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不遠處的一個小山頭,皇甫堅長,史阿正在觀望。
史阿抱著劍,搖頭道:“這些確實是匪寇?!?
匪寇也是分層次的,黑山軍那樣,講究策略,有規模的,有一定的戰略戰術,而眼前這一支,眼里只有錢糧,完全就是尋常匪盜。
皇甫堅長搓了搓下巴,自語道:“這程昱還真是厲害,這都敢殺回來。大長秋給的名單上的人,果然不一般?!?
“現在怎么辦?要幫他守城嗎?”史阿看向他。
皇甫堅長搖頭,道:“兩千匪寇,攻不下來。”
史阿道:“那你調那一千兵馬干什么?”
皇甫堅長砸了砸嘴,道:“被堵怕了,我打算去哪都帶著這一千兵馬。”
史阿情知皇甫堅長又胡扯,道:“陛下已將兗、冀、青,豫四州軍務全權交給大司馬府,恩公也餓給你來信了,你究竟怎么打算的?”
皇甫堅長剛要說話,突然道:“那群匪寇撤退了?!?
史阿轉過頭,只見本來還氣勢洶洶攻城的兩千匪盜,留下一地尸體,急匆匆準備撤走。
“是我們暴露了嗎?”史阿有些意外,這才打多久,便放棄了?
皇甫堅長回頭看了眼,道:“應該不是,估計是他們知道攻不下來了?!?
不等史阿再說話,只見東阿城門突然大開,數十騎兵沖出,身后跟著數百人,居然追殺那群后撤的匪盜了。
那群匪盜十分散亂,根本沒有什么組織,眼見著程昱出城,非但沒有反擊、斷后,反而是四散潰逃。
沒用多久,在皇甫堅長,史阿以及一眾皇城府校尉的注視下,本來兩千多的匪盜,被殺的打敗,死死的,逃的逃,降的降。
一場可以預計的大亂,以一種驚險又戲劇化的方式結束了。
皇甫堅長注視著有條不紊,收拾殘局的程昱,忽然道:“這個人,我要帶走?!?
史阿一怔,道:“帶走?回京?”
皇甫堅長搖頭,道:“我近來感覺腦子有些不夠用了,而你們又幫不上我的忙,這個程昱,能幫我。”
史阿頓了下,握緊手里的佩劍,道:“我想回京了?!?
皇甫堅長看向他,笑著道:“想女人了?”
史阿面無表情,道:“再待下去,我怕成為殺你的兇手,不好跟恩公交代?!?
皇甫堅長砸了砸嘴,一把摟過他,向下走去,道:“沒有你,我死在外面,你也不好交代。”
史阿沒理會他。
皇城府的一眾人,下了山頭,不慌不忙的走向東阿縣城。
在匪亂甫定之際,出現這樣一群人,東阿縣城上下很是緊張。
程昱得到消息,親自迎出門,認真打量皇甫堅長等人再三,確認不是匪寇,上前抬手道:“下官騎都尉程昱,敢問……”
一個衛士上前,大聲道:“皇城府校尉,皇甫堅長。”
程昱一怔,他不知道皇城府,也不認識皇甫堅長。
要說,皇甫堅長確實做了不少事情,但基本上算是陰晦,知道的人極少。程昱身在兗州東郡東阿縣,小小的騎都尉,不知道太過正常了。
皇甫堅長騎在馬上,神情如常,一直注視著程昱,雙眼閃爍不斷。
衛士見程昱發愣,從懷里掏出一道公文遞過去。
程昱接過來,看完忽然醒悟,道:“是皇甫二公子?”
皇甫堅長最討厭這個了,淡淡道:“本官是皇城府校尉,你可以叫我皇甫校尉?!?
說完這一句,皇甫堅長皺眉,道:“這是大司馬府的公文,你就憑我姓皇甫,就猜到我了?”
程昱將公文還過去,抬手道:“去年二公子押解眾多貨物路過兗州,下官也曾奉命護送,只是位分低微,二公子認不得下官?!?
皇甫堅長確實認不出程昱,點點頭,道:“本官要征用你,你料理這里的事情需要多久?”
程昱抬著手,面露疑惑道:“二公子要征用下官?不知所為何事?”
皇甫堅長坐在馬上,抬頭挺胸,道:“本官奉旨前往徐、豫,有很多事情,需要協助。本官會與大司馬府與尚書臺,只問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程昱看著皇甫堅長,沉吟片刻,道:“下官自當遵從,請給下官三天時間?!?
“最多一天?!?
皇甫堅長看著他,道:“事情緊急,本官沒空等你?!?
程昱眉頭微皺,回頭看了眼,道:“下官應命?!?
皇甫堅長頓時笑了起來,跳下馬,來到程昱跟前,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道:“不用擔心,跟著我,保你每年升一等,最多兩年,保你一縣令?!?
程昱瞥了眼肩膀上的手,心里有些意外,面色不變,抬著手道:“多謝二公子?!?
皇甫堅長歪了歪頭,這程昱鎮定的有些過分啊。
不過,他喜歡!
“老史,傳令,命他們將四周的匪患剿滅,明天這個時候,咱們出發去平原郡?!被矢蚤L回過頭,與史阿道。
史阿點頭,吩咐一個衛士去傳令。
程昱引著皇甫堅長進城,介紹著東阿縣的情況。
皇甫堅長好奇他這一戰的戰術,不等程昱說幾句,便與他勾肩搭背,一同進城。
程昱不習慣皇甫堅長的這份‘自來熟’,但這位身份又太過特別,只能強忍著。
第二天,程昱安排妥當,便隨著皇甫堅長出發,直奔青州平原郡。
而這時,身在豫州,沛國相縣的董卓,已經收到了朝廷的旨意。
官衙后堂。
董卓滿臉是汗,一邊擦一邊從后院出來,老臉皺紋增多了不說,道:“這豫州,就是沒有涼州好,十月了還這般熱?!?
牛輔,賈詡,華雄,郭汜等分坐兩邊,目光都在他身上。
董卓肥胖了不少,坐下后,扔掉毛巾,看著一眾人道:“不就是一個太尉嗎?老夫要與不要又如何?”
賈詡見董卓不見怒容,心里稍安。
牛輔啃著羊肉,大聲道:“義父,黑山軍百萬人圍困巨鹿,朝廷派不出一點人去支援,現在多半陷落了。我們不如趁機吞下徐州,坐看袁術與朝廷爭斗,咱們坐收漁翁之利!”
董卓喝了口酒,笑呵呵的看向賈詡,道:“文和,你怎么看?”
賈詡一身白衣,瞥了眼渾身污漬的牛輔,不動聲色的道:“董公,亂象已顯,漢室將終,非人力可改。而今群雄并起,逐鹿天下,董公也不可坐視,當擇機壯大自身,以圖將來!”
董卓雙眼若有光芒跳動,摸了下紅嘴唇,臉色晦澀的道:“我意北上,進占兗州,而后吞下青州,冀州,爾等以為如何?”
牛輔,郭汜等人一驚,面面相窺。
兗州可不是一般地方,與司隸相連,一旦他們進入兗州,那就是公開造反了!
朝廷絕不會容忍,定會派大兵征討!
董卓見他們不說話,目光又落在賈詡身上,笑容淡了幾分,道:“文和怎么看?”
賈詡倒是沒想到董卓突然有了這么大的野心,思索著道:“董公,若是北上,南方的丁原、袁紹,公孫瓚等人恐會掉頭,到時,我們將要腹背受敵,甚至被團團包圍。”
董卓雙眼一睜,連忙道:“南方袁術勢大,朝廷已奈何不得。冀州黃巾軍百萬,圍城半年,朝廷無力支援。這不是我取兗州最好的時機嗎?”
賈詡道:“董公,馬上就要冬天了,兗州徐榮有近三萬兵馬,一旦不能速勝,后果不堪設想?!?
董卓皺眉,神情不喜。
這是他苦思多日的計策,賈詡就這么三言兩語的否決了。
賈詡哪里看不出董卓生氣,故作猶豫的道:“董公,若是先取了徐州,再北上青州、兗州,將易如反掌。而起,那呂布對董公敬慕非常,將他收復,董公不止得了一員猛將,還能有一萬兵馬,兩個郡,屆時,有此猛將開路,必順風順水,暢通無阻!”
想到呂布,董卓笑呵呵的道:“奉先確實是不世猛將,他能歸附老夫,老夫還何愁什么北上南下?”
賈詡見董卓意動了,眼神微冷,道:“董公,還得加緊籠絡,呂布便是徐州,呂布歸附,等同于徐州歸附?!?
現在的徐州,經過去年的大亂,除了廣陵郡在丁原手上,瑯琊郡在陶謙手上外,其他地方要么為黃巾軍所占,要么便是在呂布手上。
寄予厚望的彭城相劉備,被呂布殺的大敗而逃,已經轉任漢中太守了。
董卓端坐起來,沉聲道:“文和,奉孝愿來,我府中一切,隨你調用,再大的代價,老夫在所不惜!”
賈詡神情不動,道:“董公,只需兩樣?!?
“哪兩樣?”董卓聞言心中一松,連忙問道。
賈詡道:“董公的寶馬,以及董公義女?!?
董卓臉色立變,明顯的猶豫起來。
牛輔,郭汜等人視若未見。
董卓生平就兩個愛好,一個是寶馬,一個是美人。賈詡這兩個要求,簡直要了他的命!
賈詡同樣知曉,但這也是呂布的致命弱點。
他肅色看著董卓,道:“董公,呂布,便是徐州!”
董卓雙眼不停的眨,在那有些坐立難安。
賈詡見狀,道:“董公,事不宜遲,越過明年,朝廷緩過氣來,便再無機會!”
董卓掙扎再三,最終還是道:“那,便依文和。”
賈詡抬手,道:“董公放心,此事,十拿九穩!”
董卓勉強的笑了笑,道:“好好好?!?
賈詡得了董卓的允許,當即帶著寶馬與董卓那義女,直奔下邳。
……
下邳,許縣。
呂布近來是春風得意,不論是征討袁術還是平亂亦或者是那劉備,他無不大獲全勝。
有了地盤不說,手底下更是有了兩萬多兵馬,占據了下邳,彭城國等三十多個縣,瞬間成為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不止是朝廷多加安撫,丁原,董卓,哪怕是韓馥,袁術等人,都悄悄送來厚禮,暗中拉攏。
高順,郝萌、曹性、成廉等圍坐在一起,舉著酒杯向呂布,道:“末將等敬校尉!”
呂布哈哈大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酒入肚中,呂布暢快無比,道:“自某入仕從軍以來,從未有這般高興!某得富貴,與諸位同享!”
“多謝校尉!”
“我等誓死追隨校尉!”
高順等人自然紛紛客套,呂布確實對他們不薄,不是吝嗇的人。
“喝!”呂布沒有其他話,再次拿起酒杯。
一眾人自然相陪,全部是一飲而盡,不留一絲。
觥籌交錯,酒桌熱烈。
酒過三巡,呂布放下酒杯,面露愁色,道:“諸位,我現在遇到難以抉擇之事了,還請幫我出謀。”
眾人一怔,看著呂布,又轉向高順。
高順對呂布是忠心耿耿,在他最落魄的時候,高順一直跟隨在左右。
感受著眾人的目光,高順不得不開口,道:“校尉,是什么事情讓你這般遲疑?”
呂布長嘆一聲,道:“丁史君,乃是我義父,按律說,我當追隨左右,只是,義父對我若即若離,似有吞并我部眾的意圖。董太尉屢屢示好于我,但我豈能叛了義父,投奔于他,當我呂布是何許人也!”
幾人聽著,相互對視一眼,郝萌試探性的道:“校尉,董太尉,乃是當朝太尉,又有圣命在身,他下令調遣,怕是也不得不從?!?
呂布醉眼看著他,嘆道:“難處便是這里。我現在是進退兩難?!?
成廉盯著呂布,目光一轉,忽然道:“校尉,我聽聞,丁史君在兗州屢次犯錯,被朝廷詔回。這次來徐州,據說是流放而來,朝廷對他怕是失望透頂。”
呂布又是一嘆,道:“我與義父談過,他也是這般說?!?
成廉瞬間明白了,即刻就道:“丁史君在廣陵,毫無作為,龜縮不出,有負朝廷所托。校尉雖是義子,但朝廷大義當前,不能不顧,校尉須當秉公行事,上書彈劾,為國事正言?!?
呂布身形一正,道:“此言可行?”
成廉大聲道:“舉賢不避親,為國事更不可避!此乃大義,校尉無需多慮!”
呂布心中大動,看向其他人。
郝萌、曹性等人皆是點頭,認為成廉說得有理。
高順雖然覺得不妥,但也沒反駁。
呂布得了這些人認可,大笑道:“某憂盡去!諸位,痛飲!”
“痛飲!”
眾人端起酒杯,與呂布再次喝起來。
一群人喝的東倒西歪,直到半夜,才被手下各自帶回去。
呂布一回府邸,立即推開士兵,大步趕回書房。
來到書桌前,鋪好史侯紙,拿起筆,神情鎮定,猶豫再三,還是落筆。
一封彈劾奏本,洋洋灑灑三百多字便寫好了。
呂布不再遲疑,命人發出。
他還不知道,這時,賈詡正帶著禮物趕過來。
幾天之后,賈詡到了。
呂布自是盛情款待,大擺宴席,歌舞不斷,一杯一杯的敬酒。
賈詡不好酒,且見著那些歌女時不時過來撩撥,令他再深的城府,也不自覺的皺眉。
他覺得這些歌舞并不干凈,碰他一下,便心生難受。
呂布不動聲色的看到了,但沒有阻止,直到喝的差不多了,這邀請賈詡進入后堂,單獨敘話。
兩人坐定,上好茶,只有兩人了,呂布這才笑著道:“賈軍師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沒了外面吵嚷,賈詡恢復了平靜,斜睨著呂布,道:“呂校尉,你的死期將至,還不自知?!?
呂布笑容頓僵,而后哈哈大笑,道:“賈軍師,你這說客,著實有些拙劣?!?
賈詡冷笑一聲,道:“那劉備是朝廷任命的彭城相,呂校尉攻伐于他,朝廷豈會相容?劉備乃是車騎將軍盧植的門生,更是漢室宗親?,F在,劉備一躍而上,成了漢中太守,是陛下欽點!呂校尉還覺得,在下的話拙劣嗎?”
呂布笑容沒了,甚至有些陰沉,雙眼如刀的盯著賈詡。
在以往,他還并沒有太多感覺,沉浸在前所未有的風光中。
但聽了賈詡的話,只覺心頭發冷,陣陣后怕。
劉備確實有大背景,在徐州這般狼狽,非但沒有問罪,反而高升漢中太守!
這足以說明一切!
“朝廷會如何對我?”呂布有些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賈詡端坐在那,見呂布這般反應,神情更冷,道:“黑山軍肆掠冀州,朝廷騰不出手。冬天將至,黑山軍不退也得退。待朝廷緩過氣,西面有公孫瓚,背面有陶謙、曹操,南面還有呂校尉的義父丁史君,七八萬兵馬,包圍之下,呂校尉還有生理?”
呂布臉角僵硬,連忙坐直,抬手道:“先前呂布失禮,還請賈軍師莫要在意。有何計策,還請直言,呂布必有厚報!”
賈詡見呂布姿態放下來,故作沉吟的道:“呂校尉身在下邳,前進無路,后退無門,現在能做的,便是合縱連橫,令朝廷有所顧忌,不得大軍征討。”
呂布瞬間明白了,連忙道:“布對董公在并州時便十分仰慕,如得董公提攜,呂布定感激不盡!”
賈詡神色不動,心里暗自搖頭。
簡單幾句話,他便將這呂布看的明白。
這個人,沒有什么頭腦,只顧得眼前,毫無長遠之見。
但就是這樣的人,才好用!
賈詡忽的微笑,道:“董公對呂校尉同樣十分欣賞,這次來,便是回禮。還請呂校尉開方便之門,讓人進來。”
呂布有些好奇了,向門口道:“讓人進來?!?
不多時,一個妙齡女子近來,膚如凝脂,身子婀娜,低頭抬頷間,風情萬種。
呂布只是一眼,便挪開,直勾勾盯著那女子。
賈詡笑著道:“此女乃是董公義女,自幼長在身邊,與親女無異,今日,愿意呂校尉為賢婿,呂校尉可愿否?”
呂布瞥了賈詡一眼,又盯著女子道:“好好好……”
賈詡看在眼里,起身道:“呂校尉,董公還有一禮,還請移步一觀?!?
呂布一怔,戀戀不舍的讓人將女子請入后院房中,跟著賈詡來到前院。
入眼便是一匹潔白如玉的駿馬,毛發順滑,四肢強健,站在那,給人兇猛之感。
“好馬!”呂布禁不住的脫口而出。
他是一個武將,自是愛寶馬。
賈詡微微一笑,道:“這匹馬,乃是董公從西涼所得,乃是萬中無一的良駒,此來之前,董公精心照料三日,這才托我獻于呂校尉?!?
呂布神情大動,忍不住的走到白馬前,伸手摸著,雙眼灼灼發光,忍不住的翻身上馬,在院中便疾馳起來。
賈詡站著不動,目視著呂布的動作,心里已經篤定了十成——這呂布必為董卓所用!
呂布轉了好幾圈,感覺著胯下的堅實,大笑著一躍而下,抬手與賈詡大聲道:“還請賈軍師轉告董公,呂布仰慕已久,請容一見!”
賈詡笑容不變,道:“董公對呂校尉的勇武欣賞萬分,恨不能早日相見。不如,呂校尉收拾一番,與我一道去見董公?”
呂布面露猶豫,道:“此時,怕是不妥,徐州之內,還有諸多匪患,布暫且不能離開?!?
賈詡不以為意,點頭道:“董公早料如此,來之前便有言,今年難以得見,明年開春如何?”
呂布頓時抬手,朗聲道:“固所愿也!”
賈詡對呂布的反應十分滿意。
董卓得了呂布,便是得了呂布手下的兩萬兵馬,同時,還間接得到了徐州!
猛將,兵力,地盤,得一呂布,好處簡直不可想象!
……
賈詡做客呂布府邸時,廣陵郡的丁原,則是如坐針氈。
他的麾下,滿打滿算不過三千人,還沒有什么得力武將與幕僚。
而他的南面,是吳郡,吳郡太守孫堅時不時向他催要錢糧,甚至于派兵來威逼、劫掠,令他心驚膽戰又無可奈何。
而西南面是九江郡,袁術的部將張郃太過勇猛,打的袁紹節節敗退,更是深入廣陵,嚇的丁原差點棄城而逃。
“我兒奉先可有回信?”
在屋內寫著公文的丁原,聽到門口的腳步聲,猛的抬頭道。
小吏這一天聽了七八次之多,習以為常了,抬手道:“回使君,還沒有。是吳郡太守催要錢糧的公文。”
丁原厭煩,擺手道:“沒有沒有!”
他作為揚州牧,居然連揚州都進不去,吳郡太守孫堅對他虎視眈眈,根本不容他進武將。
語言上的威脅不算,武力逼迫也成了家常便飯。
可恨!
丁原越想越怒,拿起筆,又給呂布寫信。
這封信,追憶以往,暢想未來,又許諾給錢給糧給兵給權,將餅能畫多大就畫多大!
他哪里想得到,董卓比他快了一步,而且好處給的實實在在。
徐州這邊三方角力,京城里一樣不太平。
隨著朝廷一個個政策的落地,對各州的影響迅速顯現。
被查處的大小官吏,短短半個月就高達五百人,隨之的反彈,更加迅疾的反彈到朝廷。
其中遭到彈劾最多的,便是吏曹尚書荀攸以及主持‘裁減冗官’的左仆射王允。
單單是彈劾就罷了,隨之冒出了各種‘證據’,指向他們本身的、親族的,家仆的,門生故吏的數不勝數。
同時,王允在有意針對‘潁川黨’,司馬俊秉公之下,還真查到了不少證據,矛頭直指‘二荀’。
二荀表面不動聲色,可巡查并州的監察御史以及吏曹郎中,將太原王氏抓了十多人,各種口供證據,結結實實的擺在了王允的案頭。
雙方不約而同的投鼠忌器,暫停了針對性的動作。
但這也只是暫停。
太常寺。
改稱為太常寺卿的蔡邕,站在院中,神情有些迷惘,無奈。
原本的史侯紙作坊,正在有序的搬離最后一批次器械,一旦搬離,史侯紙便與太常寺,與蔡邕無半點關系了。
前不久,在嘉德殿被公開訓斥、罰俸、降級三等,對蔡邕的威望來說,是巨大的打擊。
自然,也令躊躇滿志的蔡邕,心驚膽戰,心灰意冷。
等到搬完,蔡邕對著稟報的小吏擺了擺手,道:“你們看著辦吧?!?
說完,他心里嘆了口氣,頹然的離開太常寺,準備回府。
小吏等人相互看了眼,欲言又止。
他們這位寺卿,近來是遲到早退,在太常寺里,每天都不超過兩個時辰。
這樣下去,怎么得了?
蔡邕沒了以往的銳氣,回了府,也是在后院小亭子里自古的看書飲酒。
這段時間,他也沒參加過什么宴會,太常寺與府邸兩點一線,極少其他應酬。
“主人,主人,大喜大喜,夫人生了!”一個婢女急匆匆來到亭子里,大聲道。
蔡邕醉眼朦朧,反應遲鈍,轉頭看向她,道:“男孩女孩?”
“是女孩?!辨九采?,就差捧著雙手等喜錢了。
蔡邕沒理會,轉過頭,繼續喝酒。
婢女沒想到她家主人是這個反應,剛要說話,一個門房急匆匆來了,瞥了眼婢女,在蔡邕耳邊低聲道:“主人,王公來了?!?
蔡邕到嘴的酒杯一頓,道:“你說誰?”
仆從低聲道:“王公。”
蔡邕陡然酒醒了不少,連忙道:“請他進來,不,我親自去請!”
蔡邕整理著衣服,剛走幾步,又向那婢女道:“好生照顧夫人與孩子,還有,準備上好酒席,快去!”
婢女連忙應著,急匆匆的去了。
蔡邕從后門將王允迎進來,滿臉笑容,道:“王公,可是少來寒舍了。”
以往,王允與蔡邕還是有些交情的,自從王允‘發達’后,與過去很多人都疏遠了。
王允背著手,微笑道:“我聽說蔡公剛剛誕下幼女,可喜可賀?!?
蔡邕根本沒將這回事放心上,聞言卻哈哈大笑,道:“老來得子,也算是福緣,王公請?!?
王允漠然的臉上,都是微笑,進了亭子,看著精致的飯菜,笑容越多,道:“蔡公,這么豐厚,不怕我查你一個貪瀆嗎?”
蔡邕笑容比他還多,道:“宮里給的,王公要是查,我帶你進宮去。”
王允見他提到‘宮里’,笑容慢慢減少,又恢復了漠然之色,道:“蔡公,你覺得朝廷當務之急,是什么事情?”
蔡邕見他表情變了,也沉色下來,道:“王公的意思?”
王允看著他,道:“自然是國本?!?
蔡邕仔細想了想,道:“王公說的是‘吏治’?”
在以往,說到‘國本’,第一個想到的會是‘劉協’,這是威脅國本的人。
現在劉辯有了兩個皇子,劉協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了。
王允坐直身體,臉色肅謹,目光湛湛,道:“我說的是東宮!”
蔡邕瞬間色變,瞪大雙眼!
他張了張嘴,硬是一個字沒有擠出來。
‘東宮’,自然指的是太子。
而宮里兩位皇子,他女兒蔡文姬生的皇長子。
論出身,論品行,論聲望,他女兒都比唐瑁的女兒強上百倍!
蔡邕前所未有的緊張了,瞪著王允,半晌說不出話。
這議立太子,可不是小事情,關乎太大了!
且不說太子是未來的皇帝,單說現在,‘太子’的身份無比貴重,而生母也定母以子貴,立為皇后。
依照大漢朝的傳統,作為母族的蔡家定然飆升,一躍為天下第一世家!
隨之而來的,便會是朝局的劇變!
蔡邕是從梁家那時候過來的,經歷了足足三位權傾天下的大將軍!
他對這種情形,太過清楚了!
見蔡邕呼吸漸漸急促,王允神情漠然一片,淡淡道:“蔡公,東宮一事,事關重大。前有董太后、十二常侍圖謀改立劉協,后有袁術等假借遺詔謀反,確立太子之位,乃是國本之重,不可拖延,宜須速立。你身為太常,九卿之首,理當由你諫言?!?
蔡邕聞言立即急聲道:“不可!”
他舉薦他女兒為皇后,他外孫為太子?
這這,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王允雙眸厲色一閃,語氣飄忽的道:“九卿不動,便是尚書臺上書,到時,擁立之功便是那楊彪的,蔡公本就惹惱了陛下,再無建樹,怕是要步那唐瑁的后塵了?!?
蔡邕一聽,臉色驟變。
唐瑁是唐姬之父,前任司隸校尉,因為阻礙‘新政’,被劉辯罷官,至今沒有復起,閑散在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