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部,下班了。”
曹斌朝進電梯的同事點點頭,不茍言笑,北京的冬天孤獨而清冷,樹杈光禿禿地指向天空。
夕陽如金,籠罩著白茫茫的一層霧,曹斌背上包,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上有個公園,穿過公園后,對面才是公交站。
他在公園里的長椅上坐下,一襲黑風衣穿在西服外面,隨手摸出手機,翻開微信。
【三、二、一……】
【耶——!新年快樂!】
【曹斌!】
遲小多笑著朝曹斌祝賀新年的到來,騎在項誠肩上,兩人背后是燦爛的煙火。
【我們在英國倒數(shù),給你看煙花!】遲小多興奮地喊叫道,把攝像頭轉向背后的煙火。
曹斌修長的手指按著屏幕,把錄像快進,遲小多和項誠下來,站在路邊,項誠拿著手機,轉向遲小多。
【新的一年,祝你高升。】遲小多笑著說,【生活順利!加油!】
項誠:【好了,下一個給誰?】
遲小多樂道:【給可達吧?】
視頻關了。
曹斌笑了笑,關上手機,去坐公交車回家,到家門口時順便在樓下的小餐館點了兩個炒菜,一盤餃子,一瓶啤酒,吃完開門回家,打開燈,燈光溫暖,四壁空空蕩蕩。
北京寒風凜冽,一個人上班,一個人下班,一個人回家,一個人吃飯。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曹斌聽著曹軒賓的歌,躺在沙發(fā)上,翻出包里的報告,手指轉了下筆,給幾份材料簽字。
“我我我……我不會做外科手術啊!”
“快!他不會死的!”
那只手帶著溫暖的體溫,伸進了他的身體,那感覺極其怪異,仿佛在冥冥之中,有一道力量,探入了他的靈魂。
曹斌在鏡子前脫掉衣服,那道曾經(jīng)被魔氣腐蝕的傷口已完全痊愈,但它仍留著疤,似乎永遠不會消失,也總是提醒著他,有那么一個人,曾經(jīng)用這種方式救過他的性命。
“你好啦?我看看?”
那天他坐在走廊前,陽光昏暗,伴隨著那個人從樓下走來,摸了摸他的頭。
“可達、陳真都去了,怎么不是你保護小多,而是軒何志?”
“我負責在暗處接應,陳真安排的,有問題?”
“不是做賊心虛?”
水氣氤氳,水流淌過他健美的軀體,洗過澡出來,曹斌穿著內(nèi)褲,毛巾搭在脖子上,一頭濕漉漉的,朝著鏡子里抹發(fā)蠟,認真地打理好,坐在沙發(fā)上,一手拿著手機,端端正正地舉著,朝著自己。
“謝謝。”曹斌微笑道,“祝福收到了,也祝你和項誠……”
曹斌想了想,決定還是把上衣穿上。
“謝謝,英國好玩嗎?”曹斌朝手機說,“小心吸血鬼,不過吸血鬼碰到你,應該會……”
曹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卻覺得似乎有點僵,刪了重新錄。
“咳!”
曹斌對著攝像頭,認真地審視自己,最后嘆了口氣,把手機放到一旁,靠在沙發(fā)上發(fā)了會兒呆。片刻后拿起手機,看了眼上面的一個同志交友軟件,翻了下照片。
電話來了,是可達的。
“曹嘰八!”可達說。
曹斌馬上坐直身體,問:“主任,怎么了?”
可達問:“在家嗎?怎么不祝我新年快樂?”
曹斌答道:“正要給您發(fā)祝福呢。”
可達這才說:“那就好,快發(fā)過來。”
曹斌:“……”
曹斌絞盡腦汁,編了個微信,什么一馬當先十全十美的,加上一堆閃閃發(fā)光的表情疊好,發(fā)給了可達。
可達那邊發(fā)來自己一手摟著封離么么噠的自拍照,曹斌當場受到了十萬點暴擊,心塞難言,把手機扔到一旁,躺在沙發(fā)上回血。
可達:【給你介紹了個對象,明天去見一見吧。】
攤上一個不理解自己的上司,實在是很蛋疼,還不能拒絕無理要求。
寒風呼號,調(diào)休日,曹斌刮了胡子,見就見吧,反正總要開始新生活的。
可達本著組織對下屬同志的親切關懷……其實只是談成了戀愛,希望大家也都找到自己的畢生所愛,于是開始給曹斌熱心地張羅終身大事。先是忽悠他下一堆同志交友軟件,又讓曹斌把肌肉照放上去勾引小零,還幫他編輯了一堆聲情并茂的個人獨白。
當然,曹斌完全沒有動靜,就像一棵樹站在那里,不悲不喜。于是又托封離給曹斌介紹了一個朋友。人類,帥,溫和,善良踏實,少年,很干凈。
曹斌見到這個少年時,感覺對方確實很不錯,或許自己需要改變一下生活態(tài)度,談談戀愛了,對方看到他,也是眼前一亮,笑了起來。
那種表情曹斌看到過,從遲小多眼里,每次項誠出現(xiàn)的時候,遲小多都會笑。
他這么一晃神,曹斌便錯過了對方的名字。對方問曹斌是做什么的,似乎很意外封離介紹的這個高帥男這么有氣質(zhì),而且很帥。
“賣保險的。”曹斌笑道。
對方也笑了起來,兩人聊了一會兒,氣氛很舒服,但曹斌沒有產(chǎn)生愛情,他很喜歡和這樣的少年坐在一起聊天,卻不愛這樣的少年。仿佛塵世間的濁氣,都能從這種簡單的氣氛里被洗得很干凈。
約了有空下次一起吃飯,曹斌推開門出來,送那少年上地鐵,走上公交車站,還有點走神。
車站后面,一個男人打著黑色的傘,與曹斌差不多高,于漫天飛雪之中,朝他點了點頭。
“你好。”曹斌一怔,本能地發(fā)現(xiàn)面前這人不是凡人。
“陳昊。”
“曹斌。”
曹斌與陳昊握手,陳昊說:“很抱歉選擇在這個時候來報到,喝一杯?”
曹斌答道:“當然。”
陳昊將狄淑敏的介紹信交給曹斌,曹斌先前已經(jīng)看過他的材料了,問:“戴恩先生與那條龍呢?”
“洛肯。”陳昊答道,“他們告別了中國龍和特別行動組,暫時定居香港。”
“這里也許沒有太多血供應。”
“不要緊。”陳昊說,“吸血鬼也不一定要血液,吃別的也能活下去。”
曹斌點點頭,問:“有地方落腳嗎?”
陳昊搖頭,兩人在酒吧里喝著軒尼詩,曹斌想了想,說:“暫時來我家里住吧。”
陳昊點頭感謝,嘆了口氣,問:“剛才西餐廳里的,是你男朋友?”
曹斌笑了笑,搖頭,說:“我發(fā)現(xiàn)我不太適應這個社會,有心無力,不會社交,找不到合適的男朋友。”
陳昊指指曹斌的胸口,喝了口酒,說:“愛情總會來的,相信自己,我活了四百年,還沒這么說過呢。”
曹斌想了想,說:“你幫我錄段視頻,方便么?”
陳昊接過曹斌的手機。
“嗨。”曹斌朝視頻里說,“在英國玩得開心么?”
酒吧里的燈光昏暗,音樂流淌,曹斌一手拈著杯,搖了搖,冰塊碰撞,叮當作響,又說:“去羅馬的時候幫我往許愿池里許個愿,嗯……祝我碰到喜歡的人吧,項誠,小多,好好玩,新年快樂。”
陳昊關了視頻,拍拍曹斌的肩膀,兩人結賬,走進大雪紛飛的街道。
“我來教你。”陳昊在風雪里說,“古老的吉普賽法術里,傳說緣分是由自己締造的……”
“我有時候也在反省。”曹斌說,“不過我覺得緣分總會來……”
風雪漫天,彩燈閃爍,遠處房屋亮起溫暖的燈光,新的一年又到來了。
——曹斌篇·當年明月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