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這一天,靜宇太后出殯,樓韌在京城已無事,便帶著蕭緣書回到書院。到達書院之時已是深夜,他將睡夢中的蕭緣書直接抱回他的院子,並未讓她宿於北甲院。
第二日,授課照常進行。衆人在授武場上站定,認真聽樓韌講解劍術。
樓氏一脈享有帝師盛名,可蕭緣書覺得他其實不是一個好老師,他每次講解的武功路數她總是聽得一頭霧水。
好幾次她想張嘴詢問,但見其他幾個學子都是頓悟之色,她便只得將不滿嚥到肚子裡。如樓韌之言,若是衆人皆不懂,乃爲師不濟。若是唯有一人不通,乃學生蠢笨。
在武功上歷來慢半拍的她,現下聽他所說的劍術依然是雲裡霧裡,霧裡雲裡,腳下軟綿綿,腦袋暈沉沉,完全就不懂他嘴裡的那些招式,那些訣竅。
她不懂,便有些晃神,盯著他不斷張合的脣瓣看,漸漸看得忘了神。
他的脣線精緻,竟如同畫上去的一般。大概是他常年習武、身體健壯、血氣十足,因而脣色尤爲紅潤。望著他不斷上下的脣瓣,蕭緣書竟能感到他脣瓣上令人窒息的滾燙溫度。緊接著,她腦袋裡立馬出現這張脣吻在她肌膚上的情形。明明只是發怔,她的臉竟紅了起來。
他的*偏薄,都說這樣的男人冷情寡義,蕭緣書本就不信,如今看來更是無稽之談。
蕭緣書想得出神,盯著他的脣就不放,最後竟然呵呵笑了起來。
樓韌早就發現了她的心不在焉,卻只是拿眼睛斜睨她,並不點破。
可她這一笑,實在太過突兀。夫子講得繪聲繪色,衆學子聽得津津有味,唯獨她一人呵呵傻笑,一時間,衆人齊齊望向她,不明所以。
感受到衆人的注視,蕭緣書方纔回神,血液頓時從腳衝到臉上,整個人如同爛熟的紅杏,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她小心望向樓韌,見他眼帶戲謔笑意,臉上卻是繃著不語。她大窘,慌忙垂首,縮著腦袋,做鼓鼓的鼴鼠狀。
衆人見她雙頰緋紅,腦袋低垂,心中皆感她嬌態怡人。這般一想,衆學子又覺得太過猥瑣,有辱斯文,更有辱同窗之誼。蕭緣書明明是個男子,怎能用嬌態來形容?
大家都是意氣風發少年郎,雖是知書達理,卻又難免可惜,可惜了蕭緣書是男子,若是女子該多好!不過,這世上又怎會有如此美麗的女子呢?
樓韌不動神色的將衆人表情盡收眼底,對他們癡望蕭緣書之舉頗感不悅,當即冷冷問道:“緣書因何發笑?”
蕭緣書被問得大窘,支支吾吾答不出來。
樓韌冷眼掃過衆人,眼光落在馬寧遠身上。此人打量蕭緣書的舉止最爲放肆,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她,將她從頭看到腳,臉上惋惜之色也是最爲明顯。
“你可是因爲想出了招式路數,因而得意發笑?”樓韌將視線從馬寧遠那裡轉回蕭緣書身上,漫不經心的詢問。
蕭緣書被問住,要是說實話,夫子會再追問發笑的原因。若是不說實話,那若是夫子讓她將劍招使一遍又當如何?她左右爲難,索性沉默以對。
樓韌也不理她,自說自話道:“既是想出了爲師所說的劍招,那爲師便命一人使出,你在旁邊好生看著,看看是否和你所想一般!”
說著,樓韌扭頭看向馬寧遠,道:“馬寧遠,你來將剛纔爲師所講的劍術使一遍!”
馬寧遠虎眼圓睜,震驚不已。樓韌方纔所說乃是上乘劍法,並不容易理解,他馬寧遠又不是天才,怎麼可能聽一遍就會?
見他不動,樓韌不悅的說:“怎麼?不會?那爲師說時你做什麼去了?”
馬寧遠微微不服,道:“夫子,您所說的是上乘劍法,夫子若不展示一遍,學生以爲無人能懂!”
樓韌冷笑,不置可否問道:“是嗎?那要是別的學子已聽懂呢?”
“不…….不可能!”
“好!爲師就讓你嘴硬,若是有人懂,看爲師怎麼處罰你!”說著,樓韌轉向査君然道:“你來將剛纔爲師所說劍法使一遍!”
在衆學子中,査君然武功底子最好,又有慧根,此番倒是真的將樓韌所說的劍術融會貫通。當即不做推辭,拿著劍走到中央空處,右手捏劍,左手平舉,揮舞而上,成環形而下,擺出蛟龍入海之勢,復又收劍成海底探月之招,最後以平沙落雁而收尾。
他的身手矯捷,劍招凌厲,使出來如同行雲流水般順暢,給人威震四方之感。
他緩緩收劍,向著樓韌微微一拜,便身姿筆直的站回原處。
樓韌看向馬寧遠,問:“可服氣?”
馬寧遠心中哀嚎,今日到底做了什麼就被夫子挑上了。他懷抱一線希望,硬著頭皮答道:“査君然武功比學生們都高強,而且自幼有査將軍教導,能使出這套劍術並不爲奇!若是,若是換做他人,就未必使得出!”
“真是嘴硬!那爲師就讓你受罰受得心服口服!”說著,他朗聲道:“緣書,你來,將剛纔的劍招使一遍!”
蕭緣書有幾斤幾兩大家清楚得很,她在劍術上真是如稚童一般,毫無聰慧可言。她若是會,只能說明馬寧遠何等不用心,怕是被罰得更慘!
樓韌心中有底,若讓蕭緣書領悟劍中奧妙,只怕讓她從年頭領悟到年尾也不見成效。但是,她有個過人之處,便是過目不忘!剛剛査君然已經將劍招使了一遍,她定能全部記下,雖然只是生硬的記住招式,而不知其所以然,但是堵住馬寧遠的嘴已是足夠。
衆人只見蕭緣書咚咚咚的走到場中央,方纔想起手中無劍,一拍腦門,忙又跑回去將劍拿起。見她這副憨態,衆人眼中都有笑意。
蕭緣書雖然皮厚,此番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今日連番丟人,真是羞死她了!
她慌忙舉劍,腦海中慢慢出現査君然剛纔揮劍的場景,不緊不慢的跟著做。她的氣勢,沒有査君然那樣威震山河的豪邁,更沒有他人劍合一的境界,不過就是將那些招數全副照搬。
可是,她的劍姿落在衆人眼中卻是驚豔異常!
她芊芊素手攥著明晃晃的長劍,手腕輕轉,身姿輕盈而動,如同矯捷的飛燕,迎著冬日的北風,灰色的衣袍蹁躚飄蕩,令人分不清楚是風動,還是舞劍的影動!
風一陣強過一陣,她乘風而起,扶劍直上,讓人想張嘴喊叫,怕她隨風而去!
她輕提長劍,若柳枝輕擺,妖嬈探身,讓人覺得風中似有錚錚琴音,飄渺吟唱,伴隨著她的一舉一動,霎時間如雲如煙。
一套上乘劍法,生生被她弄成了供人賞析的劍舞,在場之人卻無法取笑,皆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民間有傳,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爲之久低昂。
如今看來,從未學過舞樂的蕭緣書竟是比之公孫大娘絲毫不差!
衆人還未看夠,便見她緩緩收劍、站定。
大概是這劍法太過繁冗,劍招凌厲,加之她身體單薄,體力吃緊,站在那裡便開始呼呼喘氣,臉色*紅透,*鮮豔欲滴,只想讓人將之撲到,狠狠咬上一口。
平日裡對她不加待見之人也不由的盯著她出神,這樣的她真是蠱惑人心!
對她本就情根深種的査君然和蕭策尤甚,他二人此時不自在的站著,雙臀夾得極緊,腰桿硬硬繃著,身體燥 熱,心底慾望奔涌而出,臍下三寸之物更是精神奕奕,若不是一身寬大衣袍,怕是要淪爲書院笑柄!
緣書,真的越來越像女人了!就是舞劍、使招也不見半分威脅,反倒嫵 媚多情,若水若月,只想讓身爲男子的他們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揉進身體……
本應該臥牀養傷的蕭允因爲聽說她回來了,強撐著到武場上課,見了她的變化,心底滿是苦澀。她的眼裡全是柔和春情,她的脣角全是甜美笑容,他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這與樓韌有關。
事實上,在她看著樓韌發呆時,蕭允也在看著她出神。只是,樓韌知她的心,她卻已不能注意他的情!
要說衆人之中反應最大,非樓韌莫屬。他嘗過她的滋味,更能領會其中美妙,相較這些個胡亂遐想的學生,他是食髓知味。
他呼吸有些急促,好在自制不弱,在衆學生面前就彷彿沒事人一般。
對蕭緣書舞劍造成的反應他真是始料未及,也有些懊惱和後悔,白白讓這些毛頭小子看了去!
這般一想,他怒從心起,拿著長劍走到馬寧遠面前,質問:“你可還有話說?”
馬寧遠不敢再爭,小聲回道:“學生知錯!”
“將手伸出來!”
馬寧遠乖乖照做,將手平舉,樓韌用劍面噼噼啪啪的打在他手心,打得他疼痛難當。
大約打了五十來下,他的手已經沒有了知覺,才聽樓韌說道:“回去抄戰國策百遍,十日之內交來!”
馬寧遠眼淚汪汪,十日,就是看百遍怕也來不及呀!
可面對盛怒的樓韌,他不敢反抗,悶悶應下。
授武場的另一端,宇文徹一直靜靜看著這齣好戲,出神的盯著蕭緣書,喃喃自語:“緣書,爲何幾日不見,你竟變得嫵 媚多情了?是不是樓韌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