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還沒有告訴玨兒,怎么了?”聽得陳午的疑問,劉嫖滿不在乎地道。
陳午苦笑了一聲,說道:“也沒有什么事情,我覺得你還是與玨兒說一聲的好,這事畢竟他從頭到尾都參與其中,他又整日和陛下相見,總要心里有數。”
劉嫖點點頭,道:“這是自然。”
陳午尋思了一會兒又道:“玨兒的事情我一直想與你談談,玨兒的性子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比起別人家的子弟顯得太過溫和,往日還好,如今新皇即位,玨兒也要跟著接觸更多的人,我實在擔心他這種被動的性子遭了他人的算計,畢竟玨兒不是每次都會有這樣那樣的好運氣。”
劉嫖細細思索了半天,笑道:“玨兒心思聰敏,他不是沒有心機,只是不愿意主動對人去使而已,反正有母后護著他不會吃什么大虧,等他再大些見得多了,自己就會知道該怎么做事。”話雖如此,做母親的終究心細一些,對于陳玨將來的發展劉嫖仍然皺了皺眉。
陳午想想,也覺得是他自己有些杞人憂天,又與劉嫖聊了幾句宮中阿嬌的事情,兩人忽地聽得展眉的聲音在外面道:“四公子來了。”
陳午朗聲道:“玨兒進來罷。”
陳玨方才從宮中回轉,身上的衣服還沒有換,他面上因為正值夏日的緣故有些微汗,劉嫖柔聲道:“玨兒快過來歇歇。”陳玨行禮之后依言坐在劉嫖夫婦兩人下首,接過展眉遞過的手巾擦了擦臉,長長舒了一口氣道:“阿父阿母,兒子是從太皇太后的長樂宮那邊來,臨行前太皇太后還交代了幾件事。”
劉嫖直起身子,道:“母后說了什么事?”
陳玨將幾件事情一一說了,劉嫖笑道:“這是好事情,玨兒盡管放心。芷晴那邊的事情都交給我。”
陳午搖頭道:“嬌嬌沒幾個月就要生產,你還是多入宮陪陪她,玨兒這回事情讓他幾個嫂子去幫忙罷。^發^^”
劉嫖一想也是,當下也不再拉著陳玨討論訂親的事情,轉而盤算起這整個過程要怎么樣既不顯得太張揚,也不會落了堂邑侯府的面子。
陳午笑著對陳玨道:“梁孝王的那個女兒我也見過,當日在宣室殿上幫著你阿姐的那位翁主就是她罷?”
陳玨點點頭。道:“正是她。”
陳午繼續說道:“這位翁主看上去聰明又善解人意,上次家中也算欠了她一份情,玨兒你須得好好待她。”
陳玨聞言哭笑不得地道:“阿父,眼下雖說太皇太后要為我做主,等到將她迎進家中地時候說不定已經是一兩年之后,您現在說這個實在太早了些。陳午摸了摸自己半長不短的胡須,笑道:“不早了,當年我與你阿母成婚前學了好一陣子禮儀,眼下你要娶的好歹也是一位翁主,不會比我那時輕松多少。”
劉嫖白了他一眼。轉而對陳玨道:“玨兒不要信你阿父的話,芷晴雖然是翁主,但阿母也是她實打實的長輩,你是她實實在在的表兄,根本不用你去像那些尚宗室女的世家子弟一樣受罪。”
陳玨不由地一笑,劉嫖嘴上說芷晴這樣好那樣好,到了最后還是一邊倒地偏向自己兒子,他說道:“阿母還是等晴翁主到家中之后再說罷。”
一家人聊得興起,劉嫖命展眉送上晚膳,留陳玨一起用了之后才肯放他回去。
陳玨回到房中時已經微微有些倦意。只是他終究難忍身上地不適,將侍婢紫煙喚來道:“準備沐浴了沒有?”
紫煙乖巧地答道:“都備好了。”頓了頓她又偷偷地看了陳玨一眼道:“公子要娶親了么?”
陳玨一邊為自己倒茶一邊笑道:“怎么,你從阿母身邊的那群小姊妹那聽說了?”語畢。陳菊一口將杯中涼茶飲盡。
紫煙吐了吐舌頭,好奇地道:“公子,那位翁主生的什么模樣?比隆慮公主還好看嗎?她對小婢們這些下人會不會很嚴厲?”
陳玨聽得紫煙這一連串問題不由又是一笑,仔細回憶了與幾次與芷晴短短的相處,陳玨說道:“她生得比隆慮公主還要美些,性情方面我也不甚了解。^^但她不像是那種刁蠻任性之人。”
紫煙點點頭,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道:“公子快些沐浴吧,再等一陣子水就涼了。”
不多時將自己浸在熱水之中,陳玨腦海中飛快地上過無數念頭,最后定格在宣室殿上芷晴在阿嬌身邊向他抬眼的那一瞬間,梁王的女兒啊。陳玨輕嘆了一聲。他以后是再也沒有資格腹誹劉徹和阿嬌之間近親血緣的關系了。
次日清晨陳玨早早入宮,劉徹登基。日常生活自然要搬到宣室殿去進行,陳玨作為太子家令本來就有不少事務要親自打點,再加上阿嬌的告誡猶在耳邊,他務必要把劉徹這位新鮮出爐的皇帝伺候得舒舒服服。
李青站在陳玨身邊指揮宮人做事,一時間倒也算得上秩序井然,陳玨略帶懶散地道:“看不出來,你還頗有些管人地法子。”
李青此時剛好閑下來,他回身笑道:“公子見笑了,這等雜事總不能要您親自去做,小人正好借著機會試試看,也好學點兒東西。”劉徹登基不久,還沒有來得及封賞太子宮舊人,但李青已不再稱他為家令。
陳玨唔了一聲,忽地看見一個宮人要去碰劉徹書房一個不起眼的木架上的琉璃盞,他輕喝道:“你等等。”那宮人驚愕地住手,只見陳玨幾步走上前拿起那個琉璃盞看了看,笑道:“想不到這琉璃盞還留著。”
李青打發走那正在發呆的宮人,低聲道:“陳家令,這琉璃盞可是陛下喜歡的嗎?”
陳玨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將注意力移到琉璃盞身上,道:“這琉璃盞本來有一對,那一只被陛下小時候弄破了。剩下的一只陛下便收藏了起來。”陳玨說的是那次劉徹和韓嫣打碎琉璃盞,他和阿嬌為二人頂罪一事,思及此處,陳玨心中不由掛記起多日不見的韓嫣來,早就聽說韓嫣父親重病,韓則又心胸狹窄,他也不知眼下弓高侯府那邊是什么情形。
李青卻不知道陳玨心中在想什么。轉而道:“陳家令與陛下從小一起長大,今上登基之后必不會虧待陳家令,太子妃著小人問陳家令一句,陳家令現下想做什么官職。”因為阿嬌尚未正式被冊立為皇后的緣故,太子宮中舊人仍然喜歡叫阿嬌為太子妃。
陳玨聞言停下手中翻動琉璃盞地動作,轉身定定地注視著李青道:“你回去轉告阿姐,無論是什么人請她幫忙求官她一概不要理,若是那人果真有些才敢或者不好拒絕,阿姐只要讓他拿書信才找我便是。”
李青見陳玨神色嚴肅不但怠慢,當下躬身應是。陳玨點了點頭,見左右無事便徑直提著那琉璃盞往宣室殿方向走去。
宣室殿中。
劉徹一邊瀏覽著手中地奏表一邊對陳玨笑著說道:“子瑜,你看看朕這位淮南王叔,他這是上書要回到淮南去,還有趙王,聽說他這幾日也老實得很,子瑜,你覺得朕要不要這么輕易地放他們回去?”
陳玨想了想,道:“淮南王與趙王并無罪過,陛下怕是做不了什么事情。”
劉徹聞言頓時泄氣。道:“他們可恨的就是這一點,朕明知他們包藏禍心卻又拿他無可奈何,真真氣煞人。”
陳玨笑笑。將那琉璃盞取在手中道:“陛下看這是什么?”
劉徹先是皺了皺眉,隨后恍然道:“朕想起來了,這是朕小時候和王孫一起打碎的那對琉璃盞之一,你怎么把它給找到地?”
陳玨略略躬身道:“陛下好記性,這是宮人整理太子宮舊物時臣湊巧看見的。”
劉徹哈哈一笑,意氣風發地說道:“孤怎么會不記得?”說到這里劉徹皺了皺眉。道:“王孫在弓高侯府那邊也不知處境如何,這幾天你抽空去那邊替朕看一下。”
陳玨等的就是這句話,他欠身道:“臣遵旨。”
“陛下。”楊得意地聲音在外面輕喚,劉徹挑眉道:“嗦什么,有事情就說。”
楊得意走近劉舍身邊不遠處,他身后則跟著一群朝官,這些朝官上至竇嬰劉舍衛綰。下至一些剛夠資格朝天子的官員俱是一臉凝重。
“陛下。”太尉竇嬰肅容道。“匈奴人幾日前入了上郡,攜苑馬數匹遁走。”
“什么?”劉徹心中頓時翻起驚濤駭浪。他拍案而起道:“匈奴人欺人太甚。”
陳玨在腦中飛快地回憶著上郡的信息,最后心中了悟,景帝一生以外伐匈奴內制諸王為己任。一直以來大漢與匈奴人之間地戰爭,馬匹都是一個極為重要的因素,上郡那邊正有一個官方的馬苑,如今景帝為對付匈奴人而經營半生的成果一朝便宜了匈奴人,這無疑是一記耳光抽在大漢人臉上,劉徹的表現也算是正常。
劉舍又奏道:“陛下,匈奴人攜馬即走,邊界諸將如李廣和程不識均遣人來問若有時機,究竟是攻是守。”
匈奴人來去如風,一旦遁入大草原之中漢軍便不好追擊,漢軍一直以來都是以防守為主,只是這次匈奴人的劫掠與以往有些不同,又跟景帝駕崩扯得上一點關系,劉舍和竇嬰都必須問明劉徹的看法。劉徹氣道:“自然是攻,難道一旦城池守不住將士們就要什么都不做,眼看匈奴人回轉嗎?”
劉舍與衛綰對視了一眼,一邊竇嬰斟酌著開口道:“若是要戰,陛下還需考慮諸王尚在長安,可供支援邊界地兵士輜重恐怕不多。”
陳玨微微皺了皺眉,這就是所謂地攘外必先安內,劉徹猶豫了一下,果斷地道:“不管怎么說,這一仗必須要打,先皇早在幾年前就終止了與匈奴人的和親,朕不能視先皇所留之命于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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