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即行動,殷如行快速縫好書包和筆袋,收拾起針線。將床鋪鋪平,只穿中衣,赤腳踩到了上面。
托通房姑娘的福,她現在的份例很高,房間里可以燃炭火盆。室內很溫暖,穿著中衣也不涼。盤腿坐成蓮花座,據說這是最穩定的姿勢,雙膝落地,脊椎挺直。
小冊子上說,‘昆達利尼’是埋著頭沉睡的。想要喚醒它很難,首先要身體的各部分都達到一定的要求,這個要求就是可以完善的做出哈達瑜伽的各類姿勢。
這個先不管它。健身房的瑜伽課她上了不是一天兩天了,什么動作都做得出來。部分極端的(比如頭頂倒立),以后再說。
殷如行接著回想。小冊子里還說,呼吸是將外界的新鮮氣體換至身體內的方法,不同姿勢時的呼吸可以滋養不同的身體部分。
這個嘛,呼吸法門她倒是知道。無非胸式呼吸、腹式呼吸、胸腹式完全呼吸、懸息這些。麻煩的是不同的姿勢配以不同的呼吸這點。誰還能記得這么仔細的事?上課時貌似大家都是跟著教練的動作,教練讓吸氣就吸,讓呼就呼。她可以保證,除教練以外,沒人記得這些瑣瑣碎碎的呼吸頻率。更何況,健身房教練說的就一定正確嗎?誰敢保證她們個個都是瑜伽大師?
她隱約記得小冊子里還說過,有些姿勢在做的過程中是要懸息的。懸息,即吸了一口氣在胸腔或腹腔,屏住。此為懸吸。更極端的還有:有些要用鼻子吸氣嘴吐氣,有些要嘴吸氣鼻子吐氣。左右鼻孔分別出氣吸氣,一個鼻孔不通還不行。神啊!這些零碎的要求她哪里還記得。
這個,只能也先放一邊。
再后面,是‘龐達’和冥想。見鬼!她只記得‘龐達’是‘封印’的意思,即封住身體中的能量。以其能在冥想時更好的喚醒‘昆達利尼’。哦,賣糕的!玄幻的來了是不是?
‘龐達’的動作不多。但是她一個都不會。因為健身房不教(估計教練也不知道)。
果然是關鍵的時刻就掉鏈子。殷如行干巴巴的冥想了一會兒,自覺和枯坐無異。小冊子里說,冥想是要收住心神,凝視內心。
話說這真的不是‘邪/教’嗎?還是這其實是佛教的分支吧。和尚打坐就是這樣的。
小冊子里最后提到:‘奧姆’是一切的真諦,只要時常發出‘奧姆’之音,就能溝通宇宙奧秘。
見鬼!一點兒都不能怪她當初將其看成是邪說。你換個人試試?正常人都是應該這么認為的吧。
殷如行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念了幾遍“奧姆”,越念越覺得自己像是在發傻。
泄氣之下,只能聊勝于無的做了一套瑜伽動作,盡力回想該怎么呼吸。就當是鍛煉身體了。
第二天一早,她將昨晚準備好的書包斜背在身后,去了廚房吃早飯。
甘九嫂笑瞇瞇的給她端來了熱氣騰騰的早點,一碗碧粳粥、三小碟小菜,分別為腌黃瓜、酸辣白菜和醬牛肉。另有各色餡心的小巧包子一盤。
殷如行喝了兩碗粥,小菜吃了個干凈,包子塞進去四個,分別是蘿卜絲餡、三鮮餡、香菇肉糜餡和豆腐皮餡。吃完后謝過甘九嫂,暖暖和和的去了持思堂。
魏經綸的態度還是照舊。不過讀書不像習武,縱然他再冷臉,殷如行還是學了不少新生字。成年人的她,練字時也不像蘇倩那般需要手把手教。只要給本字帖,講清楚要點就行了。而寫字的要點,第一她有習漢字的基礎,第二蘇雷曾寫給她看過。練起來就并不吃力。
一筆一劃的落墨紙上。練字也是修心養性的事。繼父曾教導過她,凡事專注力為第一。需沉浸心神。想來他也是從小這般教殷如言的。是了,殷如言可是六歲背《論語》、七歲誦《老莊》的早教兒童。起點和她不一樣,成就也截然有別。
所以呢,人家最后是政壇新星。她就只剩聯姻的價值。
寫完一篇,翻過頁面。
其實回去了也并不見得有多好。她在殷家依舊地位尷尬,依舊面臨著嫁人的困境。繼父為人老派,是不會允許她一直單身的。
就算沒有了王家燦,她還是要嫁人。嫁一個她不愛的男人……
可如果不回去,她的日子更為悲慘。為奴為婢,毫無尊嚴。
所以,她還是要回去的。沒有了愛情,至少還有尊嚴和自由。
中午到了默思居廚房,趕緊著吃完了飯,擦嘴漱口完畢。取出筆墨紙張鋪在桌上,問甘九嫂:“九嫂,要寫什么?”
甘九嫂笑的見牙不見眼:“信是寫給我小妹的,問問她這幾年來過的好不好?生了幾個娃?家里生計怎么樣?妹夫待她可好……”說了一大串。
殷如行忙不迭的用簡化漢字橫排記錄,都是甘九嫂的原話,正確的行文和排版,還得她回去重新整理。一些不會的字明日去問蘇靖。畢竟是第一次替人寫信,仔細些才好。
記完后,她又復述了一遍:“九嫂,我念念,你瞧著是不是說這些事。問你家小妹這幾年過的好不好,生了幾個孩子,家中生計如何……”
甘九嫂笑瞇了眼:“就是說這些……”隨后又補充了好些零零碎碎的事,直到殷如行去演武場的前一刻,還在念念不休。
下午在演武場,郭師傅繼續指導蘇靖站樁:“站樁,是站的一口氣。這口氣得留住在身體里,不能讓它跑了。這就是元氣。小孩子元氣旺,正是練它的時候。先別想著學拳腳。那是打法招式,內勁練不出來,招式學的再好也是九流身手。你要學著控制自己的元氣,這個得慢慢來,摸到門檻就好了。”
將元氣留在身體里,不讓它跑了。殷如行高高的豎起耳朵。莫非這和‘龐達’是同樣的效果?
可惜‘龐達’的姿勢她不會,只能不斷調整站樁的姿勢,靜下心感受不同調整下脊椎上的細微差別。
下午的時間分外難熬。好容易等到宣布下課還是沒有進展。郭師傅對蘇靖道:“若是沒什么事,每天早起都這么站一會兒。晚上也可以。”
殷如行腦海中又閃過小冊子的片段:‘龐達’可在一日的三個時間段練習,日出、日中、日落。需空腹練習。
你XX的!她恨的要爆粗口。為什么就不記得‘龐達’的動作了呢!為什么這里沒有‘百度’呢!要是能回到現代社會,她一定報名去學習正統瑜伽,或者武術?
想到這里,她又泄氣。文明中有些東西流傳的太久,被刪節成了適宜大眾的版本。就像公園里到處是打太極拳的,真正能用太極拳對敵的人卻少之又少一樣。這些經過文明洗禮留下的精粹,不是那么容易找到門路掌握的。
回程的路上,蘇靖告訴她一個消息:“快過年了,二叔去了幾個邊防軍營巡查。總能在臘月二十五之前趕回來的。每年都是這樣。”
殷如行謝了他,不管這孩子出于什么心理告訴她這事,至少以目前來看,從蘇雷那里套出些習武要訣是最為可行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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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她的眼神和別人不一樣。很微妙。既有透過她的臉去看另一個人的空茫,又有留戀的迷惑。雖然大多時候他都對她橫眉冷對,甚至不愿看她。
要不要從蘇雷身上下手呢?她食不知味的吃著晚飯思索。
想要下手,就得讓蘇雷對她產生與眾不同的感情。不一定是愛情,替代品也可以。至少,在正品沒有情形下,這份感情足夠她從他身上獲得價值不菲的收獲。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替代品也不是想當就能當的。當事人不情愿,她剃頭挑子一頭熱也沒用。
回到房里,她開始寫甘九嫂的那封信。不會寫的生字就空在那里,用描花樣的石墨筆寫了細小的簡化漢字在角落備注。寫完后,她檢查一遍。收進書包。繼續脫鞋上床練瑜伽動作,順便拉伸韌帶。
紫皮圓果改造后的身體異常柔軟。以前,她只能將兩條腿橫劈、豎劈開。現在每天練練,她已經可以試著慢慢的一腳靠墻站立,將另一條腿掰到身側拉直。這是舞蹈動作中的旁腿,此外還有后腿、下大腰、下中腰、平胯等等基本功動作。中國舞的舞蹈基本功其實和高等瑜伽在某一方面很相似,都是可著勁的折騰身體,恨不能扭成各種奇形怪狀。
第二日課間時,她便取出信,將那些不懂的生字詢問蘇靖。蘇靖聽說她在幫人寫信,很感興趣。觀望了兩天的蘇倩也好奇的湊了上來,倆小孩你一言我一語的出著主意。殷如行很快將信寫完,重新眷抄了一遍。
中午讀給甘九嫂聽:“小妹安好?姐姐在江城一切都好,不必擔心掛念。父親母親身體都很硬朗,家中一切都好……小妹在禧城過的可好?家中生計如何?妹夫現在何處當差……”
信寫的很長,連家里前些時候吃臘八粥的瑣碎事都記了一筆。甘九嫂臉上笑成了一朵花,等她念完后拿著信摸了又摸,才裝進封套中:“如姑娘,可謝謝你了。”
“沒什么的。”殷如行客氣的道,“平日里九嫂也照顧我良多,略盡綿薄之力也是應該的。”
甘九嫂喜滋滋的取過一匣子點心:“如姑娘,你日日上學辛苦,這些點心帶回去當宵夜吃吧。”
“呀!九嫂想的真周到。”殷如行笑瞇瞇的收下,“九嫂的手藝真好。我一直都饞著呢。”
“這有什么,想吃什么以后就和九嫂說。”甘九嫂的口氣越發熱絡起來。
這件事就像一個開端。很快,廚房里的其它人,包括管事王大娘都提出可否幫著她們寫信。殷如行一一答應下。就在這一封封的書信中,她認識的字越來越多,記得也越發牢固。等所有的信寫完,她掌握的生字量,已經可以看一些淺顯的書冊了。
這些蒙學讀物,蘇靖和蘇倩都有。蘇倩正在逐步學習,蘇靖已是用不著了,就大方的借給了殷如行。殷如行的學習方法是:反復的背誦和抄寫。這樣一來,一舉三得。即學會了知識,又順帶練字,還擁有了自己抄寫的書冊。雖然字跡難看了些。
至于練武,還是老樣子。摸不到門檻。不過她身體的柔韌度已經全部打開。令人驚訝的是,這個身體真的變得非常難得,有些動作幾乎是雜技演員才能做到的,她現在居然也能練著練著就練出來了。真是出乎意料。
時間就這么飛速而過,蘇靖的話說的很準,臘月二十,他們三人放了年假,不再上課和習武。臘月二十五,蘇雷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