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遠山幾句奚落將榮海氣的面色鐵青,他也不給榮海反駁的機會,傲然道,“怎么,榮大都督是不打算叫我們進去搬東西了?還是你們準備叫咱們就在這大街上清點小女的嫁妝?不過這樣也好,咱們一樣樣點清楚,省得漏了少了損毀了。”
“侯爺說的是,就在這里清點,咱們也幫您看著些,”李遠山帶著下人一路行來,已經有許多好事的百姓跟在后來準備再看一場熱鬧了,現在聽完魚書的痛斥,大家還真想見識見識縣主娘娘的嫁妝到底都有些什么,尤其是榮家大小姐到底從人家嫁妝里摟了些什么?
這怎么行?如果到時候李遠山耍無賴,硬說少了這個那個,難道他還在這大街上跟他打嘴上官司?李遠山事后是拍拍屁股走了,自己還要在江南為官呢,難不成走到哪里,都要被人議論上幾句?
榮海虎目四望,逼得圍觀的百姓沒了聲息,才向李遠山道,“既然榮李兩府斷了姻親,那縣主的嫁妝榮家自然是不會留的,安國侯請。”
直到后半晌,守在督府街上的百姓才看到大都督府的大門再次打開了,不過這次出來的,除了安國侯李遠山之外,還有一箱箱嫁妝,這是和離不是成親,所以也沒有曬嫁妝這一說了。
李遠山帶來的兵士直接將裝好的箱子一個個抬上了外頭候著的馬車上,但看著一溜十幾輛馬車,還有那路上深深的車轍印兒,懂行的百姓不由嘖嘖驚嘆,這里頭得多少東西啊!
看著李遠山的車隊離去,榮海跟榮嵐都下意識的松了口氣,不約而同的有一種可將這座瘟神給送走了的感覺。
“咱們回去吧,”榮嵐伸手扶著短短一日功夫,已經顯了老態的榮海,“只怕三舅舅也要到了。”
之前榮海作主扣了胡氏往揚州的書信,但是胡家在珠洲商鋪不少,下頭人自然會另尋渠道將消息遞出去。
可不是么?他的心煩事兒還沒有完呢,榮海一陣兒頭疼,“你說胡家的事兒為父到底該如何是好?”
虧你還是個大都督呢,竟然什么事都得問我?榮嵐心里吐槽,一臉愁緒道,“以女兒看,哥哥這輩子仕途已經完了,倒不如成全了他跟表姐,然后叫舅舅過來直接將他們給帶回揚州去好了,左右那里認識他們的人也少些,”
榮嵐想起漫芬閣的榮屺,終是不愿意他最終得了便宜,“父親春秋正盛,等將來哥哥有了嫡子,父親接過來親自教養也就是了。”
叫榮峙娶了胡雪盈?榮海心里有些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認也是最好的退路了,以榮峙現在的名聲,再娶也休想求到名門淑女了,與其再找個破落戶,倒不是娶了胡家丫頭,這樣一來,胡家就會更加忠心的綁在榮家這條船上。
“可是胡雪盈身份太低,你將來可怎么辦?”沒有一個可以拿得出手的嫡母,再弄個背著“淫奔”名聲的嫂子,榮嵐再優秀,也要老死在府里了,叫他在麾下的將士里尋一個女婿出來,別說榮嵐肯不肯,榮海都不甘心。
這才一天功夫,榮海就想換老婆了?有個被休了的母親,對榮嵐同樣沒有好處,“父親……”
“罷了,這事兒以后再說吧,”榮海嘆了口氣,終是沒將那句話說出來。
李遠山去拉李靜宜的嫁妝之前,已經見過云馳,并將他準備不日帶著女兒回京的打算告訴了他。
云馳還有事情沒有做完,自然不會攔著李氏父女離開,而芳園里的王氏得到了消息,則立馬跑到了绔霞閣來。
“靜娘準備什么時候回京?”王氏一進綺霞閣,就迫不及待道,“唉,安國侯來了,我就知道離你回京的日子不遠了,這珠洲城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也不說那些留你的話了,只是這么走是不是太著急了些?”
李靜宜微笑搖頭,“父親已經著人去安排船只了,我們就這么回去就行了,”她神色黯然,“再說,我是和離歸家,又不是回鄉省親?”
說的也是,王氏拍了拍李靜宜的手,“那我也不虛留你了,唉,只是這一別,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了。”
“姨母沒想過回鄉么?方同知難道沒想過挪地方?”跟王氏相交這些日子,李靜宜也感覺到了她其實是不太想繼續留在珠洲的,對于京城出來的人來說,外面再好,都是鄉下地方。
這個,王氏有些意動,但又不好直接將自己的心思說出來,“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老爺他聽著風光,其實也不過是個六品小吏,我跟你說實話,這次馬應天被下了大獄,沒準兒老爺還能再往上走走,珠洲也是方家經營數代的地方,可真要到了其他地方,這強龍不壓地頭蛇……”
還強龍不壓地頭蛇呢,李靜宜抿嘴一笑,“姨母忘啦,咱們大周可是不能在祖籍為官的,方大人之前官職不顯,所以可以留在本地,但若是想往上走,只怕還真是要挪挪地方了。”
哎呀,她怎么把這件事忘了,王氏撫額,可不是么,想做知府,那就得挪地方,若是挪地方,王氏看著李靜宜,“靜娘,”
“我是想著,云侯在這兒可是方大人的大好時機,”李靜宜意有所指道,只要云馳愿意,保舉一個方為民,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
這倒也是,與其呢管著神機營的安國侯想辦法,還真不如直接靠上云馳這個正牌國舅呢,何況方為民不論去哪里,朝里有人才好說話,之前他們一直尋不到一顆可靠的大樹,現在這大樹跑到珠洲來了,再不靠過去,就太蠢了。
“我明白了,謝謝你啊靜娘,”這么聰明的兒媳婦硬是要害死,王氏深深的覺得胡氏的腦袋叫驢踢了。
到了中午李靜宜又留了王氏一起吃飯,方如云跟方麗娉也過來了。
云馳審案的時候王氏并沒有帶這兩個小的過去,當時的情景還是周氏回來給她們講的,知道了當時李靜宜的選擇,方如云也不好再說李靜宜不孝了,畢竟李靜宜放過了胡氏跟榮峙,甚至連胡雪盈都不追究了,不過這個方如云又有些想不通了,用過午飯之后,她忍不住開口問了,“靜娘姐姐,您為什么就放過胡雪盈了?”
而且皇上也不有追究胡雪盈,這也太不公平了吧?“這樣一來,她豈不是什么懲罰都沒有?”
“就是,太便宜她了,這種,”方麗娉想說“狐貍精”,但蘇氏在場,后面三個字她沒敢出口。
“若是胡氏跟榮峙不給胡雪盈希望,她又怎么可能做出那樣的事?而且下藥囚禁都不是她的意思,真出了事,第一個被犧牲的也是她,說起來,胡雪盈也是一個可憐人,”
李靜宜嘆口氣,“而且就算是我放過她,榮家會饒過她?就算是留了她的命在,只怕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過著無憂無慮的大小姐生活了。”
“你們看著吧,那個胡雪盈一準兒沒有好日子過,我跟你們說,這人啊,有多大的肚子,就就拿多大的碗,貪自己不該得的東西,就沒有會有好下場的,女兒家尤其如此,一個不慎,就會落下身敗名裂生不如死的下場,這次胡家兩個女兒出了這種事,只怕整個江南都沒有正經人家敢娶他們家的女兒了,甚至是出嫁女,以后在夫家也是會遭人白眼的,說她們為了一己之私,毀了整個家族也不為過!”
王氏抓緊時間教育方如云跟方麗娉,這行差踏錯的后果太嚴重了。
方如云本來就有些看不上商戶人家,聽母親這么說,扁扁嘴道,“反正胡家那樣的人家,也教不出什么好女兒來,商戶人家的女兒,不是都是拿來聯姻做妾的?”
王氏再次撫額,“你這些話都是從哪兒聽來的?回去將女戒給我抄五十遍,抄完不必給你大嫂,直接拿給我看!”
李靜宜也對方如云無語了,這孩子單純的都有些蠢了,且不說胡家是大周聞名的大商賈,早已經脫離了送女為妾的低級水準,就算是有人在這么做,作為一個大家閨秀,怎么可以輕易的將這樣的想法訴諸于口?
大家又隨意聊了幾句,王氏領著女兒起身告辭的時候,李靜宜還是有些忍不住,拉了王氏落在后頭,“姨母別嫌我說話直,如果可以離京城近些,還是回去吧,如云跟麗娉年紀也不小了,該請個嬤嬤教教規矩,”
方為民這次指定是要往上動一動的,方如云跟方麗娉的婚事應該也可以往上走走,但若時教養頭腦跟不上,那嫁出去可就是結仇了。
王氏了然的點點頭,“靜娘說的是,大家都是知根知底兒的,我也不怕你笑話,承恩伯府本來根基就淺,我又是個庶出的,能掙扎到現在,也是占了出京的緣故,加上這些年閱歷還是有一些的,但這些真到了京城,都不夠人家瞧一眼的,而如云,是我中年才有的,更是多疼了些,沒想到竟然養成了個糊涂的。”
“如云還小呢,以后慢慢教著,還不晚,”真不行的話,只要眼光別那么高,往低處尋,也是可以的。
女兒生的不差,王氏也希望她能嫁到像樣些的人家,可真要是還像現在這么懵懂,那嫁出去可是要累人累己了,“靜娘說的我都明白,這回我就先在江南給她們尋一個教養嬤嬤來,”最起碼得把這嘴給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