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府,一道不甚魁梧的身影在府中下人的引導下,經側門入院。隨后是府中侍衛帶領,徑直走到主人書房。
來人進入書房,隨手關緊房門,這才褪下衣帽,露出年輕又有些滄桑的面容,呂沉。
“呂大人有些急躁了,第一天而已,急什么?”司馬疾坐在書案后的太師椅上,手中狼毫還在宣紙上游走,幾個遒勁有力的大字慢慢顯行,寫的卻是極通俗的幾個字:欲速則不達。正是送給呂沉的。
呂沉踱步過去,看清這幾個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相爺誤會了,我不急。但飯總要一口一口吃,每一口都要好好吃,不然吃進魚刺卡了喉嚨,后面的飯就吃不下了。”
司馬疾花白的眉毛一挑,一個漂亮的收尾,放下狼毫。“呂大人何意,今日有人刺到大人了?”
“這一戰,我們未盡全力,是以給了一些人錯覺,我大燕不過爾爾。”
“確實可惡,小人得志便猖狂。”
“相爺別忘了,我大燕所求不多,即便不要這幾兩銀子也無妨。若真讓他們猖狂起來,無法無天了,您再想一手遮天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司馬疾眼珠轉了兩轉;“呂大人何意?”
“嗤……”呂沉冷笑出聲,“殺雞儆猴的事,相爺做的多了。”
司馬疾沒有應下,看著呂沉。
“并非要相爺怎樣,畢竟此地是相爺的地盤,我們動手多有不便。”
“哪只雞?”
“總不能選個無名小卒吧……”
齊悅然不了解司馬疾,但了解燕人。第一次正式會面雙方要求差距太多,雙方都需要調整。
靳云麓找了齊悅然到御書房,里面有陳執陳玄,還有兩位她不認識的。行禮后,靳云麓問道:“齊大人比我們更了解燕人,可否猜測一番,他們下一步的動向?”
齊悅然道:“燕國與陳國的議和,我并沒有參與,但我知道,他們同陳國一些人有勾連。西宋朝中,這個問題更加明顯。今日朝中,他們應該已經有動靜了吧?”
靳云麓看一眼陳玄,兩人都苦笑起來。
陳玄道:“一些人在朝中直言,憑我們自己根本不是燕人對手,勸皇上見好就收,不要太過剛硬。”
齊悅然冷笑:“這樣的人到處都有,皇上切勿因為幾只白眼狼氣壞了自己。”
靳云麓笑了笑,他早氣過勁了,此時聽到這樣的安慰,還是有些暖心的感覺。說道:“那些賣國求榮之徒,朕才不會放在眼里!”
齊悅然:“但今次不同于上次燕陳議和,上次有西宋在旁虎視眈眈,燕國沉不住氣,但這次就不同了。”看向陳玄。“閆敏我還不了解,呂沉這個人不可小覷。他的家世背景并不十分出眾,卻能依靠太傅的賞識成為太子伴讀,更是唯一一位曾經夜宿東宮的外臣,燕帝對他的看重,甚至更甚于霍連杰。”
陳執一直未曾出聲,待她說完才道:“司馬疾心狠手辣,亦不可不防。臣以為,今日參與議和的所有人,都需要嚴密保護起來,免得任一一人受傷,令其他人膽寒。”
陳玄點頭:“正是,燕人帶來的人手畢竟有限,若要行兇,司馬疾出面的可能確實最大。”
“此時從固安調動人手怕是來不及,大內侍衛中可以挑選一些可信的貼身保護。”齊悅然提議。
陳玄:“陳府的親衛中也有幾人可用,可以暫時派出去。”
“有勞舅舅了。”靳云麓深知此時的津州暗潮涌動,陳玄為了他可說是鞠躬盡瘁了。
齊悅然思量片刻:“聽說這樣的事司馬疾做過不止一次,有人出門在外,有人就在津州街市上,甚至有人在自己府中足不出戶就禍從天降。可見此人張揚跋扈毫無顧忌。我們的人一定不能大意,至少在和談其間,決不能馬虎!”
靳云麓有些憋屈:“朕的地盤,朕的臣子居然都朝不保夕,朕有何面目坐在這龍椅之上!”
齊悅然皺眉,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看來要想辦法了。
次日早朝剛過,齊悅然被宮女請到暖香殿。靳云佩神色難掩慌張,急切道:“二舅舅突發舊疾,沒有上早朝,太醫已經過去了,但我懷疑沒那么簡單。陪我出宮一趟。”
她拉著齊悅然的手,不安的顫抖讓齊悅然感同身受,只是,此事蹊蹺。
見她不開口,靳云佩有些著急:“我知道有危險,可是不確定二舅舅的情況,我一刻也待不下去啊!”
“我們要出宮,但是要好好商議,怎么走。”齊悅然拉著她坐下,一邊穩定她的情緒,一邊細細籌劃。“我們要猜一猜,他們的目標究竟是誰……”
宮門大開,公主車駕出宮,依仗也非常講究。前面八騎開道,兩名內侍隨行,十幾名宮女跟在馬車左右,隨時等待召喚。與往日不同的是,今次隨行的大內侍衛明顯的多了許多。百姓看熱鬧,還以為是因為燕使在城中,擺陣仗給人家看,實則是提防暗算。
齊悅然騎著馬跟在車窗一旁,隨時注意兩側樓閣有可能藏人的地方。不得不說,司馬疾比她以為的更加膽大妄為。陳氏一族是皇室最大的靠山,這次真給他打到要害了!陳玄倒下,剛到手的軍權就難說了!
皇宮到陳府,馬車這樣的速度要走大約一刻鐘,所有大內侍衛都警惕的不住張望,唯恐有失。
突然,百姓之中幾人沖開人群,闖到前面空蕩蕩的街上。前面的幾名侍衛忙扯起馬韁繩停步,警惕的把手放在腰間刀柄上。齊悅然耳尖一動,風聲!
“叮”的一聲脆響,一只弩箭射向齊悅然,但她早有防備,及時出刀抵擋。對方一擊不曾得手,轉身便逃。齊悅然只看到一個黑影推開百姓消失在街角,并沒有過去追趕。但很快,更多的弩箭從四面八方飛來。“嗖嗖”破空之聲中,一兩聲口哨夾雜其中。
齊悅然掃視一圈,鎖定口哨的方向,那道身影不知何時出現,昂然站在屋頂,身姿修長,衣擺翻動間,束在身側的長劍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