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哎喲!誰在……暗處傷人?”
挖墳人呲牙咧嘴的想站起來,第二塊石子卻準精準的砸在了他膝蓋,讓其雙腿彎曲,跪倒在了李毅峰墳前。
“滾!”
黑暗中的那聲呵斥再次傳來,仿佛如黑夜惡魔在咆哮一般。
佟香玉跪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而另外兩名挖墳人和馬夫則驚叫著狼狽逃跑了,就連停在不遠處的馬都受驚了。
哐當哐當,三個人跳上馬車遠去。
黑暗處。
一個穿著白衣的高大身影漸漸走出。
佟香玉并不害怕。
那人單跪到李毅峰墳前,從佟香玉面前抓過幾張紙錢稍作折疊就放在了一旁火堆里。
嘩啦啦。
混雜著寒風,黑色紙灰被風吹得飄到了一邊。
“節哀?!?
那人沉聲道。
“展大哥……”
佟香玉抬起頭,眼中帶淚,看著面前這位被火光映得臉紅紅的男子,再也忍不住了,就要向他撲來,尋求安慰。
然而。
這人卻猛地向后一退!
佟香玉撲得一空,身子飛在空中,傳來哎喲一聲,濺起一股灰塵。
展堂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李家這弟妹什么都好,就是為人太過熱情,大大喇喇,有時隨性而為,沒講那么多禮節。
他雖是江湖豪杰,縱橫天下,但這些禮數還是隨時注意著的。
展堂緩緩起身,將佟香玉扶了起來。
“展大哥,阿峰死了……”
她擦了擦臉上土灰,聲音哀婉。
“事情……我都知道了?!?
展堂一邊點著頭,一邊沉痛道。
“展大哥,為什么我的命這么苦啊?成親一次又一次,死了丈夫一個又一個,難不成……我真滴是天煞孤星?要真這樣,我還不如一頭撞死哩!”
“我錯咧!真滴錯咧,我從一開始就不該嫁到這兒來,我不嫁到這兒來,我滴兩個夫君就不會死了……”
“我去死吧!”
佟香玉說著,尋著堅硬地方,看到墳邊一棵大樹,咬咬牙,脖子一彎,如一頭母牛沖著那棵大樹奔去!
然而。
她剛剛跑到一半,展堂結實的臂膀攔住了她。
展堂沉聲道:“弟妹,這可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毅峰之死,我極為心痛。我和他認識已有十年,那時他還不過是個昂揚少年。曾經,想讓我教他武功,我一直說等他長大了再教他。”
“只是,那是我的推辭。”
“毅峰為人太過剛毅,不知變通,容易性情誤事,因此我并不敢教他什么功夫,怕他因此而自誤。沒想到……毅峰終究還是因為個性死在了公堂上。”
展堂長出一口氣,看向不遠處李毅峰那木制墓碑,不禁無奈的搖了搖頭。
“那我接下來怎么辦?”
佟香玉看了看他。
展堂往周圍一看:“弟妹,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知道毅峰這些年做些小生意也有些積蓄,還有二十多畝良田,再加上原先奈良那些田產,六十多畝良田足夠你收租子,好好過活了?!?
“那你呢?”
佟香玉愁眉問道。
展堂搖頭攤攤手,道:“既然毅峰已逝去,家中只有弟妹你一人,我自然是不好再待在這里的。過些天還要去姑蘇辦點事,我打算今天晚上就出發。這些天叨擾你和毅峰兄弟了?!?
“沒事,展大哥哪里的話?!?
佟香玉苦笑一聲。
“對了……”
佟香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弟妹,還有什么吩咐嗎?盡管說,只要是為兄夠幫到的,一定會幫你。”
展堂正色道。
“我也不想待在家里了!原本我就是跟著父親在全國各地雜耍,原本以為能當個少奶奶,但看來我并沒有這個命。你要我每年只收租子,無所事事,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佟香玉往旁邊的一個木樁上坐了下來。
“那你想干嘛?”
展堂問道。
“開店!如果是酒樓之類就更好了,每日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和別人閑侃,忙起來,我也就沒有功夫再去想男人的事,或許,我這輩子注定就該孤苦無依吧?!?
佟香玉抬頭看向了天空中的月亮,眼中原本渙散的神采也漸漸聚攏了。
“也行,我支持你?!闭固命c點頭,朝她拱拱手。“這樣吧,弟妹,我先送你回家,再出發?!?
“但是……”
佟香玉忽然眼睛一轉,直勾勾的盯著展堂。
展堂被這么一看,心里直發虛,嘴角一抽,苦笑道:“弟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說呀?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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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大哥呀!是這樣的,別看阿峰做了些小生意,家里有些錢,但自從奈良一死,他一直都想考上秀才,更想替奈良考上舉人,這一兩年他都待在家里備考……”
“他為人仗義,經常借給別人錢,因此家里的錢都花得差不多了。展大哥,你在我家也住了一些時日,每日雞鴨魚肉酒也沒有斷頓吧?以前毅峰在時,他是一家之主,畢竟都是他掙的,我不說什么,可是……您雖然是江湖大俠,這吃東西……好歹也得給錢不是?”
說著。
佟香玉的眼睛里流露出狡猾精明之色,朝著展堂伸了伸手,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錢!
她要錢!
“呃……”
展堂無語搖了搖頭,在身上摸了摸,隨后卻尷尬地將手一攤。
佟香玉的臉色沉了下來,似笑非笑道:“不是吧?展大哥啊,你一個堂堂江湖豪俠,身上就沒有些銀子嘛?我也不要多了,給個百八十兩就可以,能有幾百兩,最好不過,當是接濟我,也剛好可以讓我去縣城租個鋪子呀?!?
“畢竟?!?
“開酒樓那也是要錢的不是?”
“這個……”展堂在月光下的臉變得微微發紅,倒不是因為遠處依舊在燃著的火,而是實在尷尬?!澳莻€……咳咳……弟妹呀,你也知道……江湖中,有時來來往往各處也需要些錢財打點,再加上我已很久都沒有劫富濟貧了,護身寶劍前兩天也損了,急需籌錢買武器,身上實在沒有啥多余銀兩,你看……”
說著。
他從身上拿出了一小小銀錠子。
佟香玉一看本想嘲弄兩句,可一想到他是自己丈夫的朋友,無奈的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把將那個小小銀元寶給拿了過來。
她借著月光左右看了看,最后放在牙中咬了咬,勉強點了點頭。
“行吧!蚊子肉也是肉……有總比沒有要好!那就勞煩展大哥送我回去。你此去姑蘇路途不算近,我呢,再幫你做頓好吃的!”
佟香玉將銀子塞在了腰間小口袋里,笑呵呵道。
她也不再去看那李毅峰的墳墓。
仿佛。
在某一個瞬間,她已忘記丈夫死去了。
“行吧。”
展堂面不改色,保護著佟香玉往不遠處李家走去。
另一邊。
挖墳人等三人坐在馬車上,拼了命往縣城中趕。
緊趕慢趕。
總算來到了縣城門口。
守門屯軍一看,忙將他們攔了下來,問清楚后,立刻將他們放了進去。
黃府。
三個人氣喘吁吁的講著在郊外所遇到的事,而其中那個馬車夫的手里則攥著一張懸賞。
原來。
為找到展堂,替黃舒朗報仇,這幾天,黃世仁早就命人貼出無數張懸賞,不僅僅是清河縣各處交通要道的告示牌上貼了,就連臨縣也貼了不少。
因此。
從事馬車運營的馬車夫,隨身就攜帶著一張懸賞。
之前在郊外他們嚇得不行,但仔細思考后立刻聯想起傳言,想都不想,那陰冷的聲音肯定是展堂了!
再加上又是在李家附近。
所以。
他們幾乎可以確認展堂和李家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果真在李家?他在哪?快點說!”
黃世仁回家不久,剛剛泡了腳,聽到消息,連鞋子都沒有穿,從后院赤著腳跑到前堂,一把抓住了馬車夫領子,唾沫星子橫飛。
馬車夫差點被嚇尿了,不過還是竭力保持著鎮定,使勁的點點頭,將整個事情敘述了一遍。
“看來……真的是展堂了!好哇!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快!給本老爺準備鞋,再叫起所有在府家丁,跟本老爺去李家!”
“呀呀呀!本老爺今晚要拆了李家,殺了展堂!”
吼完!
黃世仁急不可耐的在原地轉圈。
很快。
黃府家丁七八十號人浩浩蕩蕩的排著隊往縣城往李家跑去。
一路上。
不少行人被撞到,紛紛指指點點。
路過縣衙附近,吳媽踩在梯子上從院子里露出一個頭,一雙眼睛好奇的看向了外面的黃家家丁隊伍。
什么鬼?
吳媽一陣嘀咕。
這時。
楊逍的聲音從院子的另一邊響了起來。
“吳媽!”
“我褲子呢?洗澡呢!”
“自己找!”
吳媽回頭喊了一句,隨后將手放在嘴中,一聲口哨吹出。
嘩啦!
一道身影頓時跳入后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