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涵依言打開了,里面是一疊銀票,有五百有一千還有五千的,謝涵數了數,共有兩萬五千兩。
“你就這么把全部家當給了我?”
她都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就朱如松這心智,真要上了戰場,他還能活著回來嗎?
“怎么,不行?”對方挑了挑眉。
“我的意思我也不一定可靠啊。萬一我把你的東西卷了跑了,又或者萬一我投資失利了,你怎么辦?到時你拿什么去娶媳婦?”
“這還不好辦,到時你賠我一個媳婦就成,我要求不高,長得稍微順眼點就成,重要的一點,別太木訥了,得好玩些,其他的你看著辦?!?
“過日子是好玩嗎?”謝涵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一聽這話就知道這人有多幼稚,還上戰場呢,“這個責任太大了,你還是找別人吧。”
說完,謝涵把東西推了回去。
“我找誰去啊?你要不敢收的話那我帶去戰場好了。你說,萬一我被韃靼人抓了,這些東西夠把我自己贖出來嗎?”朱如松一邊說一邊眨著眼睛,開始天馬行空地幻想萬一他被抓了會有哪幾種情形發生。
“你說,他們會不會更貪心,干脆把我綁了逼我寫封信找我爹要更多的贖金,或者是干脆把我砍了然后把我的財物私吞了,又或者說。。?!?
“行了,閉嘴,哪里有這么多或者?你是笨蛋嗎?干嘛要被別人抓,你就不能把別人抓了?”謝涵明知道他是故意激自己收下這些東西,可還是不忍心聽他的那些假設,“要不,你別去了,你才十五歲呢,等過兩年再說吧。”
謝涵后悔了。
后悔自己不該慫恿他上戰場,如果她在他開口相詢的時候表示反對,以他對自己的信任說不定就會打消那個念頭,可她當時也不知怎么一沖動就同意了。
這一世,她總算遇到一個不對她設防,一心一意信任她并一心一意護著她的人,可這個人卻要離開她去戰場,君問歸期未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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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怎么做?
她到底要怎么做?
“哎,你別哭啊,當初不是你極力鼓動我去的么,怎么我真要走了你又開始不舍得我了?”朱如松把頭湊了過來,停在了離謝涵幾寸遠的地方。
“你才哭呢,我剛才就是迷了眼?!敝x涵一把推開了他,繼而又脫口問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打住,想都別想。你要去了那才是真的要我命呢,有你在,你說我能安心和上戰場嗎?記住了,這個話題以后不許再提,不過你上次的那個提議倒是可以考慮?!敝烊缢蓻]有絲毫的猶豫便拒絕了謝涵。
“什么提議?”
“就是我們隨時保持聯絡。從這到海寧前線快馬大概需要一天時間,這樣吧,我每隔十天我會打發人給你送個信,你有什么話也可以讓他們傳給我。”
“別,你身邊的人還得留著保護你呢,還是我派個人跟著你,有什么事情打發他回來告訴我?!敝x涵拿定主意把陳武送給他。
“不行,你身邊就那么一個可用的人,現在又是亂世,萬一你臨時有點什么急事要出門怎么辦?”朱如松再次拒絕了謝涵。
謝涵為此和他爭執起來,誰知不管她說什么,朱如松就是兩個字,“不行”。
謝涵見此,氣得轉過身子不搭理他了。
“賢弟,你聽我說,現在外面世道真的很亂,不光鄉下,城里也是如此,大家都知道城里比鄉下安全,現在好多鄉下的流民也躲到城里來了,前些日子是城里的大戶往京城搬,這些日子是鄉下的大戶往城里搬,再過些日子,只怕外面的乞丐都得往城里擠了,你說,家里沒有幾個正經的看家護院能行嗎?”朱如松見謝涵生氣了,放下了手里的碗勺,走到謝涵前面蹲下來。
這話倒是也有道理,她這個家老的老小的小,若真出了點什么亂子,還真的有個陳武這樣的人壓場子。
“好吧,你自己小心?!敝x涵點點頭,鼻頭酸酸的,心頭更是酸酸的。
“行了,別難過了,你看,你這一哭,我都沒心情吃東西了。”朱如松伸出手來替謝涵擦了擦掛在眼角的淚。
謝涵推開了他,瞋了他一眼,“說多少遍也記不住,不許動手動腳的?!?
“誰動了?這不看你哭鼻子可憐才幫你擦了下眼淚。”說完,朱如松撇了撇嘴,起身又坐到謝涵對面去了,繼續他沒有吃完的東西。
最后,把謝涵帶來的東西都吃光了,他才笑著站起來,拿起桌上的面具,“走吧,我帶你去看燈會和焰火去。”
“我。。?!敝x涵想說不去的,可后面的話還沒說出來,朱如松就把面具套到了她頭上。
“走吧,今晚我們兩個都戴著面具,省得碰上討厭的人?!?
他這一說討厭的人,謝涵頓時想起他那個大哥來。
不過有了這面具,謝涵倒是有點動心了。
這樣總該沒有人能認出她來吧?
“可這盒子東西怎么辦?總不能抱著它去逛燈會吧?”謝涵向那個妝奩匣子努了努嘴。
“這個好辦,讓你的人先送回去,回頭我送你回家。”
“也好。”謝涵略一斟酌,答應了。
主要是她想好了,等他從海寧回來,等這場戰事結束了,她就告訴他她的女兒身份。
不管如何,她想盡力一試。
她擔心錯過他,這一世她再也找不到一個像朱如松這樣信任她包容她愛護她的人了。
雖然這個男孩子既不是很成熟,也不是很聰明,家庭關系也太復雜,論理,這樣的人不是謝涵想要的,但謝涵就是被他打動了。
他的心思很純粹,對她的好也很純粹,不帶任何目的,也不求一絲回報。
若真能得夫如此,夫復何求?
可謝涵知道,兩人想要在一起,肯定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或許到最后,她依舊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只能選擇遠遠地離開。
可盡管如此,她還是想盡力一試。
她不想給自己留有遺憾。
第四百五十五、牽手
朱如松以為自己還得費一番心思說服謝涵呢,沒想到謝涵卻這么痛快地答應了他。
“咦,今兒怎么這么好說話了?”
說完,他很快想到了緣由。
想到了緣由,朱如松的眼神頓時暗了下去。
他將要面對的是戰爭,是面對面的生與死的戰爭,他能應付得來嗎?
“賢弟,你說,我會平安回來嗎?”這一刻的朱如松心里也生出了幾分惶恐。
確切地說,是面前的人讓他第一次有了畏懼之心,不過他畏懼的不是自己的生與死,他畏懼的是如果自己不能平安回來,以后還有誰能護住面前的人?
“會的,你放心,我一定會等你平安歸來的?!敝x涵很堅定地點點頭。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好了,我們玩去吧,不想了,還是李白說的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說完,朱如松認真地幫謝涵整理了下面具。
“什么話,這不是李白的詩,這是出自羅隱的《自嘲詩》,說的是。。?!?
“打住,管他是李白還是羅隱,愛誰是誰,我又不去參加科考,不用給我上課。”說完,朱如松抱著那個匣子推著她出了門。
門外,陳武和文福兩個正和朱如松的幾個侍衛說話,見到兩個戴著面具的人從屋子里出來,均愣愣地看著他們。
“大個子,我和賢弟去看花燈了,你和他先把這個盒子送回去,記住了,事關重大,千萬不能弄丟了,完事了我會把你們公子送回去的。”朱如松指著文福對陳武說道。
陳武聽了這話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了謝涵。
謝涵點點頭,“就聽他的吧,回去之后把這個盒子交給司琪,告訴我祖母,亥時之前我會回去的?!?
陳武見此方接過盒子,看了謝涵一眼,又看了朱如松一眼,可惜兩人臉上都戴著面具,也看不出什么神情。
倒是一旁的文福聽說不用他和陳武跟著了,有些急了,“小,小公子,我和陳哥要都回去了,高管家會罵我們的。”
“沒事的,改天我會親自去跟你們管家解釋?!敝烊缢商嬷x涵回答了。
“走吧,有朱公子在,他肯定會護著公子的?!标愇涑读艘幌挛母?。
他不是十幾歲的懵懂少年,他是過來人,還能看不懂這兩人的心思?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自家小姐這么聰明的一個人,怎么也會做出這種糊涂事來,要知道這私定終身的罪名可不小,傳了出去,朱公子的家人會如何看待小姐?還有小姐來往的那些大家小姐和夫人太太們,還有謝家,還有皇上,等等,他們又該如何看待小姐?
如此一來,小姐還能正式嫁給朱公子嗎?
可這些都不在他的能力范圍內,所以他也不好深管,只能回去找高升商量了。
謝涵從陳武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贊同,也看到了困惑,可這種事情她沒法解釋,更沒法向一個下人解釋,而且還是一個成年男下人。
想了想,謝涵道:“陳師傅放心,我心里有數的?!?
“公子有數就好,小的先告退了。”陳武用眼神警告了一下朱如松,這才拉著猶有不甘的文福走了。
“賢弟,我們也走?!敝烊缢蔂科鹆酥x涵的手。
謝涵掙脫了一下,誰知朱如松反而牽得更緊了,“別動,街上人多,一會走散了走丟了,我上哪里找一個同樣的你賠給你家人?”
不過說歸說,其實朱如松也很緊張,這是他第一次正式牽謝涵的手,而且還找了這么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都忍不住要為自己的聰明喝彩了。
可饒是如此,他也還是一個****的少年,所以他的心跳得很厲害,手心也微微有點潮了。
謝涵感知到了他的緊張,也發現了他臉上異樣的潮紅,倒是噗哧一聲笑了,“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是我哥哥嗎?哥哥牽弟弟的手還用臉紅?”
“誰臉紅了?我這不是熱的嗎?出了門就好了?!敝烊缢烧f歸說,卻別過了臉。
謝涵見他耳朵也紅了,可見是真害羞了,心下倒有些同情他了。
因為她想起來朱如松說過,她母親只生了他一個,而他和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都不親,所以他應該很不習慣這種親密的牽手方式。
而謝涵因為常跟幾位姐姐們廝鬧,也會經常牽著謝瀾的手帶他玩教他寫字什么的,所以她反倒很自然。
主要是這一刻的謝涵真把自己當成一個十歲,不對,十一歲的小男孩了,她對朱如松心動歸心動,但說要生出什么旖旎之心還不至于,沒這個心思,也沒這個氛圍。
再則,面前的人也才剛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別看是在大戶人家長大的,可謝涵看他的眼神很清明,應該還是****的。
還別說,出了門,謝涵見朱如松果真自在了許多,主要是大街上的人多了起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其中也有不少戴面具的,不過以少女居多。
難得有這么一個上元佳節,女子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出門游逛,但講究些的閨閣女子還是不希望自己被人認出來,所以一般會選擇戴上一個面具。
這點上一世謝涵就了解了,她倒也曾經跟顧鑠去逛過京城的燈會,只不過不是他們兩個人單獨去,而是顧鑠、顧錚、顧銳幾個帶著顧鈺、顧釵、顧釧等人一起去的,還有何青何悠等人,女孩子統一都戴上了面具。
那種場合下,顧鑠自然不會牽謝涵的手,而謝涵和顧鈺幾個又不和,好在身邊有司琴和司琪兩個陪著。
“怎么了?”朱如松感知到了謝涵突然的失落,有點不解,頓住了腳。
“沒什么,就是覺得第一次有人牽著手帶我出來玩,有點感動?!敝x涵笑了笑,盡管這笑藏在面具下面,朱如松未必能看到,可謝涵還是回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笨蛋,這點小事就感動了?放心,我以后會對你更好的?!敝烊缢砂阎x涵的手握緊了些,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以后,他們之間還有以后嗎?
謝涵不得而知,抬頭看向了天上的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