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宮的宮人們小心翼翼的站成兩排,宮女站前邊,公公站后邊,人人都低頭看著腳下的鞋,人心惶惶。
顏箐的尸體被人抬走了,昨晚她們不知為何顏昭儀會上吊自殺,他們什么也沒做,可是,皇上說了,要把他們換走,換走的意思不就是殺了她們嗎?
身子微微有些顫抖,宮人們眼神惶恐無助著。
方柔見過過后宮的陰私,沒想到有朝一日會發生在她的永泰宮,皇上的意思要把宮人全部換了,顏昭儀屋里的人全部處死,她不是善茬,就算處置宮人,也要把事情查清楚了,叫外邊的人看看,她方柔不是好欺負的。
殿里邊安靜得很,好似一顆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聲音,方柔邊喝著茶,邊觀察著他們,稍微有人動或者眼神不對,立馬就能落入她的眼里,還好,都害怕死亡。
過了大概一個時辰了,方柔喝了好幾杯茶,她把杯子遞給一邊的宮女,冷冽的眼神再次從宮人臉上一一掃過,她動了動手指,黑而亮的眸子此時蒙上了一層冰霜。
“昨晚誰去過顏昭儀屋里,誰在屋外徘徊過,你們細細想想,想到了什么說出來,說對了,我可以在皇上面前給你們美言幾句,留你們繼續當差,要是不對,皇上的意思你們也聽到了......”
剩下的話沒說完,蕭珂繕的意思就是全部殺了,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會放過其中一人,方柔和俞璟辭商量過,但是瞞下了荷包一事兒,只問俞璟辭要遇到相同的情況會如何做,俞璟辭性子好不喜歡殺生,不愿意手里沾血,故而說了這個法子。
宮人們一動不動,大氣也不敢出更別說出聲了,方柔輕輕拍著膝蓋上的褥子,故作不經意的說道,“既是給了你們機會你們自己不要,虧我今早還專門去了趟香榭宮,貴妃娘娘的想法與我的一樣,要是真抓出了其中有問題之人,其余的人都可以留下來,你們不要機會,那就別怪我了!”
說完,眼神一抬,輕輕抬起手,正要叫人把他們帶下去,就有一宮人站了出來,方柔眼神一瞇,動作慢了下來,本要進宮的人也站了回去,沒動。
“啟稟娘娘,奴婢昨夜輪值,見著顏昭儀屋里的大宮女長秀出來過,奴婢也不知有用沒,她神色慌張,腳步有些亂了!”是人都怕死,她們也不例外,進了永泰宮,肉妃娘娘性子好,不會經常打罵她們,以前的時候,被打罵不給飯吃是常有的事兒。
宮里的宮女禮儀都是請嬤嬤教導過,包括走路的姿勢,端茶倒水的姿勢,都學過,她說亂了,想必是遇著什么事兒,走得急了。
有人開了頭,后邊說話的人就多了,漸漸有站出來好些人,方柔嘴角一勾,“你們好好想想是什么時辰見過的那些人,從昨天下午開始想!”
宮人們鬧開了,一會兒我見過你在殿里,一會兒我見你進過顏昭儀的屋子,七嘴八舌的說著。
方柔喚來禾津,禾津在俞璟辭身邊多年了,理事的方面可是厲害得很,她專門開口向俞璟辭借的人,一圈下來,很快就抓著幾人問了起來,“你說你見過顏昭儀屋里的大宮女?”
公公點頭,昨日傍晚的時候,顏昭儀身邊的大宮女出去了,他剛要與人換職,站在大殿旁,親眼見著了,長秀心里有事兒,步子邁得極快。
禾津轉向另一位宮人,“你也看見了?”
宮人搖頭又點頭,“奴才不是傍晚的時候見到的,是昨個兒晚上,當時奴才吃了飯準備當值了,見長秀姑姑手里好像拿著什么東西,進了顏昭儀的房間,顏昭儀和皇后關系好,奴才以為是皇后賞賜了什么好東西下來,就沒往心里去!”
以往皇后賞賜的東西都是長秀領人搬去的顏昭儀屋子,他以為昨晚也是相同的情況。
公公昨個兒喝了點酒,當值時看不清,他不敢說他喝了酒,不然,當值的時候喝酒,會被拉去處罰,他有些后悔,要沒喝酒,長秀為何從外邊回來,他一問就知道了,顏昭儀不死,他們就不會面臨被處死的危險了。
所有的問題都指向顏箐的大宮女長秀,方柔在殿里邊一掃,沒有長秀的影兒,今早,顏昭儀死后她還見過她拉著顏昭儀的手哭得好傷心,她沒懷疑長秀是因為長秀的哭聲,那種哭聲凄婉哀轉,彼時她沒了孩子也曾那般哭過。
此時想起來,才發現問題不對,“長秀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轉向方柔,不約而同的搖搖頭,方柔眼神變得奇怪起來,禾津會意,急忙走到門口,朝守門的公公說了兩句,很快,公公和宮女就散開找人去了。
一陣后,他們轉了回來,都搖頭,說沒看見長秀的影子。
又過了一會兒,外邊有宮人求見,說是永泰公的一宮女淹死了,問是誰身邊的宮女,前去確認。
殿里的人都意識到了什么,不敢出聲了,方柔叫葉子去確認一番,她又問了幾個問題,昨夜當值喝酒的公公,缺勤的宮女全被問了出來。
方柔說了會留她們一命沒有騙人,叫小嚴子進屋,將其中不認真當差的人遣走了,剩下的人越發恭敬起來。
“你們繼續留在永泰宮,我是什么脾氣你們也清楚了,若是再有當值開小差的人,別怪我沒有給你們機會!”
聽了這話,大家都神情一松,方柔點點頭,看來,俞璟辭說得對,留下一批人,她們會心存感激,當值會更用心,效果比換了她們好。
方柔把結果與蕭珂繕說了,長秀死了,沒法繼續查,又轉去看俞璟辭了。
她的肚子越來越大,聽禾津說,如今躺著睡覺都困難了,蕭珂繕叫工匠打造了專門的椅子,上邊墊了軟褥,俞璟辭就坐在上邊,半躺著睡。
她的腿已經非常腫了,一張臉氣色紅潤,依舊好看,方柔心里也狐疑,當時她懷孕后,身材走樣了現在還沒恢復,肚子上始終有一圈肉,怎么弄都消不掉,而且,當時她臉上愛長痘痘,一顆一顆的往外冒,有時還會化膿,很難看。
俞璟辭躺在椅子上,劉嬤嬤和張嬤嬤一人拿了小凳子坐在她腿邊,雙手按摩著她的小腿,方柔進屋時,俞璟辭拿下了蓋在她頭上的畫冊。
“如何了?”俞璟辭和顏箐沒有什么交情,總歸是一條人命,況且,她心里狐疑,后宮的布匹分配到了哪些宮殿都有記錄,顏昭儀上吊用的白綾從何而來?
方柔在她對面,就著宮人搬來的椅子坐下,搖搖頭,“顏昭儀死了,她身邊的長秀也掉入湖里沒了命!”
雪開始融化,湖面結的冰也不牢固,稍微明白的人都不會往湖里去,長秀掉的地方卻是詭異,離著湖面有好一段距離。
“可有查過顏昭儀上吊的白綾,可是宮里的御賜之物?”俞璟辭仰著頭,手托著她的肚子,圓滾滾的肚子,她心里擔憂,肚子太大會不會生不下來。
方柔點點頭,白綾的綢緞是去年內務府發下來的,因為料子不錯,而且多,基本每個宮里都有,當然,除了永泰宮和香榭宮。
永泰宮的綢緞是皇上賞賜,沒有經過內務府分發的賬冊,香榭宮更不必說,而且,依著宮人們的描述,白綾應該是長秀帶進永泰宮給了顏箐。
至于長秀拉著顏昭儀的手大哭,想必是害了主子心里難受,又或者知道她的命也不保,心里恐懼不安吧。
俞璟辭也沒了法子,她心里狐疑,為何有人要針對永泰宮的顏昭儀,顏昭儀得了皇后的親睞,在宮里還算有頭有臉,有人對付她,不是與皇后為敵嗎?
俞璟辭想不明白,揉了揉眉心,方柔見此,問道,“可是又累了?”
她懷著雙身子,特別容易疲憊,一頓飯有時都要斷斷續續吃好久才能吃完,俞璟辭擺手,“一直這樣,我們走走!”
輕輕動了動腿,劉嬤嬤二人立馬松了手,起身,扶著俞璟辭站好,張嬤嬤轉身回屋拿了襖子出來搭在她身上,“外邊還有涼意,穿厚了再出去!”
俞璟辭伸直雙手,走到殿外,陽光灑在枝頭,片片晶瑩順著樹枝流下,俞璟辭笑道,“雪融化了,春天要來了!”
開春了,她就要生產了,每日頂著肚子,走一圈下來全身乏力,可是沒有法子,胡太醫說了,雙身子不好生,每日要走上一段時間有利于生產。
方柔偏頭,她的肚子非常顯眼了,外邊的人為她的肚子費盡心思,她卻是毫不知情,獲得自由在,罷了,羨慕也羨慕不來,何須萌生羨慕的心思。
兩人邊說邊走,方柔撿了些好玩的故事講,俞璟辭附和著接話,她出不了宮門,外邊的事兒山楂也不與她說了,她問方柔可知道鄭霜過得好不?
方柔點頭,“李夫人過得極好,李少爺專心讀書,準備科舉了,李夫人有兩個孩子相伴,府里沒有通房姨娘,日子過得好著呢!”
年后,宮宴上她瞥過鄭霜一眼,眉眼全都充斥著幸福,和人說話時,一臉笑意,既不是巴結討好又不是譏諷冷笑,是出自于心底的笑。
俞璟辭有兩個玩得好得朋友,鄭霜是其中之一,她得事兒在京里怕有不少人羨慕吧,夫家官職不高,可是婆婆對她好,相公又是個疼人的,府里沒有通房姨娘,生了一男一女,妯娌也不敢給臉色與她。
她父親寫信入宮說大伯想把堂妹嫁到李家去,雖是李家的旁支,可看重了李府的家風,方柔想了想,還是不要了。
她與俞璟辭關系好眾所周知,不知情的會以為她要巴結著俞貴妃的好友,而且還是旁支,她了解俞璟辭,不需要過多的巴結討好奉承,真心待她就會收到回報。
走神了,俞璟辭沒打擾她,因為她想到了遠在鄉下的賀沁歡,一年多了吧,兩人之間的書信就斷了,也不知她什么時候回京。
賀府一家被皇上外放了,不是她穿的小鞋,賀大人在外邊養了外室,被賀夫人發現了,賀夫人帶著人上門,活生生的將懷有身孕的外室打死了,賀大人一直被壓迫,那次卻是難得的硬氣,要休妻,賀夫人娘家還算顯赫,賀大人官途受阻,不能高升。
被御史臺的言官參奏了一本,說賀大人不知節制,先是縱容嫡女養在鄉下,后又寵妾滅妻,非一個官員所為。
不過,那是很久的事兒了,回過神,她往前走了兩步,然后轉身,看著還在原地的方柔,懷孕后反應慢了許多,她想起一件事兒來。
“顏昭儀的死是不是和我有關?”她突然想起賀沁歡的前夫,夏莊洋來,夏莊洋因為一個賀沁歡,再也與仕途無緣,不知為何,她就想起了顏昭儀。
顏昭儀是永泰宮的人,她在永泰宮和李靈兒,方柔關系都不太好,相反,俞璟辭和二人關系不錯,要是皇后想要對付她,找顏昭儀再合適不過。
把顏昭儀殺了的人,是想要殺人滅口還是識破了顏昭儀的目的,幫她把禍害解決了?
方柔沒想能瞞過俞璟辭,沒想到她現在才問出來,照著蕭珂繕的吩咐,搖了搖頭,“貴妃娘娘懷著身子,心思也轉的與旁人不同了,顏昭儀死了,皇后身邊少了人,殺顏昭儀的人肯定是沖著皇后去,真要沖著你,死的人就該是我了!”
方柔說的實話,香榭宮的大小事都交給她了,她死了,皇上還得分出心思來照顧香榭宮,疏忽被人鉆了空子,可就后悔莫及了。
俞璟辭笑道,“你的好我記著呢!”
“別別別,你記著肚里的孩子就成!”方柔打趣,兩人說說笑笑走了一圈,俞璟辭進屋后,劉嬤嬤扶著她躺好,給她洗了臉,不一會兒她就躺在那邊睡著了。
方柔走出宮殿,太陽高高掛在天邊,枝頭上露出了樹枝顏色,她心情極好,一步一步往永泰宮走去。
顏昭儀的死在宮里沒有掀起任何風浪。
長興宮的周瑾脾氣暴躁起來,顏昭儀是她的人,誰會對她動手,起初她以為皇上識破了什么,可是,如果皇上處置了顏箐,不會不來質問她,如果顏箐不是皇上殺死的,那有會是誰?
這些日子,她寫出宮的信還不石沉大海,她心虛了,是不是有人把她的信攔截了下來。
想不明白,周瑾性子急起來,處置了長興宮的好幾位宮女,此時,給她倒茶的宮女手一抖,茶水灑在了她手背上,周瑾一個眼神,宮女碰倒了茶杯,她手一抬,宮女摔在了地上。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宮女是剛進宮殿伺候的宮人,她前邊的人都因為犯了錯,被皇后打了板子,此時還在屋子里躺著,她想著小心翼翼就好,誰知,還是出了差錯。
周瑾的嘴角一抿,滿眼不耐煩,朝外擺了擺手,“來人,把人帶下去,十板子!”
很快,宮女就被拖著出去了,周瑾掏出帕子,小心翼翼擦了擦手,嘴角帶著笑,不知道在笑什么,門邊的宮人們抬頭,不小心瞧見了,不寒而栗,急忙轉開頭,別開了視線。
寬嬤嬤聽著外邊的板子聲,嘆了口氣,自家娘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耐不住,沉不住氣,被人一激,什么都露餡了。
她也懷疑過顏昭儀的死是娘娘的手筆,不過轉而一想,娘娘手段如何她再知曉不過,依著娘娘要處置人,定會是把人叫到跟前,隨便安一個名頭,也不會叫她吊死,只會打板子或者一杯毒酒下去。
想明白了,她松了口氣,進殿,桌邊灑了一地的水沒人收拾,她上前,彎腰,欲撿起地上的碎杯子。
“沒人了嗎?要嬤嬤收拾地兒了,要你們做什么?”
嬤嬤的身子一頓,站起身,又高興又無奈道,“娘娘,您別氣了,顏昭儀的死沒那么簡單,我認為怕是那邊的意思!”
周瑾想了想,覺得是淑妃,淑妃有大皇子,俞貴妃生產在即,若是俞貴妃生下小皇子,憑著皇上的寵愛,太子之位定是小皇子。
殺了顏昭儀,要么是想給香榭宮賣個好,要么是想引導香榭宮與長興宮為敵,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周瑾放在手帕,眼神微微一垂,安靜得不像話。
“嬤嬤,你說要真是淑妃做的,她的目的真的這般簡單?”她的確愛出風頭,直接與香榭宮為敵她也不懼,她是文武百官選出來的皇后,要廢后,自是不可能,淑妃就不同了,一個不慎,大皇子的前途就沒了。
寬嬤嬤欣慰,總算不是發脾氣了,她想了想,幫著分析,“老奴來看,她怕是還有后招,等著吧,香榭宮后邊是皇上,不是善茬,淑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還不好說呢?”
“何須等到皇上,本宮堂堂皇后還不能處置一個淑妃,敢在本宮眼皮子底下動我的人,淑妃真是膽大包天,不把本宮放眼里呢!”
寬嬤嬤一哽,剛才的欣慰蕩然無存,正要說話,周瑾已經起身叫人更衣,她要去長壽宮。
太后身子骨不好,皇上極少去,倒是淑妃對太后像對親娘似的,每天晨昏定省不曾少過一天,周瑾到的時候,淑妃正陪大皇子在宮殿里跑步,大皇子的性子不知隨了誰,自己摔倒了宮女上前扶他,被他一巴掌拍掉了,小孩子力氣小,可也看得出大皇子使了全力,是真發火了。
周瑾走進了,大皇子還扯著宮女的裙子,要發火,嘴里喊著杖斃,也不知從哪兒聽來的杖斃,韓湘茵看上去斯斯文文,養個孩子竟成了這樣。
“皇后娘娘怎么來了?”韓湘茵已經扯過了蕭朝的身子,叫他給周瑾磕頭。
蕭朝似乎很不愿意,別扭著身子,側開了頭。
周瑾微微一笑,“哪兒學來的規矩,見著母后了也不知道請安,來啊,把大皇子抱下去,教他好好學學規矩!”
韓湘茵臉色一白,急忙解釋,“皇上娘娘恕罪,朝哥兒還小,又極少見著皇后,臣妾這就與他說說!”
蕭朝惡狠狠瞪了周瑾一眼,周瑾不怒反笑,嘴角一拉,“來啊,沒聽著本宮的話?”
她身后的宮人上前,準備抱過朝哥兒,朝哥兒急了,對宮人拳打腳踢,“滾,滾,滾!”
韓湘茵心疼不已,把朝哥兒抱在懷里,安慰道,“朝哥兒不哭,我們找皇祖母去!”
太后在宮殿里,聽到外邊說周瑾來了,她哼了聲,周瑾說白了也是可憐人,比當年的她可憐多了,走出殿,就聽到了朝哥兒的哭聲,她臉色一沉,“大皇子怎么了,你為人母后嚇小孩子干什么?”
這還是趙氏第一次當著人的面給周瑾難看,周瑾的臉色立馬變了,寬嬤嬤知道要出事,不顧人多,上前扯了扯周瑾的衣服,提醒她沉住氣。
周瑾果真沒發作,上前,給趙氏行了禮,走進殿里,里邊有很多小孩子的玩意,可以看出大皇子把長壽宮都快當成自己寢宮了。
她屏退了所有人,殿里只有她,趙氏,韓湘茵,大皇子,還有幾人的貼身宮女,周瑾拐不來彎,直接問道,“顏昭儀可是你們處死了?”
韓湘茵眉心微蹙,聲音清脆,“皇后娘娘可別冤枉我們了,顏昭儀住在永泰宮,和我們無冤無仇,我們為何要害她?”
周瑾冷嗤了聲,“你們打什么主意你們自己明白,本宮把話說明白了,要想動本宮的人也要掂量掂量,本宮不是好欺負的!”
宮里邊,永泰宮和香榭宮她沒有法子,要對付其他宮的人,還是綽綽有余。
趙氏聽了她話,氣得臉色發紫,“好,極好,你就是來給哀家添堵的嗎?真是這樣,你可以走了!”
周瑾還真就站起來走了,不過,到了門口時,又轉身說了句,“本宮的話說得明白,不然,告到皇上那里看誰吃虧!”
踏出殿門了,她還故意的說了兩聲,“長壽宮什么都好,就是死契死氣沉沉,沒有人氣,還不如賢太妃宮里呢!”
趙氏生平最恨的人就是賢太妃舒氏了,外邊的聲音落在她耳里,只覺得事堂堂太后居住的寢宮還不如一個失了寵愛的賢太妃,斗了一輩子,她心里還存著氣了。
外邊沒了聲音,韓湘茵還低著頭,摸著朝哥兒的腦袋,在想什么沒人知道。
日子一天一天過著,后宮又平靜下來。
過了二月,宮里的人神色都奇怪起來,好似有什么大事兒發生。
三月的天還泛著涼意,樹梢上起了一片片綠葉,掛在枝頭上分外喜人。
俞璟辭的肚子是夜里發作的,她躺在椅子上,蕭珂繕睡在床上,聽到她的抽氣聲,蕭珂繕就醒了,撩開簾子,俞璟辭滿頭大汗,咬著嘴唇忍著。
“辭姐兒,怎么了?”蕭珂繕穿上鞋,大步走到椅子邊,手撫著她的額頭,“是不是做惡夢了?”
俞璟辭搖著頭,她不好意思開口,她夢見尿禁了,醒來,肚子沉得厲害,下邊濕濕的,好像真的尿了。
兩人的說話聲被外邊的人聽見了,很快,一位嬤嬤走了進來,見著地上的污漬,往外喊了句,“準備好水,娘娘要生了!”
一句話說完,又走進來一位嬤嬤,兩人一左一右站在俞璟辭身側,朝蕭珂繕解釋,“皇上,娘娘羊水破了,要去偏殿了!”
偏殿的產房早就布置好了,這些日子就該住進去了,辭姐兒認床,又躺不下,故而一直拖著。
兩位嬤嬤也顧不得蕭珂繕沒說話,扶著俞璟辭往外走,嘴里安慰,“娘娘沒事兒,羊水破了還要一會兒才會鎮痛!”
禾宛聽到嬤嬤的話就跑去御膳司了,御膳司的灶臺邊熬著湯,她遞了牌子,很快,就有人提著食盒出來了。
“這湯熬了一天了,就給娘娘備著呢!”
貴妃娘娘要生產了,御膳司比誰都忙,每天都熬著人參湯,生怕香榭宮的人要用來不及,還好,今日等到了。
禾宛應了聲,提著食盒就走了,沒注意御膳司屋里有人急匆匆走了出來,趴在門口朝她的方向看,張了張嘴,沒有叫住她。
過了一會兒,俞璟辭肚子就開始痛了,她咬牙忍著。
禾津進屋給俞璟辭拿褥子,蕭珂繕還站在屋子中間,她心里奇怪,怎么一動不動,抱過褥子,想了想,“皇上,時辰不早了!”
皇上夜里照顧娘娘起身如廁,每晚都睡不踏實,禾津的意思是皇上可以睡一會,誰知,剛說完,眼前嗖的一聲,蕭珂繕就沒了影。
她搖搖頭,出了殿外,偏殿門口,蕭珂繕神情木訥的站在門邊,山楂攔著不讓他進,禾津掀開簾子,進了屋。
禾宛搖著碗里的人參湯,一勺一勺喂她,禾津拿著褥子墊在她頭下,屋子里人不能多了,她出去后,蕭珂繕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她想,皇上不會是傻了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里傳來接生嬤嬤叫俞璟辭用力的聲音,禾津注意到,每當嬤嬤的聲音一落下,皇上抓著寢衣的手就會緊幾分,她才發現,皇上還穿著寢衣,三月的夜里,涼意不減,她走回屋子,拿了件大麾,交給張多,叫他給皇上披上。
張多上前,剛觸到蕭珂繕肩膀,就被他無神的眸子嚇住了,顫抖著手幫蕭珂繕系好身繩子,里邊的嬤嬤聲音格外大,“娘娘用力!”
張多感覺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手肘被勒得快斷了,低頭,看見明黃色得寢衣里露出的白皙的手指,他才意識到,皇上怕是緊張里邊的娘娘呢!
天空露出了一片魚肚白,殿里想起了嬰兒的啼哭聲,很快,里邊傳來的喜悅的道喜聲,“恭喜皇上,是小皇子呢!”
殿外,山楂,禾津興奮得哭了出來,其他人都拍著手,大聲笑著,張多感覺到握著他手的力道不減反而增了,怕是等娘娘生完孩子,他的手就廢了。
接著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里邊又響起了另一道啼哭聲,明顯比剛才的要弱,呀呀呀,很小的聲音,可是如此小的聲音,在喧鬧的殿外,仍然被宮人們識別了出來,蕭珂繕神色如常的表情被這一身啼哭驚著了,眉頭緊鎖,張多不敢出聲。
“恭喜皇上,是位公主呢!”
兒女雙全,龍鳳呈祥,就在這時,麻麻亮的天閃來一朵白云,很白,在霧蒙蒙的天上格外顯眼,宮人們驚奇不已。
簾子被撩開,禾宛,劉嬤嬤抱著兩個襁褓走了出來,站在蕭珂繕跟前,“皇上,是小皇子和小公主呢!”
聞訊而來的蕭磊臉上笑開了花,他和祖父住在前殿,進不來后殿,聽說俞貴妃要生了,他醒穿好衣服就要過來。
祖父說再等等,還好,他來得及時,跑到劉嬤嬤腳邊,踮著腳,只能看到襁褓上大紅的圖案,花紋,里邊什么情況根本看不著。
劉嬤嬤心里奇怪,這時候,皇上該有所表示了才是,抬眼,見皇上的眼神落在兩個襁褓里,皺著眉頭,其他人大氣也不敢出,而外邊看熱鬧的人已經匆匆忙跑走了,俞貴妃生了龍鳳胎,不得皇上喜歡,這是她們得到的消息。
長興宮,長壽宮,長樞宮從禾宛與御膳司后得了消息燈火一直沒熄滅,此時,有宮人進殿,吹滅了宮燈,周瑾手里握著一個盒子,是她為俞貴妃準備的禮物。
“嬤嬤,你說,皇上為何會不高興!”蕭珂繕寵著俞璟辭的盡頭,怕只是一個公主都會欣喜若狂,難道得到的信息有假的不成?
寬嬤嬤也覺得其中有問題,不過,不喜歡豈不是更好?
“老奴也不明白,等著吧,天亮了,我們去道賀,見著皇上了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喜歡了!”皇上什么意思,現在真捉摸不透了。
而長樞宮,長壽宮也得了同樣的消息,趙氏心里是高興的,韓湘茵卻皺著眉頭,皇上不會不高興,除非,俞貴妃出了問題。
偏殿外,蕭珂繕就一會兒看看紅色的襁褓,一會兒看看藍色的襁褓,還沒生產的時候,就準備的不同顏色的襁褓,俞璟辭的意思,顏色不同,大小不一樣不要把兩人次序搞混了,哪有孩子裹藍色襁褓的?不過蕭珂繕還是允了。
禾宛臉上也快掛不住了,皇上心底到底想什么?
抬起頭,蕭珂繕的臉在她眼前一閃,隨即,他已轉身走了進去,劉嬤嬤反應慢了會兒,回過神,要攔皇上已是來不及。
里邊,兩位嬤嬤剛把俞璟辭身子處理好,抬起頭,見皇上走了進來,心里驚恐不已,生孩子的地方污穢不堪,男子都避著。
兩人正要開口,皇上已經走到床邊,彎下身,在貴妃娘娘額前印下一吻,然后,然后,暈了!
屋里一陣手忙腳亂,有人去請太醫了,張多在外邊聽說皇上暈倒了,立馬封了香榭宮,不準任何人進入,否則,龍鳳胎一生下來就害得皇上暈倒的事兒傳來出去,怕是又要鬧一通了。
俞璟辭睡得格外沉,耳邊一直回想著嬤嬤叫用力的聲音,她動了動身子,好像輕了許多,撐開眼,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個黑漆漆的頭,她一翻身子,有什么就順著身體流下,小產一次后,她知道那是什么。
禾津站在搖床邊,皇子和公主朕可愛,生下來的時候哭了聲,后來就睡著了,也不哭,麻煩的就是還沒吃奶。
都說小嬰兒餓了會哭,他們睡了好一會兒了,怎么還沒醒,禾宛不時拿著手湊到他們鼻尖,感覺到了呼吸她才稍稍放心下來。
“禾宛?”
“娘娘,您醒了?”皇上還暈著,太醫們都是男子,不能進來,接生嬤嬤跟著胡太醫學了些日子,把皇上的癥狀說了,太醫們得出以結論,皇上怕是緊張過度后興奮過度才暈了,給皇上喝了藥,現在還睡著。
禾宛把旁邊的雞湯端到床邊,蕭珂繕在她旁邊,禾宛想把俞璟辭扶起來躺著即為困難,俞璟辭搖搖頭,“我不餓,皇上怎么了?”
禾宛不知道怎么說,皇上太緊張暈過去了?她不敢,折中的說道“皇上沒休息好,娘娘生完孩子,皇上就睡著了!”
估計是兩人說話聲大了,搖床上響起了哭聲,之前,跟在禾宛身邊的小宮女石榴走了進來,朝俞璟辭道,“娘娘,皇子和公主怕是餓了,我這就抱下去給奶娘喂奶!”
俞璟辭點頭,雙手撐著身子欲起身,蕭珂繕已經抬起了頭,一臉茫然,看看俞璟辭的臉,又看看她的肚子,不解道,“孩子呢?”
俞璟辭失笑,指了指旁邊。蕭珂繕也聽著了哭聲,轉頭,見石榴與禾津抱著孩子往外走,他臉色一沉,“你們做什么?”
禾津轉過身,晃著手里的襁褓,解釋,“公主餓了,抱下去給孩子喂奶!”
蕭珂繕臉色稍霽,起身,全身發麻,站了好一瞬才緩過來,聲音還透著沒睡醒的沙啞,“抱過來,朕瞧瞧!”
禾津想捂著嘴偷笑了,清晨,皇上不是看了好久了嗎?把襁褓里的孩子遞過去,說道,“皇上,這是公主!”
皺巴巴的一團,臉上還有血絲,閉著眼,小嘴長著,呀呀呀哭著,蕭珂繕又看了看石榴懷里的襁褓,兩人都差不多,不過,后者的聲音要洪亮得多。
蕭珂繕看了好一會,問道,“誰大一點?”
石榴存著疑惑,答道,“皇子要大一會兒!”
接生嬤嬤嗓音雄厚,外邊的人都聽到了,皇上怎么好像沒聽到似的,心里存著疑惑也沒問。
俞璟辭也想看看孩子了,兩人躺在她邊上,小臉紅通通的,俞璟辭想伸手摸摸他們的小臉,又怕刺到了他們皮膚,嬰兒的皮膚很弱,很嫩,看到小小的兩人,她臉上也笑開了花,“皇上,他們長得真好看!”
蕭珂繕彎下身,再上下左右端詳了一番,就是兩張紅色的臉而已,點點頭,說得有些勉強,“朕的孩子自當極好看!”
看了一會,蕭珂繕手一抬,“抱孩子抱走吧,喂了奶記得抱回來!”
孩子抱走了,俞璟辭還依依不舍的看著外邊,蕭珂繕接過禾宛手里的碗,提醒她,“吃點東西,孩子有奶娘呢!”
收回視線,俞璟辭注意到他里邊的寢衣皺巴巴的,大麾的繩子也散掉了,伸手,將他胸前的繩子解開,重新系好,外邊天色大亮了,她提醒,“皇上,該早朝了!”
蕭珂繕把勺子遞到她嘴邊,不在意的說道,“不急,朕已經吩咐張多了,給大家放個假,三日后再上朝!”
俞璟辭一噎,神情還帶著疲憊,揶揄道,“是皇上不想早朝罷!”
宮里宮外都知道俞貴妃生了一對雙胞胎,剛回京城的俞墨陽三人也得到了消息,俞墨淵差點從馬背上掉下來,翻了兩次才重新上了馬背,嘴里念道,“大哥,他們說辭姐兒生了龍鳳胎,是真的嗎?”
俞墨陽心里也正一番波濤洶涌,不過他控制得好,只表情稍稍僵硬了些,“說了肯定就是真的了,今日,母親和你大嫂還得進宮,咱趁著她們見辭姐兒的時候把情況和皇上說了!”
“駕駕駕!”俞墨陽的話還沒說完,俞墨淵駕著馬飛奔得極快,后邊得顧惜北睜大了嘴,忍不住說道,“第一次見俞二哥心情如此激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