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可是想起了什么?”
丁管家面色微白,虛弱問道。
“只怕今天晚上這件事定然會被那知縣所知道……不行!得趕緊派人把那個女人先關(guān)起來!”
黃世仁面色一沉。
丁管家卻自得的笑了笑。
“怎么?”
黃世仁奇怪道。
丁管家強撐著直起腰道:“老爺,你們回來后,我知道這件事就立刻讓人去抓李佟氏了,再過個把時辰,定能將她抓回。”
“不錯!”黃世仁感慨著豎起了大拇指,笑道。“果然不愧是思慮周全的丁管家呀,把那女人一抓,房子燒了也就燒了,誰能管得著本老爺呢?”
其他人紛紛點頭。
只是。
黃世仁剛剛落座,又噌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兩圈,搖頭搖得更快了。
“老爺,又怎么了?”
丁管家好奇問道。
“李佟氏的事不需要操心,可說到案件,本老爺?shù)故峭蝗幌肫鹨粋€人來。”
黃世仁面露擔(dān)憂。
“誰?”
“蔣沙畢,三生酒館前掌柜!”
“他不是被楊逍給抓了嗎?得罪了咱們這位縣太爺,連三生酒館都封了,只是這位縣太爺不知道,他以為打擊到您,其實他身邊的蔣師爺就是三生酒館的股東之一啊。”
丁管家臉上不禁多了幾分嘲諷之意。
“這不是重點,關(guān)鍵是原先本老爺曾經(jīng)和蔣沙畢說過一些秘密之事……如果……”
黃世仁摸著下巴,陷入擔(dān)憂。
“什么事啊?”
丁管家眉頭微微一皺。
“你也知道,蔣沙畢是個人才!原本三生酒館經(jīng)營得馬馬虎虎,可他來了不到半年,就讓酒館風(fēng)生水起,重獲新生,只怕是連老板都沒有想過的。當(dāng)初我不僅想買下三生酒館,更打算招攬這人,所以告訴了他一些有關(guān)于茶絲收購的買賣經(jīng)。”
“你也知道,這買賣咱們是要和偷跑的波斯納人交易的。蔣沙畢不過才二十多歲,正值培養(yǎng)。若是能讓他精通這門手藝,忠于黃家,那黃家接下來二三十年都不需要本老爺擔(dān)憂了。”
黃世仁緩緩抬頭。
“啊?”
“您和他說了這事?”
丁管家身子頓時一顫,嘴角微微一抽,抬起的手微微放下,無奈搖了搖頭。
黃世仁擺擺手,嘆了口氣:“得了得了!我知道這事做得有些魯莽,畢竟茶絲外銷,朝廷一直查得很嚴(yán),私底下做這種買賣本就有很大的風(fēng)險。不過,蔣沙畢當(dāng)時有心投靠,我總不能不拿出一些誠意來吧?至少也得讓他知道,咱們真正賺錢的買賣是什么……”
“老爺,那您打算?”
丁管家面帶猶豫。
“蔣沙畢這人肯定是要救的,不為別的,就沖他敢和楊逍對著來,能不把縣太爺都不放在眼里,說明這家伙有種!我還隱約聽說,他似乎和楊逍之前認識,豈不妙哉?”
“咱畢竟年紀(jì)大了,要對付年輕人還是得年輕人上,如果蔣沙畢真搞不定楊逍,惹了禍,到時擔(dān)下責(zé)任的也是他,跟咱們沒關(guān)。但這個人……必須得讓他和楊逍唱擂臺!也好轉(zhuǎn)移楊逍對咱們的注意,消耗其精力,咱們暗處圖之,立于不敗之地……”
說著說著。
黃世仁嘴角一斜,露出得意之色。
“您打算怎么做?”
丁管家小聲問道。
“他被關(guān)一兩天了,應(yīng)是沒人敢去看他的,想必這蔣掌柜也已是絕望!此時,嘿嘿……咱們拉他一把,讓他生出感恩之心,事后才能真正為咱們所用,對黃家忠心!”
“今晚就去見他一面,安安他的心!按照楊逍這樣的審法,他肯定會被提堂。本老爺還真擔(dān)心蔣沙畢這年輕人受不住,到時若被楊逍用刑,把事招出來,可就不好了。”
黃世仁原本喜悅的神色一消而散,停住腳步,直視著丁管家,露出擔(dān)憂。
“老爺在理!”
丁管家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明白了他的想法。
……
半個時辰后。
二十多號黃家家丁氣勢洶洶的圍擁著黃世仁來到縣衙附近的縣牢門口。
黑夜中。
大牢門口掛著兩盞寫著大大“獄”字的橙色燈籠,燈光搖曳。
寒風(fēng)一吹,頗顯蕭瑟,幾片樹葉被刮起,涼颼颼的。
門口沒人。
黃世仁原地站定,朝家丁點點頭。
一名家丁立刻沖上前,手腳并用,用勁敲響了縣牢大門門板。
哐哐哐!
沒一會兒。
“誰呀?大半夜的敢敲牢門!活膩歪了?”
一個提著褲子,睡眼惺忪的獄卒拉開了門板上的小窗,不耐煩的朝外吼了一聲。
他正想罵人。
可一看到外面穿著標(biāo)志性黑色衣服的黃家家丁,還有面不茍言笑的黃世仁,他眼睛猛地睜開,清醒不少,吱扭扭,忙將門打開。
“黃老爺,大晚上的……您是?”
獄卒認識黃世仁。
然而。
黃世仁沒說話。
他身邊一名小廝直接往這人手中塞了一錠銀子,輕笑道:“吳牢頭,麻煩你帶我們?nèi)ダ畏恳妭€人!”
“啊?這不好吧……”
吳牢頭一愣,手里卻是緊緊攥著那枚至少也得有十兩重的銀子。
“前面帶路!黃老爺想見個犯人,沒聽懂嗎?”
小廝沉聲道。
“是是……”
吳牢頭眨了眨眼睛,帶著黃世仁還有另外三名家丁走進了大牢。
大牢露天過道。
三名起來的獄卒愣愣的看著黃世仁等人從面前走過。
一名小廝留下,朝每人手里塞了五兩銀子,三個人不再說話,只是往大門的方向看了一眼。
得。
黃世仁又來看某個犯人了。
這樣的事不是第一次發(fā)生,看守牢房多年的幾個獄卒并沒奇怪,留下一人靠墻站著,另外兩個人則打著哈欠又重新躺回到了小房間。
門口。
十多號人站成兩排,將牢獄門口堵得死死的。
清河縣縣城中的牢獄嚴(yán)格程度并不如城外大牢,結(jié)構(gòu)簡單,沒有任何地下建筑。
二十多號牢房被三米多的厚厚高墻露天圍在中央,高墻上插著鋒利竹條,足以防止犯人出逃。
白天時。
獄卒十人。
晚上只留下四人看守,作為輪換。
和平年代,民風(fēng)還算良善,沒什么人越獄劫牢。
牢房分成三排,大多三面圍墻,空著的一面用簡單粗木構(gòu)成了柵欄,犯人被關(guān)在中央。
明亮月光照到大牢,如此冬季,不少犯人早已入睡。
晴天時,采光通風(fēng)還算不錯,犯人甚至用不著放風(fēng),反倒是一到夏季雨天則讓人受不了了潮濕和風(fēng)雨
總之,這和城外封閉的地下牢房相比,要好多了。
黃世仁等人慢慢走進。
與此同時。
縣牢角落的一座牢房里。
蔣沙畢正盤腿而坐,看著外面的月光直發(fā)呆,即使寒氣也沒讓他縮回被子。
另一邊。
一個人也正面對著墻唉聲嘆氣。
蔣沙畢回頭看了一眼這今天剛剛關(guān)進來的倒霉小賊,不禁一臉無語道:“能不能安靜睡覺,吵死了!”
“蔣掌柜!你這做人不地道啊……自打我上午進來,就聽你講了一天和縣太爺?shù)墓适拢炔还苷婕伲紱]煩!我不過是嘆了幾聲氣,你反倒是覺得我煩了?”
那人很郁悶。
如果今天目睹過上午第一樁積案過程之人,一定認得出來,這人正是偷鴨子的那個鄰居小賊。
“既來之則安之!你不過偷了只鴨子,被發(fā)現(xiàn)已是一兩年之后,也算值了!楊逍罰你服徭役一個月,眼睛一睜一閉就過去了,憂慮什么?”
蔣沙畢淡然道。
可是。
他一想起自己的事,又不禁悠悠嘆了一口氣。
清河必然待不下去了!
在外浮沉這么多年,年紀(jì)輕輕好不容易當(dāng)了個生意很好的酒館掌柜,縣城人也都摸熟了,正是大展宏圖之時,卻撞上了一個當(dāng)了知縣的老鄉(xiāng),把自己整成了這般模樣!
他自嘆倒霉,又非常憤怒!
憤怒于楊逍為什么不一開始就表明身份,甚至連當(dāng)了狀元都不吱一聲!
或許。
自己將是一種截然不同的人生!
這該死的楊逍,竟然真的靠著讀書改變了自己和楊家的命運!
他恨!
卻為時已晚……
“唉!”
小賊和蔣沙畢同時嘆了口氣。
шшш ▲ttкan ▲¢O
小賊搖搖頭不再說話。
不過想想。
他覺得蔣沙畢所說的話倒也有幾分道理,于是往牢房角落草床一躺,將臭烘烘的灰黑被子往身上蓋去,閉著眼睛強行想讓自己睡去。
這時。
凌亂的腳步聲從不遠處的過道傳來。
蔣沙畢耳朵動了動。
只是。
他注意到了腳步聲,卻沒看到遠處高墻上一雙黑色眼睛正死死盯著他所在的牢房。
那雙漆黑眼睛的主人看到另一邊走過來的黃世仁等人,身子一彎,將后背弓箭調(diào)整個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