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國LA
沈墨在柳傾城和沈玉宇離開之后,又在小酒館里呆了半個小時左右,之后甩掉了在半路上跟蹤他的兩撥人,才回到了自己臨時居住的小公寓。
這里也不能繼續(xù)呆了,今天天黑之前,他需要再換一個地方。
回到公寓的男人,哪怕已經(jīng)接近24個小時沒有睡過覺了,但他此刻也根本沒有絲毫的睡意,只是站在落地窗前,靜靜地望向海平面的那一端,看向太陽升起的方向,靜默無言!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沈墨一個人矗立在那里,清冷、淡漠、疏離、沉寂,彷佛回到了一年多前顧清寧一開始認識的那個高冷到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
這也是來到M國之后的第一次,一個人獨處思考的時候,沈墨沒有想到顧清寧。
父親還活著,這一點,確實出乎他的意料,但也不算是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只是父親現(xiàn)在的狀況,怎么說呢,還真是讓人一言難盡。
沈玉宇現(xiàn)在的樣子,依然是他二十多年前的樣子,正如孟可欣在酒店里給沈墨看的那張照片一樣,二十多年的時光,竟然沒有在他的臉上和身上刻下絲毫歲月的痕跡,依然是三十多歲時候的那個玉樹臨風正當年的模樣。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這么多年來,除了他本身低調(diào)以外,后來見到他的人,即便是有曾經(jīng)熟悉他的,也一直沒有人敢確認他就是沈玉宇。
尤其是,因為他的失憶,他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對過往一丁點的熟悉感,所以那些曾經(jīng)嘗試著試探過他的人,不管是哪一方派來的,最后也才都會無功而返。
而他自己對這件事情,也很是疑惑。最近這幾年,還試著看過各種醫(yī)生,甚至包括心理醫(yī)生。
而沈墨又是如何確認這件事情的呢?是因為父親的身上有一個他銘記于心的特征。
這個特征不是胎記之類的,而是他父親身上有兩道疤痕,一道是槍傷,一道是手術的傷口,而更重要的是,這兩道傷疤是重疊在一起的。
他記得小時候的夏天,天氣炎熱,偶爾父親在家的時候,都會只穿一條大大的短褲,一邊乘涼,一邊躺在大樹下的躺椅上給他講故事,而這個時候,他總是忍不住伸手去摸父親身上的那些傷疤,大大小小,有的像蟲子,有的像蚯蚓,他也從來沒有覺得害怕過。
而有一處,是在闌尾處的手術的傷口和槍傷愈合后結(jié)成的疤痕,那是他最愛聽的故事之一,也是他最愛伸手去摸的地方。
父親說,那個時候的他,還沒有和母親結(jié)婚,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剛進入部隊,那樣的年代,更是實力為王,強者為王的年代,像他們這樣有背景的小伙子之間,自然是免不了互相比拼。
訓練雖然枯燥乏味,但每個人都很認真,也從不覺得辛苦,大家都是拼了命的去練習。只為了每周和每個月的對抗賽中,自己的小組可以獲得第一名,那對他們來說,才是無上的榮耀,也是為家族爭光的一種方式。
沈玉宇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有一次訓練到肚子疼得不行也還在咬牙堅持,一聲不吭,直到在第二天的對抗賽中,因為身體狀況被對方的隊友不小心打中了一槍,緊急送到醫(yī)院之后,才被撿回了一條小命。
其實,槍傷不是很嚴重,也不致命,雖然對抗賽是來真格的,偶爾也會有人受傷,但大家一般都會有一些分寸,真正致命的原因在于,沈玉宇如果再被送去的晚一些,就會直接闌尾穿孔,整個人掛掉。
打中他槍的人本來很過意不去,卻不想反而因此成了他的救命恩人,兩人從此也有了兄弟般的交情。
但是之后的事情,沈玉宇卻再也不肯往下說了,每次的故事都會到這里戛然而止。
不是英雄的故事,卻能引發(fā)小孩子的注意力和好奇心。
每當沈墨繼續(xù)去問他的父親,那個人是誰,他現(xiàn)在在哪里的時候,父親卻總是一言不發(fā),要不就是岔開話題。
無論如何追問,沈墨從來沒有得到過答案。
也正是因為如此,小孩子那強烈的好奇心,和那與別的疤痕都與眾不同的傷疤,讓他每次都忍不住想要摸一摸,也讓他每次都讓父親講同樣的故事。
總是期望有一天,能夠知道那個叔叔是誰。
所以,他才會對那道重疊了兩個傷口的疤痕如此熟悉,熟悉到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父親。
其他的傷疤或增或減,沈墨早已不記得許多,但這道傷疤,因為他兒時總覺得,那是一個謎,所以,一直刻在了記憶的最深處。
沈墨來到M國的前些天,并沒有急于去處理沈玉宇的事情。
他先見了一些他曾經(jīng)安排在這邊的人,把這些年所有收集到的信息梳理了一遍,在心中把所有的脈絡理清楚之后,才開始行動。
因為他這次來,不止一件事情。
易家和孟家到底是怎樣的一種關系,孟家和孟可欣背后的那個人到底是誰,沈墨甚至懷疑,孟家除了孟可欣,還有其他人存在于世,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收集他們賣國叛國的證據(jù)。
把自己做過而且還一直在做的壞事,強加到沈玉宇身上,這一直是沈墨以來無法容忍的事情。
現(xiàn)在,事情又多加了一件,就是沈玉宇當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他才需要再多停留一段時間。
柳傾城帶沈玉宇來見沈墨的時候,沈墨已經(jīng)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了。
他們約的地方,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小酒館,熙攘喧囂,淫/亂罪惡,毒/品販/子、乞丐、游民、妓/女通常都在這附近游蕩,當然,這里也是最好的隱藏蹤跡的地方。
沈墨坐在吧臺前,要了一杯酒,給了吧員酒錢和小費,自己卻并沒有喝,就一直坐在那里等著,直到將近一個小時之后,沈墨才被酒館老板帶著,來到了小酒館的倉儲間,見到了柳傾城和那個時候他還不能確認是沈玉宇的男人。
果然與沈墨所料不差,他們被人跟蹤了,對方并不是菜鳥,所以他們花了一些時間才過來。
沒有太多的時間寒暄,看著那張與自己和沈涵有幾分相似的面孔,沈墨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猜疑和想要一探究竟的意愿。
沈玉宇,此時他的名字叫做Jack,可能是骨子里軍人的特性依然保留,豪爽而不拘小節(jié);也可能血濃于水的隱形關系,讓他放下了一些戒備,至少,他一反平時的神秘、低調(diào)、不喜人近身的常態(tài),接受了沈墨的建議。
當他在狹窄逼仄的儲物間里脫掉上衣的時候,沈墨眼里那一閃而過的震驚,還是沒能逃掉在場的兩人的眼睛。
但是沈墨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問他身上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傷痕,是怎么來的?
Jack告訴他,二十多年前,當他在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醒來的時候,身上的大部分傷痕都已經(jīng)存在了,后來的少部分,是這些年出任務的時候落下的。
他所有的記憶,僅限于那次醒來之后的二十多年。之前的事情,無論如何回想,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父子倆的見面,就在短短的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里結(jié)束了。
沒有人感動到不能自已,而且兩人從頭到尾都很冷靜,冷靜到在一旁旁觀的柳傾博,如果不是看到沈墨剛才的那個眼神和面前兩張有些相似的面孔,根本就不能確認這倆人到底是不是二十多年未曾見面的父子。
當然,你現(xiàn)在要說兄弟,也是可以的。