也是如此的惡毒,為了那人錢財與人消災,一點也不在意把原本很無辜,與這件事沒有絲毫牽扯的王玉翠和家人都拉進去做了犧牲品。
他收回了自己的思緒,眼下可不是感慨那個神醫(yī)所作所為的好時機,先要解除了小茹和王玉翠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這樣才能把王玉翠從危險當中解救出來。至于小茹的鬼魂,原本他還在猶豫到底要怎么去處置,現(xiàn)在看到了這不腐的尸身,唐敖倒是一下子心里面就有了主意。
小茹的鬼魂,就關(guān)在這個朱砂小葫蘆里面好了,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種情況下放那鬼魂離開,就連冒險在這個物質(zhì)條件很不寬裕的環(huán)境下去化煞都不敢,最保險的一種處理方法,就是把小茹的鬼魂一并帶回去,交給谷滿倉處理,谷滿倉絕對是驅(qū)邪化煞這方面的高手,相信他一定可以很穩(wěn)妥的化解掉小茹深深的怨氣,讓她洗脫惡鬼的戾氣,能夠放下前生的仇恨,好好的重入輪回,重新開始。
這樣一來,小茹的尸身是否會腐壞,這就不那么重要了,沒有了魂魄,一具不腐壞的尸身也并不能嫌棄什么風浪來,尸身里面存留著的怨氣本就不算多,將來終究會慢慢散去的,那個神醫(yī)的咒術(shù)也未必永恒見效,總有一天這具沒有魂魄的空殼尸身會開始腐爛,那樣就真的一切就都算是塵歸塵,土歸土了。
想清楚了接下來的打算,唐敖迅速的收回了心神,他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小茹的面孔,雙眼圓睜,但是眼珠渾濁,舌頭脫出了嘴唇的包裹,在眉眼之間,有一股怨氣流竄,也正是這股怨氣才讓小茹的尸體會出現(xiàn)這種詐尸的反應,假如自己現(xiàn)在貿(mào)然的去碰那尸身,搞不好會引起其他的詐尸反應,為了保險起見,他決定先將小茹尸體當中的那股怨氣化解掉,這樣才是最穩(wěn)妥的處理辦法。
于是唐敖慢慢的蹲下身,一邊蹲下去,一邊留意觀察著小茹的尸身有沒有什么反應,蘇童在后面幫他照著手電,心里面也緊張的要命,兩只手相互掐得死死的,這樣才能讓自己抖得不要那么厲害,同時她也咬緊了牙關(guān),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響來,潛意識里,她覺得那尸體就好像是一只沉睡的猛獸一樣,除了小心謹慎慢動作之外,還得確保安靜,以免把這怪獸給吵醒了。
唐敖蹲下身,摸出黃符來,迅速的將這枚驅(qū)邪化煞的符箓貼在了小茹尸體的額頭正中心,黃符一碰到尸體,女尸頓時就有了反應,染著猩紅蔻丹的手僵硬的朝唐敖揮了過來,唐敖敏捷的閃身一躲,順便起身抬腳就是重重的一踩,踩在了那只手的手腕上,女尸的胳膊以一種詭異的角度被他硬生生的踩壓在了地上,蘇童算是幾個人里面除了唐敖以外距離女尸最近的人了,她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能夠聽得到,至少她是清清楚楚的聽到了一聲令人不太舒服的脆響,感覺就像是那女尸手臂的骨頭被唐敖這么一踩,直接就扭斷了。
當然了,從那手臂現(xiàn)在呈現(xiàn)出來的角度來看,斷了的幾率也是很大的。
唐敖顯然并不在意這件事,就算能動,眼前的女尸也終究是一具女尸,哪怕胸前口袋里的朱砂小葫蘆抖得再怎么劇烈,他也同樣不可能讓小茹有復生的機會,既然如此,一具終將走向腐爛的尸體,骨頭是否完好無損就不重要了,要是真的被這女尸抓上一把,那才真叫麻煩呢,之前對付那養(yǎng)鬼御財?shù)纳窆鞔髱煹臅r候,他手下的惡鬼穿了別人的皮囊,那死去的皮囊就蘊藏著尸毒,他和蘇童都嘗到過了尸毒的厲害,現(xiàn)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根本沒有辦法配置解尸毒的符水藥膏,因此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冒險的。
話說回來,那個大師還只是讓自己豢養(yǎng)的惡鬼寄居在被吞噬了魂魄的人死去的肉身當中,因為靈魂與肉身的不匹配,所以每一具肉身都不能堅持太久就腐壞了。從這一點來說,這個隱藏在小山村里面的神醫(yī)手段就要更加邪性也更加高端了,他居然可以讓別的魂魄真的寄生在別人的肉身當中,與肉身共存,雖然說畏光,還有一些其他的不良反應,但是整體來說已經(jīng)算是手段高超了。
這種手段高超,也就意味著更難對付,對唐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唐敖踩住了女尸的胳膊,就要念咒祛除女尸身上殘留著的怨氣,可是他才剛剛念了兩句咒語,女尸額頭上的符紙卻忽然自行燃燒起來,只一瞬間就已經(jīng)變成了一團焦黑的紙灰,女尸的另外一條手臂也揮舞過來,長長的紅指甲在這種夜色氛圍下,儼然就好像是五把鋒利的小刀似的,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唐敖一只腳踩住那條已經(jīng)斷了骨頭的手臂,一個跨步,另一只腳把剛剛揮舞過來的另外一條胳膊也踩在了腳下,整個人跨著那女尸站在淺坑當中,女尸的兩條手臂都被他踩壓住了,動彈不得,于是上半身探了起來,涂著同樣猩紅色口紅的嘴巴也張開來,露出一口牙齒,僵硬的擺動著頭顱,想要撕咬踩住自己手臂的唐敖的腿,唐敖雖然覺得以女尸的靈活程度,應該不可能碰到自己,卻也不敢冒險,立刻彎下腰,一只手的手掌按在女尸的腦門上,遏制住她的動作。
女尸還呲著牙,一副不咬到唐敖誓不罷休的樣子,上半身使勁兒的想要坐起來,幾乎快要把被唐敖踩住的兩條手臂從肩膀上扯下來了,可惜這具肉身可能是被施了法術(shù)的緣故,沒有一絲一毫的腐爛,就和活著的時候沒有什么兩樣,正因為如此,自然也就格外的結(jié)實,想要硬生生的扯掉兩條胳膊,需要的可不是一般的力氣,女尸的所有行動就只憑借著尸身里面的那一股怨氣而已,并不能做到。
唐敖單手壓住女尸的額頭,皺著眉頭略加思索,這女尸如果只是單憑那么一股怨氣,不可能連自己的黃符都鎮(zhèn)不住她,最大的可能就是那股怨氣不是滯留在女尸體內(nèi),而是被鎖在了女尸的體內(nèi),如何鎖住的,唐敖聯(lián)想一下之前的遭遇,心里面頓時就已經(jīng)有了判斷,另一只手朝女尸的腦后探了過去,仔細的在小茹尸體濃密的黑色長發(fā)當中小心翼翼的摸索著,大約過了半分鐘的時間,他終于在女尸冰冷的后腦勺上摸到了一個異物。唐敖頓時來了精神,用手指摳了摳,捏住朝外用力那么一拔,果然從女尸的后腦當中拔出了一根細細長長的銀針。
唐敖把那銀針隨手丟在一旁,還是一只手撐著女尸的額頭,剛剛?cè)グ毋y針的那只手從懷里迅速的又摸出一張和之前一模一樣的黃符,按壓在女尸的面門上,這一次,女尸除了掙扎的更加激烈了一些之外,黃符倒是并沒有變黑或者被燒焦,他不敢耽擱,連忙捏訣念咒,黃符上面的朱砂開始發(fā)出微微的紅光,女尸的動作也從掙扎變成了顫抖和抽搐,很快,唐敖就看到一股淡淡的黑氣從女尸的四肢百骸溢出來,飄散開去,等到最后的幾絲黑氣也散了出來,女尸停止了抽搐,直挺挺的跌回了坑底,就好像是從來都沒有詐尸過一樣。
唐敖這才松了一口氣,換了一下姿勢,不在跨站在女尸身上,而是在女尸旁邊蹲下身來,一只手捏住女尸的頜骨,一用力,那女尸的嘴巴就立刻張開了一條縫,唐敖用手指探進去摸索了一下,小心的從里面夾出了一個黃紙包。
他起身走到蘇童身邊,示意蘇童用手機的手電照著那個黃紙包,蘇童連忙照做,唐敖輕輕的把黃紙包打開,露出了里面的的東西,果然是一包細碎的頭發(fā),還有幾片月牙狀的被剪下來的指甲。
不用說,這些東西自然是屬于王玉翠的。
唐敖見狀,終于徹底的松了一口氣,把黃紙包放進口袋里,又拿了幾張符紙,分別貼在了女尸的額頭、四肢,最后一張團了個紙團,小心翼翼的塞進了女尸的嘴巴里面,這才站起身,把那把原本被女尸死死拉住的小鐵鍬從女尸的手里面拉出來,走到小蔡身邊,一把將小鐵鍬塞在他的手里。
“你去吧,把小茹好好的埋起來!”他對小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