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無爭心里一陣發慌,不敢多擔擱一分鐘,把包放在她指定的地方就要往外走。結果又被她給叫住了,“不好意思。還得麻煩你跑一趟,”她說著,并未有要把門著上的意思,也沒有害羞之意,一切顯得極其自然,“正好今天趕鄉場,你去替我買條短褲和內褲來。不然我今天真的沒法回家了。對了,盡快快些,不然就趕不上回城的未班車了。”
此舉弄得時無爭心里酸酸的。然后就有了無限的遐想……
以為今天應該有什么事要發生。結果啥也沒有發生。林佳佳穿上他幫買的內褲和短褲后,若無其事地走了。只留下他一人獨自熬到下班時間。
下班后,時無爭本來是想直接回家的。但是經歷今天的一番折騰后,他覺得應該清理一下有些迷茫的思緒。在不知不覺中居然走到了沿河小路上來。
沿河小路是標準的鄉間羊腸小道,隨著工業園區的一步步擴展,小路也在不斷地延伸。以往走小路回家,時無爭得多花上五分鐘。而今則要多花十分鐘。
站在河邊讓河風一吹,時無爭感覺清醒許多,也就感覺到肚子餓了。這才想起該是吃午飯的時間了,自己竟然尚未吃午飯。然后情不自禁地轉身往后面看上一眼。他想在身后的田間里弄些吃的。以往他常這么干。
然而今天轉過身去,他只能望廠興嘆了。身后的土地要么已變成了廠房,要么已被圈上待用。這才有幾年的時間呀,居然有如此大的變化。填肚子的東西是不想有的了。時無爭不得不加快腳步向家里走去,他確實太餓了。盡管有龍彪請。他得先回家墊墊底。
時無爭尚未走到家門口,就聽得里面傳來一陣吵鬧聲。不用看時無爭也知是在打麻將。似乎還不只一桌呢。
時無爭知道這大合鄉一入夜街道上就沒啥人。雖然這幾年隨著工業園區的發展,也多少有了些娛樂項目,并且建了兩家象樣的飯店。鴻賓樓就是其中之一。電影院也建了起來。但是這些似乎都給年輕人準備的,歌舞廳和錄像廳更是如此,那里是最能集聚年輕人人氣的地方,也是最燈火通明的地方。而街道上則是黑燈瞎火的。至于上了年紀的人,則是大多湊在屋子里來上搓上幾圈麻將。
聽見里面的喧鬧聲,時無爭站在門口足有三分鐘的時間,這才走進去。他的家是那種老式的鄉村土木結構房,低矮潮濕。
弟弟時無病最先發現他,趕緊叫聲哥。
叫聲引起了剛和了牌的時來運的注意,他見了大兒子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很是驚訝。聽到兒子叫了聲:“爸,我回來了。”
時來運趕緊推開面前的牌,“大家都回吧,明天再來。”打發走牌友后,他望著大兒子不無擔心地問:“你沒事吧?怎么這時才回家?”
時無爭不想現在就說傷心事,盡量把話題引向別處去,“我能有什么事呢,放心吧,沒事。我肚子餓了,媽把飯做好沒有?”
聽見大兒子的聲音,正在做菜的母親趕緊放下手中的活從灶房跑出來笑道:“做好了,做好了,我這就去灶房端出來,你們幾個先吃著,我再弄點別的什么下酒菜。讓你們父子好好地喝幾杯。”
時無病一聽就歡呼起來,“好呀,好呀,沾哥的光,我們也趁機打打牙祭。媽,這下那個風吹二刀醬肉可以吃了吧?你說過留著等哥回來吃的。現在哥回來了,自然該吃了。哥你坐著,我去拿酒。”時無病歡叫著搶先向灶房跑去。
時無爭叫住了父母,把她拉到凳子上坐著,“媽,你就別麻煩了,讓弟弟弄去。也別再做什么菜了,我實在是餓壞了,將就吃點就是了。也就是墊墊底的,我不在家吃的。”
母親顯然沒聽明白他的話,露出一臉的迷惑,“你不在家吃,在哪吃去?莫非去鄉政府吃不成。告訴你,到家了,就得住在家里,吃在家里,外面吃,我不答應。”
時無爭解釋說:“是這樣的,報到的時候遇上龍彪那小子了。他說好請客的。把我們那幫子狐朋狗友全叫上,說是給我接風。這小子現在是越來越牛皮了。”
一聽龍彪二字,時來運就把臉陰下來,大叫:“我操,媽的,這家伙不是個東西!你以后少與他往來。”
時來運的話讓時無爭很是不解,以為兩家之間出了什么大事情。追問半天才從父親斷斷續續的講述中得知,主要是為了埋墳的事。
原來時無爭能考上大學,已是鄉里的一個奇跡了。大合鄉上大學的,他是盤古開天地以來的頭一個。大家都說他家祖墳埋的好。特別是后來,他一個并非名牌大學的山區娃竟然被分配到省政府當秘書。大家硬是相信這種說法了。在那個鄉里尚無馬路的年代,區鄉尚未合并。鄉里人能見到的最大官也就是鄉長鄉黨委書記了。而區這一級的干部就難得一見了。至于縣里的干部要見上一面,更是難上加難。而時無爭居然一畢業就成為省政府的干部。在他們看來,那簡直就是一步登天了。祖墳埋的好是他們唯一能解釋的。
祖墳好的名聲傳出去后,不少人家死了長輩都來求時來運給個墳頭。時來運為貪幾個小錢幾乎是來者不拒。也難怪,如此一來既有了人情又有利可圖,何樂而不為?不可思議這些人家都似乎因此而改變了命運。
特別是龍彪家更是不得了,這個曾經被多少人鄙視的小混混,自從其爺爺的墳埋在時來運的地里后,這小子就不得了了,如今連鄉長都得賣他三分帳。
而與此同時,時無爭的運氣則是每況愈下先是由省城到縣城,而今居然回到鄉里來了。時來運把這一切皆遷怒于龍彪,說是他搶了老時家的風水。加之算命先生一慫恿,老頭越發地來氣,直接找到龍家,希望龍家把老爺子的墳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