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緣書的聲音清脆而明朗,將滿室的冷寂一掃而空,査君然和張逸飛皆滿懷希望的看向她,問道:“何法?”
她微微一笑,道:“夫子最常說,兵家之道虛虛實實,變幻萬千!如今,我們便給他來個故佈疑陣,讓他以爲二哥已經逃出去了,然後二哥再回來!”
査君然聞言雙眼一亮,讚道:“確實是個好主意!夫子怎麼也料不到二弟還敢呆在他的眼皮底下!”
張逸飛相較他們二人,要冷靜許多,幽幽問道:“那要如何做,才能讓夫子誤以爲我已經逃出了書院,又要如何做,才能避開夫子的耳目平安回到書院?”
聞言,査君然和蕭緣書皆耷拉著腦袋,又蔫了下去。
不過一刻鐘,査君然忽然出聲道:“我倒是想到一處,不知可行不可行?”
“哥哥,你先說來聽聽,我們一起斟酌!”
“廚房每逢屬羊和屬龍的日子便會命人到山下鎮上購買食物。他們大多是駕著馬車前去,車底空曠,二弟倒是可以躲在裡面回來!”
張逸飛聽了頷首,復又反問:“可是,要如何說服廚房負責採購的人?”
蕭緣書嘿嘿一笑,朗聲道:“我去說!我年前剛好就認識一個新來的廚子叫做方銘,此人爲人熱情,對我也極好!”
“此人可靠嗎?”査君然頗有疑慮。
“可靠!這個方銘說起來也是個可憐人,他家道中落,爲了餬口纔來書院打雜,因爲識得幾個字又會計數,廚房的張伯才 便將採購的事情交給他!再說,我們也不需要將此事詳細告訴他,就說我們有一個朋友因爲在外面得罪了人,需要來書院躲上一個月。想躲在廚房裡,請他幫忙遮掩,他一定會答應的。”
張逸飛蹙眉,問:“緣書爲何對個廚房的下人知道得如此仔細?”
“年前比武考覈,我冒犯了聖上,又得罪了蕭策,便想著到廚房煮粥給蕭策賠罪。結果,我不會煮粥將粥熬糊,是方銘幫的忙。雖然後來我們並不常往來,但是我見他性格爽朗,雙眼黑白分明,不像是有壞心之人!”
說到這裡,蕭緣書又補充道:“夫子要殺二哥之事,書院衆人並不知道,想來這個方銘也不會對此懷疑!不過只是幫我收留一個朋友,他會答應的。大不了,咱們多給些銀兩給他,想來他也是歡喜的!”
査君然點頭附和道:“如此甚好!廚房那裡有許多荒廢不用的空屋,二弟可以隨便躲藏!至於,廚房的下人們,我們可以用斥候、細作們畫臉所用的粉面將二弟的臉塗黑,這樣即便是撞上了,也不會被識破!”
三人又將此法細細想了一遍,確定再無萬一,自是高興不已!
蕭緣書如往常一般早早的到了廚房裡,方銘見到她當即笑開,問道:“緣書,你莫不是又等不及吃早飯,早早的來我這裡混吃食了?”
蕭緣書羞澀一笑,假裝和平時一樣跟著他到旁邊拿了食物。趁著四下無人,她方纔小聲低語:“阿銘,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幫忙!”
方銘眼睛黑亮深邃,含笑的回視她,豪爽的說:“緣書不用如此客氣,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朋友有事,不是應該鼎力相助嗎?”
聞言,她嘿嘿笑,向著他的胸膛送了一拳,道:“就知道你夠意思!”說完,放低聲音道:“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他在外面惹了不該惹的人,昨日託人來給我送信,說是想到書院來避上一個月,可是你也知道我們這些學子是不能留宿外人的…...”
不待她說完,方銘已然會意,忙道:“那不如就讓他來廚房好了,廚房這裡除了做飯的時候,很少有人。加之後面有好多閒置的房屋,他可以放心躲藏!”
蕭緣書聞言大喜,道:“阿銘,那真是太謝謝你了!”
方銘莞爾一笑,黑黑的一張平凡臉竟鮮活許多。蕭緣書見了,不由一愣,這個方銘笑起來好像很……很有味道呢!
見她雙眼呆滯,方銘微微咳了一聲,道:“你的那個朋友能夠自己上山進到書院裡來嗎?”
蕭緣書回神,緩緩搖頭,頗爲爲難的說:“不能!現下爲了躲避仇家,他都不敢露面,只能東躲*!”
“那……不如我將他接上山來?”
此話正中蕭緣書下懷,她一雙杏仁眼裡全是流光溢彩,黑葡萄般的眼眸堪比璀璨的寶石,喜悅的光芒竟比太陽還耀眼,歡天喜地的說道:“阿銘,真是太謝謝你了!”
方銘輕輕笑,不著痕跡的將視線從她的雙眼移至她的脣瓣,說:“你何須對我如此客氣?我們是朋友呀!”說著,他又補充道:“今日山下趕羊場,我要下山採製食物,不如就順便把他帶上來?”
蕭緣書感動非常,但到底無端受人恩惠,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疑慮的問:“阿銘,我有什麼能爲你做的嗎?或者,我把我的銀票給你?”
說著,她就要去掏腰包裡的家當,卻被方銘一把按住了手,道:“緣書,你拿銀子給我莫不是看不起人?”
見他臉色不悅,蕭緣書有些無措,臉色緋紅,歉疚的說:“不……不是,你幫了我,我只是想爲你做點什麼。”
方銘聞言臉色稍霽,審視她一會,口氣柔和的說:“你若是真想幫我,就找個機會幫我給肅王或者査小將軍美言幾句,讓*後能上戰場,不用在此做個混喝等死的廚子!”
人心是種很奇怪的東西,有求於人,人若是爽快答應倒是會生出些彆扭。若是答應之人又提些要求,反而會讓受惠之人安心!
蕭緣書此時便是這般,聽到方銘真的有求於她,心裡頓時鬆了好大一口氣,鄭重的頷首,朗聲道:“阿銘,你放心!無論是夫子還是哥哥那裡,我都會幫你說話的,定能讓你有朝一日擺脫這無聊透頂的廚房!”
當下,蕭緣書又將接人的細節一一說給了他聽,方纔放心的拿著食物離開廚房。
蕭緣書拿著食物走到張逸飛的房間,他已經收拾好包袱。
三人如商定的般毫不避諱的相攜下山,爲了防止冷箭暗器,査君然和蕭緣書一左一右緊緊護住張逸飛,此等以身防護就是有高手埋伏也不敢輕易動手!
蕭緣書邊走,邊低聲問道:“哥哥,可有人暗中監視我們?
査君然頭也不回,沉聲回答:“我們身後五十步的地方有個男子,此人從我們出了書院便一直跟著我們,想來應該是夫子的人。”
三人不再說話,小心翼翼的走到鎮上的玉龍湖。大懿朝盛傳,此湖是玉龍龍神*之前的住處,湖面極寬,雖是冬季卻不見冰凍。湖的兩頭住滿了人家,趕羊場的農家人已經沿著湖的堤岸一一擺好了攤位。
確定後面的尾巴還在跟著,他們不動聲色的沿著湖走,直到走出洪武鎮五里處,周圍再無人煙,他們方纔在湖邊駐足。
跟在他們身後之人還來不及細想他們意欲何爲,便見張逸飛忽然跳到了湖裡。跟蹤之人大駭,進了湖裡,他若是精通水性鳧水而走,這該上來裡去尋人?
跟蹤之人當下也顧不得身份是否*,一溜煙就竄到了湖邊。探頭一看,湖面平靜,哪裡還有張逸飛的身影?不過半刻鐘的時間,他竟然將張逸飛跟丟了!
蕭緣書和査君然在湖邊站立許久,不捨之情溢於言表,直到正午時分方纔離去。
駕著車採買東西的方銘按照蕭緣書所說,先將平時需要的東西一一買好,便將馬車故意停放在玉龍橋邊,然後在橋邊的豆腐腦攤販那裡坐下,要了碗豆腐腦怡然自得的吃起來
這玉龍橋的橋身修得高大,橋兩頭的街道卻是相對矮小,本就能遮去人們的大半視線,加之有馬車在街道一側做擋,竟沒有人看到從湖裡上來一個衣衫浸溼的人,一溜煙鑽進了馬車裡。
進到馬車裡的張逸飛顧不上渾身的寒氣,忙不迭的將査君然爲他準備好的易容粉面細細抹於臉上,纔剛剛弄好,便感覺車被人駕著開始行走起來。
駕車的方銘當然能感到車裡重量增多,隨即放下心來,毫無顧忌的吆喝著馬往書院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